作者：品托阿
“琴弦断啦，”吟游诗人无奈地抱怨了一声，但随着她的眼珠转动，眸子里的光彩却渐渐亮了起来，“等等，我有个主意！诗蔻蒂，你能不能借我点儿人手，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诗蔻蒂是知道诗人小姐的能耐的，虽然黛西偶尔不靠谱且经常偶尔，但在这种情况下，总不至于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将自己周围的亲卫全都拨给了黛西调遣。
有一匹独角兽在身边，她倒也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全。
“太好了，这么多人，”黛西兴奋地搓了搓手，“我上学那会儿收作业都没收上来过这么多本……好了！你们现在都听我指挥！”
“黛西小姐，”西蒂也在这些人当中，作为熟人，她自然是要积极响应的，“您打算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唱歌！”吟游诗人双手一拍，“不过用不着太严格，能唱就唱，不能唱就哼，哼都不会就跟着打拍子——你们这不是有武器还有盾牌吗？这就够了！没有家伙的就敲自己身上的铠甲，总之跟着我来。这么低的要求，总不至于都没法完成吧？”
虽然不清楚黛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但既然诗蔻蒂指派她来领导，卫士们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做好了准备。随着武器和盾牌、关节和盔甲的碰撞声渐渐汇聚成统一的节奏，吟游诗人的表情也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
“给我个节奏……给个节奏，让我想个调子……”黛西闭上了眼睛，仿佛周围一切的纷争和杀戮都随着视野的黑暗而远去，又像是它们从未离开，而是融入在了某个还未出口的曲调之中，“有了，安皮瑞人……那就用这个！”
她忽然张开了双眼，一阵哼唱则作为前奏，带着淡淡的魔力笼罩在了周围的卫士们身上。恍惚之间，仿佛阴云迫近、风暴渐起、随着沉浸在那和黛西一向风格都不同的旋律当中，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明明从未听过，但却注定会到来的那一声号角吹响。
而随着那声呜咽的号声真的响起，黛西的歌声也随之拨动过每个人的心弦：
“掠过海面、乘舟破浪，平原苍翠、山野蛮荒，所有的地平线都是征服的开始，崛起、将一切纳入掌中！
船身远离我峡湾冷流，寒鸦掠过我广袤疆域，战歌与传奇，吾等的命运尽在此中，举起坚盾、挺起利矛！
守护，或是杀掠，让我们戮力同心，穿越风暴和雷霆，唯有荣耀永随！
OH-HO-OH——英灵殿在召唤！OH-HO-OH——英灵殿在召唤！”
第672章 查尔吉吉
音乐本身便有着调动情绪的力量，而当它能够和魔力相互应和的那一刻，所产生的效果又何止是一加一大于二那般简单。
黛西并不擅长这首歌中那些低沉的部分，但简单的曲调和歌词，仅仅是在她唱过两遍后，周围的卫士们便纷纷能够替代她短板的部分，尽管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受过如黛西般的专业训练，但那粗狂的歌声却和曲调和歌词相互迎合，反而平添出十分的血腥和野蛮。
随着他们的声音渐渐撼动而起，周围的友军们仿佛也受到了鼓舞，随着黛西的操纵控制，毗邻最近的军阵中，每个人的双目和身上赫然已是染上了一片血红的灵光！
“英灵殿在召唤！英灵殿在召唤！”
在高亢的歌声中，鏖战中的雇佣兵们一边呼喊着一边朝敌人们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这一刻，仿佛每个人都是东伊纳萨斯的都卜勒或者安皮瑞的狂战士，伤痛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而死亡更是甜美的永恒归宿！刀剑和长矛折断就用盾牌，盾牌破碎就用拳头和牙齿！恐惧和犹豫都是不存在的名词，在这场战争中，将不会再有赢家和输家，只有死者，和死者！
“这是……”哪怕是高踞于半空之中的龙指，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一个吟游诗人居然可以用这种方式如此影响战局——这样规模的煽动已经不是寻常施法者能够做到的了！
“你们，立刻开始筹备仪式！”龙指挥指命令，数个之前一直潜藏着的邪术师纷纷显露身形应声而去，而龙指本人则在朝着黛西所在的方向投射下一发火球术后，连结果都不多看，而是径直冲向了波帕佐博忒家族的乔基和查尔吉吉。
他必须要将这两个自行消耗的家伙先解脱出来！而菲德尔看得很清楚，乔基失去了大多数力量，如果他帮助绝嗣者，局面只会更加“泥泞”。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菲德尔！”乔基看到了龙指靠近，连忙向他求援，“快，和我一起杀了他！这样我才能腾出手来！”
龙指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下一刻，他的确是加入了战局，只不过目标却是乔基。
“该死，你在干什么？！”带着无尽恶意的龙息顷刻之间便将乔基吞没，他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响彻了半个战场，但却并不能说服菲德尔停手。
“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实现预言。”
龙指的加入让乔基所剩无几的反抗都成了无用功，查尔吉吉看准时机，再度闪入他后辈的身前，骨掌齐根刺入了乔基的心脏。
“说得好，小家伙，”妖人眼眶中的火焰闪烁着和龙指目光相似的情绪，两个阴谋家根本不需要对接，便立刻达成了共识，“你会得到报酬的。”
金合欢魔杖落入了查尔吉吉的手中，随着乔基的彻底死亡，这个不死生物瞬间化作一阵死寂的黑风，吹拂过大半个战场。
没有人看得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只是片刻之间，随着他掠过黑暗精灵，主持仪式的莉琳德拉主母顿时口喷鲜血，随着他掠过龙裔，烬冕等人便立刻遭到重创，所过之处，无论是菲德尔一边的军队还是雷斯劳弗一方的雇佣兵，无一不是他碾轧的目标。
而他最终的猎物不是别人，正是策动了那一方战局的黛西！
这个吟游诗人对局势的左右程度已经过于大了！
“薇露娜拉！”安格丽塔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提醒胯下的独角兽，后者立刻嘶鸣一声，迎面朝着查尔吉吉拦截而去，试图将这个没有死透的古代法师拦截下来。
仅从时间上来看，薇露娜拉最多比查尔吉吉活跃的时间晚上十几年而已，然而两者之间力量的差距，却完全不是能以此来衡量的，依旧仅仅是一个照面，独角兽身上的祝福和护盾便如泡沫般破碎，就连其自愈的能力也瞬间告罄，薇露娜拉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带着安格丽塔倒飞了出去，砸落于尘埃之中。
那个方向是敌军军阵的深处。
“安妮！”诗蔻蒂顿时大惊，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催动坐骑朝安格丽塔坠落的方向冲突而去，打算将其救下，但如此一来，却也难免顾此失彼，获得了新的力量的查尔吉吉狂笑着咏颂魔咒，将诗蔻蒂这边的传送门轻易摧毁，同时魔杖尖端汇聚起一面又一面充斥着死亡和腐败的魔法阵，朝着黛西和她周围卫士们砸了下去。
“干得不错，小丫头，”妖人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哪怕一个死亡法阵便足以覆灭他所要摧毁的目标，也依旧又激发出了一片照亮了半个天空的连锁闪电，“但你的旅程就到此为止啦！”
足有雷斯劳弗躯干粗细的恐怖电弧在人群之中跃动着，显示自己的存在，凡是被它波及到的活物无不在瞬间被电成焦炭，其死状的可怖甚至比那死亡法阵所造成的伤亡更加可怕，唯一值得死者庆幸的，大概也只剩下了临走之时的毫无痛苦。只不过是几秒钟的工夫，诗蔻蒂带来的那些卫兵们便全数覆灭，没有一个得以幸免。
但半空中的查尔吉吉却眯起了眼眶中的火苗。
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穿行的坑洞，被掩盖在了一众尸体的下方，这或许能瞒过别人，但却瞒不过查尔吉吉，尤其是早已是不死生物的他。
“小聪明，但是没有用，”妖人冷笑着降落下去，甚至没有丝毫迟疑地跟着钻进了洞里，“你以为你变成鼹鼠就可以活下去了吗？告诉你，当年在我老家，比你藏得好的人可多了去了，最终却还是被我一个一个地找出来、杀掉。”
“我劝你赶紧放弃，出来受死，免得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
那个预言。查尔吉吉心中盘算着，他刚才注意到了龙指那些手下邪术师们的工作进度，他必须在他们完成仪式之后不久就回去，只有这样的话，这预言才算是真正完成。
他骗了所有人，理查德、乔基、鬼婆……甚至活着时候的那个他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改写这个预言的走向，让它最后的好处落在自己身上——永远。
区区一个吟游诗人而已，他倒不介意在这里拖延一小会儿时间来保存实力，毕竟接下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673章 局势不利
乱军之中，雷斯劳弗依旧在里面左冲右突，一具具尸骸在他的周围堆积成山，里面有不少属于达尔丹朱利恩氏族的龙裔，更多的则属于各王国的人类士兵和骑士们。在这里，他们除了死亡之外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几乎都只能留下残破的碎块。
但哪怕如今的雷斯劳弗靠着汲取被杀者的生命力几乎不存在力竭的可能，想要短时间内从其中冲杀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这些士兵似乎都被施加了某种特殊的魔法，使得他们死战不退，而且无知无畏。
不过至少，都卜勒是众人里为数不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那个。
魔法的爆裂声从一旁接连响起，然而随着硝烟散去，暂停了施展灼热射线的烬冕看到的，却只是一个摇晃着脑袋的火蜥蜴。这巨大的元素生物根本无惧于她的火焰，只是头脑被冲击得有些不清醒。感受到了痛楚的它发出一连串尖锐的爆鸣声，用火元素们常用的火族语号召周围的火蛇和火蜥蜴将法鳞五友们再度包围。
毒翼的毒素魔法和闪砾的闪电魔法对这些生物都收效甚微，爱德华的强酸就更不必说，甚至反而会加强对方身上和周围反涌火焰的温度和烈度，所有的重担，几乎全都压在了霜骸的身上。
“呼——”冷冻刺骨的魔法冻雨和冰雹在这一片“热土”上强行吹息而起，将龙裔们尽数遮蔽其中，化作雪夜里的阴影，而一条条冰霜凝结而成的镣铐和锁链则从中刺破黑暗，趁机钻入那些闯进雪风暴范围内的元素生物体内，将它们的心脏（或者类似的器官）瞬间冻结，彻底切断它们的生机。
但仅凭霜骸一个人，无论是她的法力还是注意力，都是有极限的。
正当白龙裔又解决了一个火蛇的时候，一只龙爪忽然从风暴之间探入，瞬间便击碎了毒翼架起的护甲，带着一整条红龙幼龙的体重砸在了霜骸的后背上。纵然龙裔的身体素质超越常人，这一击之下却也依旧让周围的冰雪骤然顿停，霜骸轰然跪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洒了出来。
“区区龙裔，”幼龙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敢在巨龙面前放肆——”
话音未落，一口锥形的火焰吐息奔涌而出，灼热的火舌舔舐过稍弱的沼喉和毒翼，将两人同时放倒，而另一边，任凭烬冕和闪砾如何挣扎，却也难以摆脱数头火蜥蜴的纠缠，在受了几次如同钢鞭般的尾击后被长矛双双架起，竟是动弹不得半分。
巨龙终究是巨龙，就算是雏龙，吐息的威力竟也远胜于龙裔的吐息武器，甚至就连模仿龙息的魔法也无法轻易与之媲美！
这还仅仅是一头雏龙，除了由于出身于火元素位面，因此对火焰的运用更加熟练外，它甚至都不会几个魔法！
“该死！”不远处的菲力克斯见到这一幕顿时瞳孔骤缩，他受过这几位龙裔的恩惠，也非常清楚她们的实力究竟如何，正因如此，眼看着她们被抓他绝对无法坐视不管。只不过……的确毫无办法。
为了支援这次战斗，他连弩炮这种攻城武器都从传送门里运了过来，但面对元素生物，这种重型机械的效力依旧微乎其微，或许可以打伤几头火蜥蜴，但想要将龙裔们从这些大型元素生物的手下救出来实在是力不能及。无可奈何之下，菲力克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周围同为凡人的敌军身上，希望能够以此来减轻雷斯劳弗的负担，将他解脱出来，从而应对红龙这边的麻烦。
雷斯劳弗的确也有这种想法，只是，需要他支援的，又何止是龙裔们而已？
“撕拉——”随着小腿间布料的撕裂，玛丽闷哼一声，再一次险些没有倒在地上。她勉强地转动受伤的手腕，用海歌之刃再度荡开罗德里高的迅捷剑。
“只要你肯老老实实躺下，你就能活下去，”老剑嗤了一声，身形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迅速撤后，不给玛丽留下半点可以趁机的空间。
在他击中这个女孩手腕四次、脚踝六次、其他关节十一次之前，他的一点轻敌险些让他的鬓角被削去一缕白发，在那次悚然之后，剑圣简直是以对待同辈高手的态度来应对玛丽。
这个姑娘很有天赋，非常有天赋，甚至比他都要强，若非如此，早在第一击的时候罗德里高就下死手了。迅捷剑虽然看起来轻便灵活，但作为利器，想要致人死地非常容易，在科拉松德地区的一场场混战中，以剑士为主的战斗绝大多数死者身上伤口都不会超过两个：一个在手腕或者脚踝，致命伤则是咽喉或者心口。
但这个颇有天赋的姑娘让罗德里高心软了，她不仅仅是有天赋而已，她很专注，而且不会轻易放弃。正因如此，罗德里高宁可让她在自己的手上走出二十多个回合。
他已经八十多了，最后一个弟子也死在了异国他乡，而如果再考虑到他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名声，不重要了。
这一战，他只是一个来报恩的普通人罢了，来偿还一个时间跨度超过六十五年的恩情。那一天，某个术士请了一个得只剩把佩剑的穷小子一顿饱饭。
他来了，而他也看得清场上的局势：菲德尔先生占据着毫无疑问的优势。因此他完全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必须更多操心。
“很抱歉，先生，我不能那么做，”玛丽的身躯微微摇晃着，让她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您必须站在这里。”
“最后一次，”罗德里高摇了摇头，“这一剑，就算我不刺中你的要害，你也支撑不下去了。”
几次交手下来，对于玛丽此刻状况的了解，罗德里高甚至比她本人还要更加深刻。
“最后一次吗……”玛丽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或许真的如这名老剑圣所说的那样吧，她已经濒临极限了，无论是精神还是体能都是如此——哪怕她甚至连对方的一缕头发都没有碰到，完完全全是在被动挨打。
但就是算是这样……不，就是这样，这种状况，算不算是一种压迫，一种枷锁呢？
一股轻灵冰寒的气息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从玛丽的颈后蹿了上来，直透天灵，下意识地，玛丽又吟唱起了那她根本不解其意的三段式咏叹：
“Thalas'shar……”
“Thalas'shar……zhoth'vundar！”
第674章 这一剑，臻于完美
浓郁的水雾又一次自剑上涌现出来，化作水浪将玛丽环绕，仿佛是潮汐一般，刚刚的力竭不过是退潮之后的沙滩，而当潮水重新上涨，力量也会随之回归。
甚至于，就连玛丽身上的数道伤口都开始迅速痊愈，一切伤势似乎都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
罗德里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并没有出手阻止，哪怕他完全可以做到。
就算玛丽再有十次重新回归全盛的机会，也无法从他的手上取走胜利，但老剑圣更想看看，这个姑娘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恢复得不错？”
直到玛丽周围的奇异景象消退，罗德里高才缓缓开口“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玛丽沉默片刻，她明白，这种程度的“奇迹”根本不足以让她获胜，但仰头看向上方那依旧焦灼的战场，如果将罗德里高放上去，局势只会变得更加不妙。
“我准备好了，”玛丽摆开架势，“希望我还能再接您二十剑。”
她的确是这么期望的，但罗德里高却不作此想，老人摇着头：“就算再接两百剑，你的境界也不会有丝毫长进，玛格丽特小姐，因为我只是在和你同层次的剑招上胜过了你而已。”
他比这个姑娘多出六十年的战斗经验，就算是完全相同的招式技术，也足以碾压对方，他刚刚也是这么做的。原因则无他，这种“较低”水平的招式，足够让他对玛丽手下留情。
但那或许并不是一种尊重。
“接下来，只有一招，”罗德里高的手腕在以一种极难察觉的频率抖动，就算是剑尖也没有丝毫偏移，但其末端却就是能发出一阵阵不详的铮鸣声，“但这一招，我会让你见识到，科拉松德的剑术巅峰，究竟是怎样的。”
“雷斯劳弗不是一个好的剑术老师，尤其是他并不非常熟悉科拉松德剑术，你跟着他学，实在是浪费自己的天赋。”
“让我来教你这一招，亲身体会，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话，十年，甚至只需要五年，你就能够成为第二个罗德里高。”
但你不会活下去。剑圣心中默默地想着。
他这一剑下，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甚至就连一条青足龙蛇也不例外。他不过是想让这个天才的姑娘在临死之前，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顶峰”而已。
那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希德展示过的。
一如罗德里高料想的一般，闻言的玛丽屏息凝神，已是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准备迎接这即将到来的一击。罗德里高确定她依旧无法挡下，但如果直接动手的话，会快到她根本看不清楚。
那可不行。
老剑圣的靴底摩擦过地面，如常划出一道圆形的一部分，但就在那短短的弧线上，却仿佛藏匿着千万种变化，一道道切线、割线、弦……在玛丽的眼中，它们仿佛在一瞬间如同万花筒般爆炸开来，将她所有的视野全都填满，甚至连思绪也都被完全侵占，她入神地观察着这些曲线和直线，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更忘了罗德里高的剑刃马上就要加诸于她的身上。
她无法不这么做，因为就算是一百本剑术的指导书加在一起，所能提供给她的变化都不及罗德里高这一步之中所展现出来的多！
而这一刻，她也明白了这一剑为什么无法阻挡——因为哪怕是最刁钻、最极限的角度和变化，也全都被包容在了这一剑的轨迹当中！哪怕是借用魔法来干扰阻拦，也丝毫无法让目标的性命从这把剑下溜走！
0.8359米，玛丽计算出了这个数字，这是活着的她和死亡之间的距离，如果能够将其改变，她就能得以幸存，但在这几乎濒临极限的速算之中，玛丽却绝望地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最后这个值会变成一个常数！她推算出了罗德里高的迅捷剑将会以刺击和四招不同的斩击来封锁她所有的动作，甚至可以算出所有这些动作的落点，但她却算不出自己幸存的可能性——因为这些式子最终是无解的！
那就只有唯一一种办法了。玛丽惨笑一声，毅然决然地朝着一个方向挥剑，同时向另一边撞了过去。
这是个概率问题，另一种不太体面的说法则是……瞎猜。
她只能赌对方因为身体和年龄等等各种因素，这些难以被量化的疏漏可能会导致这无解的一剑中存在那么一线生机，但即便是玛丽自己也不敢相信，甚至于她可能都不愿意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漏洞。
多么完美的一剑啊……
冰冷的剑锋以一记半斩贴近了她脆弱的脖颈，然而到了这一步，玛丽已经无法再反抗了，仿佛是认命了一般，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反正，如果安妮和雷斯劳弗阁下他们获胜的话，她应该还能有机会重新回到世间……对吗？
对于已经剑士来说，这样的思维已经可以说是绝望至极了，然而，那把剑却并没有如玛丽所计算的节点一般刺入她的体内，她踉跄地站稳身形，几乎下意识朝着罗德里高的方向反手斩出予以还击，而当她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是一抹翠绿的剑光，竟是稳稳地架住了剑圣的迅捷剑。
来人不是安格丽塔还能是谁？
“这不可能！”罗德里高不愧于剑圣的名号，即便是在极度的错愕之下，他依旧能够做出超凡的应变，将守志长诗和海歌之刃双双荡开，而后才发出震惊的呼喊，“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这一击！”
这一击是完美无缺的，如果有一个人插手进来就会被破解，那还称什么“完美”？！
“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罗德里高先生，”不知何时摆脱了上面的混乱，只身跃下墓穴救援玛丽的安格丽塔轻声回应，她的眼眸中流淌着翠绿色的光辉，同时手中的守志长诗不断于盾面和长剑之间变换，配合回过神来的玛丽进一步逼迫老人的位置，“这一点，您活了这么久还是不明白吗？”
活了……这么久？罗德里高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词，而当他看向安格丽塔手中的长剑时，心中似乎有所顿悟。
是了，作为人类，他用了一生才将这一剑彻底完善，让它臻于完美，寻常的生物的确无从破解，但倘若，一个精灵也用了和他相同比例的生命来研究这门剑术呢？那会是六到七倍的时间，四五个世纪的跨度……而科拉松德，是整个世界西部精灵退场最晚的地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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