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菩萨
“毕竟方舟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而且还是总司令的正式公开演讲，各大电视台都有在转播的。”准备时间，站在台后的拉毗几人扫了一眼下方围坐着的人群。
今天到场的方舟市民，不可谓不多。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现在的方舟，就像是一个沸腾不安的炉子，无论是人类还是妮姬，都对自己那未知的未来感到兴奋亦或者是惴惴不安。
“好了，该上台了，警戒四周。”
“现在的方舟可不太平，没准就有一些家伙惦记着指挥官的命呢。”
“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拉毗端起枪，提醒二人赶快准备好。
“嗯哼。”拉毗和尼恩也没意见，几人稍微整装了一下后，便走上了演讲台，将周边围住。
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说拉毗她们的防线还有稍许漏洞的话，一直跟在格林身旁的玛丽安才是真正的护卫。
无论是子弹还是炸药，她都能在它们靠近或者爆发之前直接将它们湮灭。
“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格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面带着从容之色，走上了演讲台。
他刚一上台，台下便爆发出了欢呼声和掌声，站在最前面的清一色都是妮姬，对于这位掀翻了旧体制并一直站在妮姬这边的指挥官，她们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宛如宗教一般的狂热。
格林对台下的众人微微一笑，随后便示意人们安静下来。
“很荣幸在今天能以总司令的身份和大家见面。”
“另外，可能有一些人并不知道最近的中央政府发生了什么事，那就请让我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中央政府的总司令官格林，方舟绝大多数的军事以及政治上的问题都由我负责主要的调控、决策以及管理。”
“我之前说过，我不擅长演讲，更不喜欢说一些啰啰嗦嗦的话，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还是说两句吧。毕竟我们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而每个成年人步入社会之后，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学会说话。”
“客套话，捧场话，体制里的官话，糊弄人的废话，假大空的叙事话，精心编制的谎话。”
“我们今天就抛开这些话，来和所有市民谈一谈当下的问题。”
格林顿了一下，看向前方的众人，稍许沉默之后，他说道：“或许各位最近都有所耳闻，关于我们夺回了地面的消息，在这里，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
“这不是一个假消息，而是真实的。”
“时隔一个世纪的光阴，人类终于能再一次光明正大地回到我们原本的故乡，地面...我们朝思暮想，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地方，如今它终于再一次接纳了人类的归来。”
“但，这并不代表人类是通过战争赢下了胜利。”
“这一个世纪以来与莱彻的厮杀，让无数英勇的士兵为守护我们的家园献上了生命和牺牲，作为一名指挥官，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战争的残酷。当你观看报纸和新闻时，或许会对上面的数字没什么情绪，可当你亲眼看着无数士兵在你的面前逝去，那种感觉，会让你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一切。”
“杀戮和战争非我们所愿，也非文明所愿，所以我们步步探索，终于发现了莱彻和人类开战的真相。”
“莱彻，并不是所谓的外星生命，它们是人类曾经开发出来的一种智能机械。因为某个早已不知姓名的家伙的操纵，它们暴走向着人类发动了屠杀。”
“说的再简单一点，这一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都在和自己所创造的机械所厮杀。”
“人类被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所打败...很荒唐，但也很现实，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你用不好，它就会变成毁灭文明的武器。”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已经收回了大部分莱彻的控制权。”
“这也意味着这些莱彻将不会再对人类发起攻击，当然，我知道大家可能短时间内无法接受这一切...毕竟这可是一个世纪的血海深仇，难道我们真的就能如此轻易地放下仇恨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一次，我和我的部队都差点葬送在地面上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机器是没有心的。它们和妮姬不一样，不懂得爱，不懂得恨，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忠实地执行创造者的命令，哪怕你将它拆成废铁，使劲地去践踏蹂躏，它们也不会给你任何的回应。”
“我真的有必要去憎恨一个无爱无恨无心的金属铁块吗？扪心自问一下，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答案，那就是比起战争和谎言，我最终选择了和平与真相。”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的原因。”
格林稍微顿了下，才看向下方。
台下的众人一片哗然，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暴跳如雷，有人沉默以对。
但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又想要说什么，格林也不是特别在乎，舆论于他而言已经是无谓之物，他之所以站在这里，倒也算是为他当初的梦想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以及一个新的开头。
“愤怒，憎恨，沉默，质疑。”
“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而我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请你们自己用双眼去看。方舟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莱彻，但如今，你们有的是机会前往地面，移居到地面，看看那儿的景色，亦或者是在那里生活，当你们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你们心中的疑问和质疑，也不需要由我来回答了。”
“好。”
“那么接下来，请让我来说一下妮姬和人类的问题。”
格林的确是一点都不打算废话。
他随手从人群当中点了个拉着横幅支持他的量产型妮姬，还有另外一个举着旗帜反对他的男人上来。
“你们俩，上来。”
“诶？总司令指的人，是...是我吗？”
“上来吧，这是公开场合，没人会对你们怎么样，我也从来不屑于去找什么托来帮自己演戏，所以，请两位上台来。”
格林一声令下，在旁人羡慕或是讥笑的目光中，一个量产型妮姬和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走上了演讲台。
“你们两个，都拉着横幅，举着旗帜，支持我，或者反对我。”
“但是支持我的理由和反对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格林将话筒递给这名幸运的妮姬，她激动地捧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支持总司令，是、是因为您...您一直都为我们站台，帮我们妮姬争取利益。这些年来，妮姬一直被大家歧视，明明是同样的工作却得不到同等的报酬，而且还要被强制服兵役，被派到地面执行各种生还率极低的任务，对于我们来说，这太残忍了。我想即便是我这样的籍籍无名的普通妮姬，也能在您的领导之下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我会支持您！”
格林又将话筒递给那个仇视妮姬的男人：“那你呢？”
他倒是很文质彬彬地对格林鞠了一躬，随后道：“我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已经很困难了，而妮姬不仅会抢走我们的工作，对我们大多数人类而言，她们也很危险，这些年来，也没少发生异常妮姬袭击人类的事情，总司令一定也清楚这一点，人类在妮姬的面前，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我们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接纳她们呢？”
“方舟能接受一部分的妮姬进入人类的社会生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尽管如此，她们依旧夺走了非常多的岗位，像是快递员、服务员、技术员、科学家、运动员...各行各业都有妮姬的身影，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们总是能比人类干得更好，当然这不是因为她们更优秀，而是因为她们和人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钢铁的身体？”
“既然生来就有区别，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一视同仁？我认为就应该把妮姬锁死在军人或者一些适合她们去干的体力岗位上，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我说完了。”
男人的话刚说完，下面便有妮姬扔了个没喝完的矿泉水瓶砸到了他的头上。
“去死吧，垃圾！”
“我们在地面上和莱彻打了这么久的仗，守护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渣玩意？！”
眼看着骚动就要爆发。
格林双手虚压，再次示意众人安静。
他双眸微闭，感叹道：“无论是妮姬还是人类，我理解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的担忧，因此，我希望能给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带来希望。”
“我不会向你们承诺一个所有人都无比幸福的世界，但我可以向你们承诺这十六个字，劳有所得，公平公正，消除歧视，互相接纳。”
“人类的社会之所以能组建成一个社会，是因为我们并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尽管存在竞争，但绝对没有堕落到需要剥夺一群人的人权来满足另外一群人的程度。政府和媒体本就应该致力于这方面的工作，让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加美好，曾经的中央政府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它最后轰然倒塌。”
“而如今，既然我们有能力把这样的事情做好，我希望你们也能放下心中的成见，一同前往地面去创造新的美好世界。”
“新的故事要开始了，各位。”
“新的希望也来临了，各位！”
“从今天开始，让我们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去打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去开拓和复兴我们的文明吧！”
“让我们一起，前往地面！”
演讲很快便结束了。
格林也没说太多的废话。
市民们并不需要对他的一切想法知根知底，他们只需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恶人就足够了，不是完美的圣人，也并非恶徒，没有特别深重的欲望，但也没有清心寡欲到无欲无求的地步，必要时，他也会动用自己的武力，以雷霆手段去处理掉那些肮脏的人和事。
所以之后的事，就交给政客和企业们去落实了。
格林也不怕他们阴奉阳违。
拥有绝对武力的他，杀几个典型震慑宵小还是做得到的。
“演讲结束了，我要去一趟医院。”
GODDESS OF VICTORY: NIKKE
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
格林推掉了所有的采访，独自一人来到一间独立的病房内。
关上门，将飘窗打开，随后他坐在了床边，静静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莉莉维丝熟睡的脸。
“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莉莉维丝...”
“她现在的状况和植物人差不多，中枢神经仍然在工作，但却没有回应。”
“我们已经给她注射了抗衰老的药品，并做了充分的调理，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她自己。”
“或许明天，或许永远都会沉浸在睡梦之中。”
“不过这种事谁知道呢？妮姬的事很难说清楚对吧，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痊愈了。”
这是舒恩之前对格林说的话。
虽然三大企业已经竭尽全力给莉莉维丝打造了一副绝对适合她的躯体，但关于她能否醒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格林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凭窗帘被风吹动，让房间沐浴在微风之中。
“莉莉维丝。”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
坐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中，格林看着散落在莉莉维丝被子上的光线，他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在她的耳畔呢喃轻语道。
“抱歉。”
“其实我是一个很任性的人。”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莱彻，妮姬，AI，将这一切的悲剧追根溯源的话，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我的任性而导致的。”
“如果一开始，我就能直面自己的问题，将莱彻和AI之类的东西全部清清爽爽地解决掉，或许你就不必遭受这样的折磨，莉莉维丝。”
“但人生又有什么假如呢...”
“我为我的任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被颠覆，被抛弃，被掩埋在时光的尘埃里，我曾经得到过许多，但最终的结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忘却和失去。”
“如今，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莉莉维丝。”
“我会等你。”
“无论要等多久，我都会等你。”
“这是约定。”
说完这些心里话，格林深深地长出了口气。
他不是一个极其坚强的男人，心里也会有脆弱和软弱的地方，但这些话，是没法说给其他人听的。
男人的脆弱不应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属于男人的悲伤和眼泪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换取他人的同情，哪怕是你的亲人与爱人，大多数时也是如此。
也就只有在这里，面对着一位不会回答的姑娘，他才能将心里那些言语吐露出来。
“我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莉莉维丝。”
“太多太多的事了。”
“虽然现在我成为方舟的总司令，但我却并不觉得很开心，因为在我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话我都没法说出口，我不能随意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无法将我所知晓的真相告知他人，只因为这样会让社会变得动荡。”
“我会尽我所能让市民们更幸福，但却不能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想法。”
“很矛盾，对吧？”
“我从方舟给我编造的局中跳了出去，然后，我又得编织一个新的局来让人们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所以说，人类的社会就是一个不断的轮回...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什么的，说到底只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不过就算如此，我想我依然还是对得起我的战友和朋友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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