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已经结束了。”
赫柏耸了耸肩。
“啊？”
王妃顿时觉得心如刀绞。
该说不愧是姐妹吗，连反应都这么像。
等到赫柏离开寝宫时，做足了思想准备的贞信太后终于走过去。
“我儿……”
“嗯？”
赫柏似笑非笑投去目光。
她可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打算真认贞信作母。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贞信的老爹迦叶波在这，都得跪着听赫柏讲话。
这不是刻意地折辱，而是位格使然。
——人岂能直视神？
哪怕赫柏从来没有在雪山净土那里激活过“毗耶娑”的账号，可贞信这么一句话，就能折掉她剩下的寿命。
话音未落，本来还保养良好风姿绰约的贞信太后，顷刻之间变得皮肤褶皱发黑，乌发亦变成雪色，眼睛浑浊呼吸沉重，竟然像是顷刻之间就要老死的病人一般。
赫柏伸出手去，对着贞信眉间一弹。
咚。
伴随着清脆声音响起，贞信身上的衰老趋势骤然停住，但在此时，她整个人已经变得苍老无比，已经俨然是六十岁的老妪了。
“太后。”
赫柏背着手，声音却还是轻轻柔柔的，“说话要小心，做事三思而后行。”
看着眼前这个惊恐的老太太，赫柏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要传承后代，并不需要同房。我引来了雪山净土之中的寒风，让她们二位感应生子。
王后不肯睁眼，故她的孩子会天生目盲；王妃受了冻，所以她的孩子生下来皮肤就会苍白。还有，刚才我召来影响时，这位忠心护主的侍女扑在床边，分享了一部分影响……”
赫柏看向不远处跪伏在地的侍女，笑了笑，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思。
“所以这位侍女也会诞下一个正直聪慧的孩子。”
“贞信太后，你刚才的失言只是无心之失。但既然作为太后，我想还是要老成持重些好。”
赫柏背负双手，身影消失在云气之中，余音袅袅。
“我已经还给了你剩余的寿数——接下来的十五年里，你就好好作为一名长辈吧。”
第298章迦尔纳。
方寸山中，菩提树下，洁白的野花在草甸上盛开。
赫柏重新睁开眼睛。
厄里斯在这个时代和她的第一次交锋失败了——“岛生黑仙人”之名重归毗耶娑所有，奎师那徒劳无功而返。
持国和般度，后世流血厮杀的英雄半神们的生身之父。
他们的生死并不重要，但在《摩诃婆罗多》这部史诗里，他们是链条上必不可少的一环。
赫柏这样想着，将目光重新投向大圆光。
十月时间倏忽而过，王后果然如赫柏预言的那样，生下了一位目盲的王子持国；王妃亦是一模一样，生下的孩子皮肤苍白，名为般度。
除此之外，那位工于心计分享了部分影响的侍女，亦诞下了一位孩子。
她凭此功绩，顺理成章地脱离了首陀罗的种姓，成功地完成了“梵化”——也就是婆罗多特色的抬旗，晋升为刹帝利种姓。
这三个孩子都被视作王室，但继承王位的却是般度。
原因很简单。
侍女无论怎样抬高种姓，她的儿子本就没有继承权。
持国虽然血统纯正，但是目盲——也不符合身为君王的标准。
时光飞逝。三位孩子亦成长起来，天誓又开始劳力操心，为他们张罗亲事。
他首先远赴健驮逻国，求取公主。
然而在天誓动身之前，赫柏已经再度含笑闭目。
她和厄里斯之间的博戏，可不是你一子，我一子的围棋。
而是找到机会就要一顿王八拳，把对方打到再起不能的八角笼死斗；
“我的回合，我的回合，还是我的回合”的游戏王口胡式暗黑决斗——
……
且不论天誓是如何展露实力，以让健驮逻国在犹豫不决中，最终献出自己的女儿，将她嫁给目盲的持国王子。
为了不让目盲的持国感到难堪。
眸光闪闪，畏惧黑暗的甘陀利公主，最终用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此后余生她将不再触碰光明。
甘陀利公主的长兄沙恭尼，看着天誓驾车击败了所有武士。
他站在城楼上，恨得牙关紧咬。
自己的妹妹本应有更幸福的人生，缘何要许配给一个瞎子？更何况她分明那样怕黑，现在却要放弃自己的双眼不再视物，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然而沙恭尼不语，他自知自己的武力绝无法与半神英雄们媲美。
但他自信能够靠着自己的智慧，将这群英雄玩弄在鼓掌间。
就在天誓威压已有不从之心的健驮逻国时，赫柏已经来到另一个封国境内。
……
在被众友仙人驳斥，诅咒之后，原本脾气火爆的敝衣仙人变得越发头脑混沌。
他在林中离群索居，浑如野兽，口中喃喃自语。
敝衣仙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混沌，只有少数时间能够保持清醒。他虽然不至于死，却比死了还要痛苦。
在他眼中，此时的婆罗多正法衰落，非法滋生蔓延。自己作为湿婆本尊的忿怒显化，本该以酷烈的诅咒匡正三界六道，但是可恶的众友仙人却反过来诅咒了自己，令他无法履行自己的义务。
在这种情况下，敝衣仙人的性格变得越发古怪，堪称恒河特色地雷老登。
毕竟一般人只需要注意一两个喜恶点就好，可敝衣仙人全身都是敏感点。
敝衣仙人一不高兴就发诅咒；不发诅咒他就不高兴。
孩子们，我还能说什么呢？众友仙人，你回来吧！
总之当雅度族首领看见混混沌沌，双目通红的敝衣仙人朝自己径直走来的时候，他的头脑是完全空白的。
这位一族之长下意识地，就把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贡蒂，给推到了敝衣仙人的怀里。
等到敝衣仙人终于恢复清醒，他便心满意足地赐给贡蒂一段咒文。
这段咒文可以召来天神，与他们结合生子。
敝衣仙人拍拍屁股离开了雅度族的领地，不过他没走多久，就在河边看到了正在垂钓的赫柏。
兽性多于人性的敝衣仙人，在一瞬间便被这个坐在河边垂钓的妙女子吸引了心神，之前身段柔软的贡蒂一瞬间便在他心中不复存在，他满心只想得到这个至美的少女。
敝衣仙人就像是一头野兽那样扑了过去。
然而在他距离赫柏还有数米远的时候，青紫色的火焰呼地一声腾起。
迦摩现身，掐住敝衣仙人的脖子将他径直举起。
本来双目混沌的敝衣仙人，被迫再一次重新变得清醒。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敝衣不但不恐惧求饶，反而还蠕动嘴唇，试图对眼前的天魔发起诅咒。
迦摩眼神冰冷，掌心用力。
青紫色的火焰顷刻之间在敝衣的体内点燃，由内而外将其点成了一根火炬。
这位本应在婆罗多神话之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仙人，此刻凄惨地死去了。
不少正在苦修林中修持的仙人们，都感受到了敝衣仙人的死去。
但经历过吠陀时代的大浪淘沙，没有一个仙人会站出来，为敝衣仙人的死而张目。
等到敝衣彻底被烧成飞灰，迦摩才回到赫柏身边:“世尊，我自作主张……”
“这没什么。”
赫柏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好人坏人都不会那么容易死，会轻易死去的只有蠢人。”
“我本以为过了一个世代，敝衣能够有所改变，可他没有。”
“既然如此。”
赫柏眼神淡漠，“像他这样的人还能够怎么改变？只有死。”
话音未落，赫柏用力一拉钓竿。
波涛翻涌的河水之中顿时飞出一只木桶来。
迦摩的眼神有些古怪。
陪侍在赫柏身边这么长的时间，她哪能不知道赫柏的钓鱼技术？
钓鱼从来都是空军，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是杆杆爆护。
等到迦摩将木桶扒拉到岸上，刚一打开盖子，便被内里放出的金光晃得眼睛疼。
“好闪！”
迦摩捂着眼睛。
赫柏叹了口气，收杆在木桶上敲了敲。
于是木桶里灿烂明亮的阳光，渐渐收敛下去。
等到光华完全收敛，桶内的情况也露出了真容——那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却身披金甲，带着形如太阳般耳环的女婴。
“哟，好可爱的小宝宝。”
迦摩伸出手去逗弄。
赫柏倒是看得一愣。
眼前的这个孩子正是《摩诃婆罗多》中，与天授英雄阿周那死斗，甚至屡次占据上风的迦尔纳。
迦尔纳的生身母亲便是贡蒂，在她得到敝衣仙人赐下的咒文后，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尝试了一番。
这一次，她召请来的天神是太阳神苏利耶。
这位太阳神近乎威胁地让她诞下子嗣。
——贡蒂侍奉仙人，不仅没有诞下子嗣，还受到了仙人的赐福。
这并不会有损名节。
但倘若她未婚先孕，哪怕生下的是太阳神之子，也会受到千夫所指。
所以在贡蒂产子之后，她便将孩子放入木桶随河漂流，从此两不相见。
这宛如太阳般的金甲和耳环便是神性的证明。
伴随着哈奴曼打入雪山净土，许多原本虚无的荒原灵体，现在重新具有了人性。
比如雷神因陀罗，火神阿耆尼，风神伐由，恒河女神等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堕落和退转。
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吠陀众神，都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人类”了。
比如太阳神苏利耶。
贡蒂的咒文并没有召来一个人格化的太阳神，而是召来了盘桓在荒原之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