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蜉蝣须臾
不过，他细看了一下，发现诅咒的实现形式很复杂，甚至有一些地方是逆向运转的，按当前的灵铸术水平，不足以去解除它。
这有点可惜，不过在脱离感知状态前，他突然又想到一点。
既然灵铸师可以控制灵和灵性，那眼前这个维度是灵之维度，它本身，灵铸师可以影响吗？
他将感知投向越过诅咒锚点的远处，骤然看见了层层油彩。
只是现在他看得更真切了，那真是能够轻易牵引魔力来实现不可思议的成果的灵在极大量汇聚时能够引发的混沌之景。
万灵之地本身，以及万灵显化的幻境，就是油彩中析出的易于常人理解的事物。
以灵铸师的能力，可以看到油彩在涂抹他所在之处周围的一切，用以构建出这好似真实的环境，但当他想要去修改时，就李昂感到了一种室息，仿佛突然被放置在深海中，承受万钧水压的压迫一样。
灵之维度本身，是他不够格撼动的。
这让李昂升起些许敬畏，所谓“万灵”的位格之高超出他的想像，要么这就是纽比斯众灵是具象化，是一整个世界的意志。要么，万灵也是造物主的某个侧面。
不论初诞者有着多么尊崇的地位，被多少种族视若神灵，执掌灵铸之术，面对世界的真正造物主，也是不够格去对抗的。
李昂抬起头，脱离灵感状态，擦了擦银鳞缝隙间细密的汗。
他没说更多，只和伊南娜说了诅咒的情况。
土之龙想了想，轻声说道：“灵铸术，长子们的那一种力量，它能够从接近造物主之法的层面构建世界，而反之，则是将世界进行不可逆转的拆解。”
第449章：反造物方程式
龙神少女眼波颤动，隐含悲伤。
“逆向的灵铸术，那就是纽比斯大地碎裂，海洋消失的真正原因。”
拆解一切，这和裂解光波还不是一个意思。
依靠传奇法则施展的裂解光波固然已经非常强大，它是对熔聚法则的逆向运行，说不定铸岛者还是从继承了初诞者力量的德乌斯人那里得到了启发才开创的。
但，裂解光波只是分解物质。而逆向灵铸术的拆解，光从广度上，就至少包括了物质和魔力，所以连法术都能抹消。
之前与恶魔的分体交锋时，只有接近灵铸术的咒术才有明显效果，正是这个原因。
李昂为之咋舌，习惯了“啥也做不了”的咒术师，他突然对染指这种力量有一种不真实感。
“现在，你是当世唯一接触到这种力量的存在，不论是凡人，传奇，还是所谓“神灵”之中。”伊南娜说。
一旁，猛虎姿态的黛奥眼神复杂的看看李昂，李昂感觉她也对此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
褐肤少女的惊奇更像是听到了不曾知晓的知识本身，而不是怀疑李昂身处的位置。
或许是，他猜，之所以大巫祭一直有着对他的特别态度，正是可能从“万灵”那里知道了一点他这个咒术师的可能性，哪怕当时李昂根本没察觉到什么。
“我理一下思路。”
李昂对伊南娜说道，“你先前说，恶魔被世界放逐就是因为它们有这种力量，而这种力量也摧毁了世界，但事情却不是恶魔做的？”
“嗯，这其中历经了很复杂的种种因缘，最后，佐西亚将逆向灵铸术交给了初诞者之首。”
“然后，拿到这种力量的初诞者们，疯狂到了要用它毁掉整个世界？”李昂问。
伊南娜给了肯定的答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黛奥问。
一直没说话的她听到这忍不住了，年轻的孩子对这种事更加忿忿不平。
“因为，”伊南娜轻轻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世界没有按照他们希望的变化，当他们意识到，绝大多数的群体都在反抗他们时，就想将已经视为自已囊中物的整个世界连带反对者一同跟着他们陪葬。”
“这也太——”
还在猛虎姿态的黛奥呼吸粗重难以平静，李昂多看了她两眼，心想这还不是生活在外界，懂得这件事对世界影响多么深重的其他人听了这事，不然真要吵上天了。
这些久远往事埋下的炸弹依然威胁着世界，等待着身怀责任，譬如六龙这种的存在去一一排除。
李昂看着眼前的伊南娜，突然理解为何她会分裂成荒芜期与丰饶期的样子，大地的创伤反覆的伤害着她是一方面，还有身为六龙的责任，以及无法做到让大地重归世界的重担所以，之前的幻境里，好像也在映照看她的内心。
面对伙伴的努力，她却始终认为是自己在拖累，直到李昂帮到她，好像越过了某道坎，才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好像释放了内心压力的年轻状态。
“为什么要毁掉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黛奥依然觉得初诞者走到这一步难以理解。
李昂看着褐肤少女，他能感受到她对世界的好奇心，以及在祖尔汀泽学习文卷了解外界信息的认真态度，所以，她对于世界的认识只是青涩，倒没有差外界人太多。
在毗邻万灵栖息地的祖尔汀泽，虽然景色奇异，但众灵依然赋予眼前所见的景色生命力与活力，她热爱这片自然，这种态度也能辐射到纽比斯的其他环境中去。
“走到那一步，也并非一而就，我们也有错，没有尽早明白自己的责任。”
伊南娜口中的“我们”应该指六龙。
“在我和一些不可理喻的人内耗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凡事没必要全找自己问题。”
听到他这么说，伊南娜有些意外。
李昂对她微笑：“从我观测诅咒所认识到的是，逆向灵铸术虽然强大，但对于毁灭世界感觉还差点，第一是它还无法撼动整个世界的维度结构，这才是世界之基，第二则是，哪怕是传奇，或者我目前无法想像的顶格神灵，其力量也比世界本身差太多了，光靠他们逆向使用灵铸术，也没法崩解世界的吧？”
“是，但是他们——”
“嗯，我的意思就是，他们应该是用了别的手段，但那是属于他们奸诈狡猾，而非你们的错。”
“我——”
龙神少女双手交握在胸前，微微低着头：“我明白李昂你的意思，不过，因为分得了父神的力量，我们确实该做好自己的事。”
“不过，好奇怪。”
她往前踏了半步，来到很近的距离，微微昂起下巴，自下而上的看来，湿润金瞳映着身前的人：“听到你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
“呼味呼味！”
一旁的猛虎黛奥口鼻喷气甩动脑袋，伊南娜不解她的反应，只是歪着头看她。
“嗷——”
喷气变成了低吼。
“咳咳，接着说吧，初诞者们其实是用了什么方法干的好事？”李昂把话题扯回去。
“光有恶魔们的方法确实还无法做到那种规模，不过初诞者们一直掌握着将造物之力复现并运用的术式。”伊南娜说，李昂立即明白，这说的是造物方程式。
“造物之力被储存起来形成规模后，就可以实现一些堪称奇迹的事情。而当初诞者陷入疯狂后，他们发现，恶魔的力量可以用来逆向运转造物术式。”
土之龙说到这里，李昂已经明白了。
造物方程式，哪怕在德乌斯人手中都能把伟大之灵的力量抽取变成星魂，在初诞者手中，积蓄足够规模后能做到什么，现今属于“青铜时代”纽比斯人的李昂，可想像不出。
但是他能理解，积累大量造物之力后逆向运转，是真的足以撕扯开世界。
而其余波，就成了沉没的大地之上那永不散去的诅咒，它们可能还想要进一步撕碎世界。
“初诞者啊——”
他扶额叹了口气，他还记得，杰诺赛德的能量源处就和其他星魂不一样，写着“反·造物方程式”，那就是它能克制其他星魂的原因吗？通过拆解构建其他星魂的基础来产生特攻。
杰诺赛德背后的帝国、神之眼就能和恶魔扯上关系了，那尊眼之恶魔，不知道又是何方神圣了。
现在看来，世界幕后、恶魔、初诞者这些事情，以后李昂和星旅团都没法独善其身了。
李昂把这些事放在心底，思绪回到了之前说到的腥红色上面来。
灵铸术正向是构建，反向是拆解，而诅咒似乎结合了这两者，那它应该是为了实现一种先拆解再重组的过程，就像李昂体会到的这样，身体逐步变成恶魔。
而施放诅咒的六臂恶魔，该说它是实用主义呢，还是喜欢节能呢，甚至说是恶趣味也不为过。
现在的李昂能够看出，他所中的诅咒甚至还会在他运用咒术时将当中的灵与魔力作为能源，简直可以说是播了种就等收获了。
在说到诅咒前，他和伊南娜聊的是腥红大地颜色来源，“总之，腥红之色来自巴哈姆特，之所以与恶魔相关的事物呈现这种颜色，只是因为造物主的力量在其中产生作用，没错吧？”李昂说。
“是的。”
“腥红大地是因为造物主释放的封印雾气，而蔓延其上的诅咒本身是无色的。”
“嗯。”
“照这么说的话”
李昂展开猜想，如此强大的初诞者，却依然变成了那种长满棘刺的扭曲姿态。
他再取出阿鲁纳克神杖，恶魔化左臂挣狞的包裹着毒龙之骨。
“你想到了什么？”伊南娜不自觉的依偎在他胸前，一齐看着这柄魔杖。
“我之前虽然解析不了这只恶魔手臂和上面的诅咒，却也感觉到这些棘刺本身不具备功能有点奇怪。”
腥红恶魔那满身的不规律扭曲棘刺或利刃，但整体的作战方式都以施法为主，没见到用身体战斗的。
像六臂恶魔用刀翼发射的剃刀之轮，也只是将术法与利刃化的额外躯体结合，主导的还是法术，现在看的话，剃刀之翼的原理接近于灵铸术：躯体显化，也不是靠身体来战斗。
这就说明了，腥红棘刺的出现或许也不是恶魔们自己想要的。
李昂被诅咒时，每次诅咒加深都会长出一根棘刺，伴随着剧烈疼痛，那就像是原本的肉体被强行扭曲一样。
把自己的感受和伊南娜说完，李昂又问：“恶魔们在上古时出现了，但是后来才被完全放逐的？”
伊南娜说：“是，在天崩地裂之后，它们也不见了踪影，应该是世界的崩裂彻底触怒了造物主，它们被他降临于世的极大力量封存在了世界彼端。”
“明白了，”李昂接着推测道，“我觉得，腥红恶魔的外表可能来自于造物主的力量和它们自身强大本质的冲突。”
他举起阿鲁纳克之杖，上面的恶魔之手十分晃眼。
“诅咒会被创世神的力量排除，但它在不断抽取我的力量对抗，两者相冲，我原本的血肉扭曲成了棘刺。”
“当然，诅咒还是恶魔对灵铸术的巧妙运用，在其中埋了机巧，而它们自己，因为足够强大，哪怕肉体被扭曲，也能持续的对抗放逐，直到面目全非。而那种力量携带的腥红之色，也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了烙印。”
伊南娜沉默的听着，最后以很小的幅度上下动了动尖尖下巴。
第450章：次等族群
“先前看到的恶魔之王佐西亚，他只是被一层腥红色外皮包裹，没看到棘刺，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过于强大？或者说，是他那个时候，造物主想放逐他的意愿还不强？”
“或许吧。”伊南娜轻声说。
“恶魔与六龙交流很少吗？连你也不知道？”李昂有些追问的意思。
“其实，佐西亚与我们，最早认识是有些像先前幻境中的情况的，后来他——”
伊南娜有些欲言又止，又似在斟酌语句。
不过这时，前方的岩地上出现了人影，这让李昂和她的交谈中断了。
远处走来的是一高一矮两名女性，她们身穿金褐色的长袍，风格与伊南娜的裙装有些像，但是上面的纹路要简单得多，只是有着上浅下深的渐变。
走得近了，就能看出她们一人是兽耳族，一人是牛角族。
她们也看到了伊南娜，加快了脚步，但仪态则刻意保持得冷静中不失尊敬。
来到面前，面容姣好的两人齐齐行礼。
“大地之龙，我们寻候您多时了。”
这两人看上去就像是上古时代的伊南娜侍从。
幻境果然开始上演相应戏码了，李昂站在伊南娜身侧，等她的回应。
金瞳龙女愣了愣，询问：“等我做什么？”
两位侍从对视一眼，李昂从她们的神情中看出了无奈。
“有贵客来访，预请的讯息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到达了大地之心。”兽耳族女侍说。
“他们已在鎏金之殿等候多时，但您却一直没有出现。”牛角族侍女接话道。
两人说完，表情都有些怨念。
伊南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李昂看着她，猜测这应该是上古时期的常见情况，眼前两位女性应该就是土之龙的追随者，而从她们的态度来看，伊南娜属于比较脱线，时常忘记正事的类型，而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两人还在打量李昂，那种眼神，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拐走龙神导致她误了正事的——呢，小白脸？小白龙？小白脸龙？不知道该怎么指代，总之差不多那个意思。
眼前的龙神少女不是没想起这些事情来，李昂从离开上一个幻境就感觉她相较于之前荒芜和丰饶期切换的情况下“正常”了不少。
她更像是想不起怎么回应了。
像眼前这个幻境这样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了，这两位侍从也早已湮没在了时间的尘沙之中。
时光，对于六龙这样和纽比斯同寿的堪称不朽的存在，本来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然而在这一刻，李昂感觉，伊南娜就像凡人一样察觉到了时间的残酷。
“卡蜜拉，塔利娅……”土之龙神突然上前把两位一齐抱住。
两女都是一惊，然后各自出现了不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