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蜉蝣须臾
“那一天，那一天我就是在灶台前，和这样一样做准备——我不会忘，永远不会忘——”
她像是溺水抓住绳子一样抓住李昂的手臂，然后回身抱住他，脸庞死死埋着，只传出断续起伏的气声和模糊不清的话。
但这些话李昂能听懂，因为句式、内容都和人类思维中经常反覆的后悔和伤心话构造一致，在他完全体会法琳娜心情的同时，听明白毫无障碍。
他们都还小——
他们什么都不懂——
都是我的错，我该督促他们学好家传剑术和法术，说不定就能……
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父母——
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李昂就这样怀抱着揭开面具后，因为失去面具固化的那层外壳，而开始破碎的女人。
他自己也将曾经的灵魂顶点看得很重，他也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为什么即便和团里其他伙伴也很亲近，为什么五个朋友关系最近。
因为彼此填补了各自的需要，构建成了对方的重要性。
他知道，从某些时候开始，四个伙伴成了法琳娜的某些慰藉。
而他可能已察觉到，但因为她从来不去响应，所以他也不敢当真自己对于法琳娜有着多一点的特殊性。
这一部分，在反转世界是藏不住了。
那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解开面具束缚后，开始崩裂的红发女人。“李昂——”
各种方式都哭过一遍的法琳娜，终于像是从关于弟妹的记忆之海中上浮了起来，她抹了抹浮出水面的满脸水痕，叫出在岸边等她的人的名字。
“你现在重新认识我了。”法琳娜的侧脸贴着李昂轻声说。
“嗯，不过我也不是很意外。”
“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形象？一直伪装的虚伪女人？戏多的老女人？内心纠结的哭包？还是什么变态？”
法琳娜一项项列举着，但抓住李昂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强，几乎是要用指甲刺破他的皮肤。
“是姐姐哦。”李昂即答。
法琳娜身子颤了一下，李昂从她的气息和身体发力感觉到她好像一下子开心了一点。
“是哪种。”红发女人又面色平静的问，但语气的颤抖平静不了。
“哪种都有，哪种都可以是，且，哪种都没关系。”
李昂突然握住她的手，让红发女人瞪大漂亮的杏眼，但神情却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小女孩。
“直以来的照顾，就和亲姐姐一样。”李昂说着，将脸贴近。
“按捺不住的想法，也可以是另一种姐姐。”
“果、果然你要拿这个来说！”
法琳娜挣脱手掌遮住脸：“好，我承认，我认知错乱了。我很不堪的，把你当成了弟弟，然后，然后又莫名的开始产生某种……我，我也是正常的女人啊，我这个年纪都从来没——”
“没错，所以这都没问题。”
在法琳娜双腿摆动，毫无反抗力度的叫声中，李昂抱着她站了起来。
第561章：龙人飞升仪式
“我、我本来觉得还不会这么快的——”
法琳娜拉扯着被单，露出的半张脸羞涩如十多岁少女。
解放那宛如锁的面具后，欲碎的自我遍布裂缝，但这些裂痕被她最挂念的人回馈的热烈之爱注满，使得她也像被再造了一般。
凝滞十数年的情感不受控制的释放外化为浸湿床铺的淋漓汗水，红润肌肤焕发生机，瞳孔因迷离而涣散，但眼角因无歇的笑意重新上扬，红发女人宛如从枯死萼瓣中重新成长后盛放的艳丽朵。
不过，被自己释放出的压抑心火灼烧的时间里，她分不清时间流逝了多少，龙女巫迎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展开手掌，光从指缝间滤过，明暗分开的光影让自己所处真实的感受更上一层楼，她瞳孔聚焦收缩，视线汇于指尖。
在作为代行者行走于纽比斯的这些岁月里，她也并非是完全不像女人的生活，有时候也会臭美，所以指甲修饰得齐齐整整，是带点锋锐的弧度。
不过，此刻指甲里却残留着鲜红的颜色，她看向一旁坐在床上的李昂，他的手臂和背脊布满抓痕，正是她在迷狂中所致。
李昂看到她目光的落点，抚摸着伤痕对她笑起来：“姐姐你还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龙啊。”
法琳娜的脸躲进被子里更多，作为空骑士见过很多大场面，但是她处理不来这种情况，“还好我也是龙。”李昂又说。
她无意识中骤然攀升到炙烫的体温，普通人类可抵御不住。还好，某位神灵化身的重压更凶恶他也制服了。
李昂正在从龙瞳变回原样，龙之躯体的修复速度极快，伤痕也在复原。
他躺下身靠近法琳娜，她微微一颤，不好说是畏惧还是什么情感不自觉的流露。
“还、还来？”
“我可没说啊。”李昂浅笑着，故意挪输她。
毕竟反转世界是现实的投影和延续，她在那边的那个样子，到了真实世界真正回应时，只多不少，只是烈火窜燃后，总有蛰伏成燃火星的时候，这样子表面上看，就只是沉寂的一层暖灰。
法琳娜显然受不了他这样，一脸恼意。
“我本来觉得不会那么快就做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维持不住面子。
因为两人都没失忆，虽然一开始是情意到位的相拥，但彼此的气息吸引着二者靠近，唇齿越组代庵，抛下语言开始交心，因为这样做两颗心的距离会近一些。
然后，好像是她先化作龙兽的姿态，将曾经不敢去想更不敢做，但不受控制浮现不知道几遍的事付诸现实。
这正响应了她自己在心里徘徊了很久的句子，她也是人，到了年纪，自然会开始念想的人。
李昂还想逗逗这个熟艳又清纯的姐姐，却看她目光逐渐失焦，脸上的幸福褪去，失落再度攀爬而上。
由于法琳娜真正的表露真心，李昂又进一步的了解她是怎样一个人，从而把她过去的一些举动和眼前对应上了。
胜利后的酒席、伙伴们的夜晚故事会、美滋滋的胜利分赃现场、受到委托人感谢时的荣耀时刻·她都会闪现一瞬间的寂寥与离群感。
现在这是一样的情况。
她又想到家人了。
“法琳姐，我——”
“对不起。”
法琳娜流露出对李昂的愧疚：“我不是故意想在这时候扫兴的。”
她手指紧抓着被单：“只是我已经养成了固定的习惯，每次一开心，就会忍不住去想，去幻想如果弟妹们都活着，和他们分享快乐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和我共度现在时刻的是你们，是你，但我还是“对不起。”
李昂展开臂膀抱住法琳娜，她顷刻间仿佛比他之前拥抱的最年轻的女孩子还要生涩，若不是无处不在的流溢柔软提醒，李昂都要产生她其实是更幼小岁数的错觉。
“这不是你的错，没关系的。”
这一句安慰只是流于表面，李昂顿了顿，继续道：“你始终放不下所爱的人，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你如此的好。”
法琳娜的失意开始减轻。
“所以，我们早晚会回去。”
“回去？”她睁大眼转头看他“是啊，和拜龙教了结恩怨”
法琳娜吸了口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先前她追查和对付拜龙教，不仅是火之龙给的任务，也能感受到她自己的私仇，所以李昂不觉得她是退却了，而是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
红发女人轻轻推了下李昂的手，他松开怀抱，让她在床上坐起身来。
被单滑下，她不太适应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但是，成熟的人适应这一切也很快。
倒是李昂因为那过于离谱的曲线稍微愣了愣。
星旅团颇有成果的团员有不少，但是阿露露和法琳娜属于怪兽级，是无人可以媲美的。
二人虽不分伯仲，但细节差别甚大。
李昂不禁捧起聚于具体之形的生命之重。
和小牛无比敦实，却因为羞涩内敛显得可爱故而让李昂想多去挖掘探寻不同，法琳娜无论曲线角度还是色泽都是张扬热烈的，就是会让人被内心的火热驱动。
法琳娜脸似将要滴血，咬着下唇拍开他的手。
“别闹，别闹，等会儿……”既然被她当弟弟，那调皮点也无所谓罢，李昂正无赖的笑着，但看到她释放魔力，立刻停下了动作。
为何把法琳娜叫做龙女巫，正是因为过去她在调动魔力施法时，那毫无滞碍参与进法术的龙之力量，以前大家不了解龙之力，李昂也是，所以将这当做简单的天赋看待。
但是他现在都和龙神有深度了解了，自身也能龙化升格，龙之力的形式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法琳娜·鲁珀斯·瓦伊温，“赤龙血脉的飞龙法琳娜”。
但是，飞龙的真血之祖是黑龙奥丁，法琳娜的“赤龙之血”，是她的拜龙文明祖先在自己族裔的血脉内注入赤龙达格达后裔的血脉而来的。
这二者是她施法的基础，也是她血管里奔涌的力量。
她受伤流血时，也是烈焰魔法威力的高峰，这时释放火焰灭敌宛如用滚烫龙血烧死敌人。
但是这样的力量并非源于天生，因为天生的部分到达不了这种强度，这力量来自当初她血亲全被献祭的那个仪式，至亲的血与拜龙教准备的血，全都与她融为一体。
“这是我力量的本质，它就是那个仪式本身。”
法琳娜全身上下的白皙肌肤都亮起炽红的火线，极其繁复的阵纹遍布全身，使她充满异样诡异的美感。
这是拜龙教徒企图将她转化为“至尊龙人”的仪式。
虽然已经在反转世界用灵性视觉观察过力量不稳定时的法琳娜，但这个仪式的阵纹他是第一次见。
过去，她不可能如此展现自己向伙伴说明。现在，能够去看到这仪式如何作用于她的的也唯有李昂。
“它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却无法为我完全控制，若想运用这份力量，我自己也会失控，异化为怪物。”
“在反转世界，幕后黑手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它确实是抓住我的要害了。”
李昂皱眉：“就没办法让它稳定住，不要让你失控吗？”
“不行，因为这个仪式还未完成，或者说，永远无法完成。按照阿耆尼大人的话来说，以那群拜龙教徒的能力，根本没法真正的完成这个仪式，它缺少了一份关键的东西。”
李昂记得莉维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一直能察觉到，阿耆尼大人也不希望看到仪式完成，似乎那会带来某些不好的东西。”
“这就是我自拜龙教那儿领受而来的真正诅咒，我使用力量时，不是在调动血脉，而是要压制血脉。”
法琳娜抬起手背，那里有一个翼爪烙印，熟知六龙情况的李昂能看出它是阿耆尼赋予的，平时此印并不明显，但因为仪式之阵的浮现，烙印也随之浮现。
它并不是李昂这里的恩赐烙印，而是宛如火漆印章一样，带着不规则的边缘和凶狠力量的封印。
这个烙印的力量与法琳娜的仪式连在一起，直接用龙神的权能，把她和仪式隔绝了，从而把她的龙之血脉层级压低，李昂因此感知不到未完仪式的法琳娜本身应该有什么等级的龙之因子。
不过从她抑制力量都可以成长到8阶，说明未完仪式本身也具备极强力量，或许能和一般的魔龙匹敌，但她在闪光原野又被魔龙头骨压制，可以看出阿耆尼是不希望她的龙血力量达到那种水平的。
“当时的那群教徒，被发觉仪式之邪恶程度的阿耆尼大人全部烧尽了，而世上也无人能完成仪式。”
“所以，这个恩怨无法了结，即便回去也只能看到一片焦土，最多看到那残缺的仪式法阵。”
“到底缺了什么呢？”李昂想着，用面板获取法琳娜现在的信息。
关于这个仪式的内容浮现了出来。
【特殊状态：龙人飞升仪式（未完成）】
【将龙之血裔转化为至尊龙人的上古仪式，至尊龙人具备巨龙筋腱、魔龙心脏、龙神之识、超脱之力，是天地间顶格的存在之一。但凡人也想企及此等境界，纯属无知者的愚行。若无同等规格的力量，何来铸成之基？】
【完成所需事物：极致龙之力，外置大规模辅助法阵】
法琳娜说：“不知道，火之龙大人已经了解当时拜龙教徒准备的仪式原理，这本身就是残缺的，他们是寄希望于我体内的血脉藉助我的天分自行融合，这样的事情他们干过许多，全部失败，只有在我身上有了残缺成果，而我家只是他们害的无数人中的一小部分。”
至尊龙人吗？
李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展开超帷宝库，取出一团流光，它在他手中柔软变化，似实似虚。
“这、是！”
法琳娜的双眼转化为龙瞳，紧盯着李昂手中不断变化的永恒龙之因子。
“嗯，这就是之前让你的不稳定状态平息下来的东西。”
在万灵之地，李昂见过佐西亚创造崭新生命。那个独特的龙人，有别于龙族和其他族群交配诞生的龙裔，更比拜龙教的扭曲造物完美得多。
当时李昂脑内还浮现至尊龙人这个称号，其实本来是从法琳娜这边听来的。
然后，整个方灵幻境最终回馈给了他这件东西。
能缓解法琳娜先前的不稳定，或许这就是她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