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对于渔夫王而言，这无异于落水之人看见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众所周知，落水之人往往是毫无理智的。
他们会拼命地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那些下水救人者，会被落水者一同拖着在水中溺死。
眼下赫柏虽然不至于死，甚至会就此升格为渔夫王身边的具名胁侍，但这也意味着她必须与四月执政捆绑。
在找到合适的替代者之前，赫柏便不能从具名胁侍的席位上离开；而即便她找到了替代者，也需要通过两到三个世纪的漫长磨合……最后可能需要花费五个世纪以上的时光。
当然，相较于渔夫王之前耗费的时间，莫说五个世纪，就是十个世纪也显得短。
但对于厄里斯而言，有这样的结果祂就不算输得太惨。
五个世纪，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又会有什么改变出现？
“哈哈。”
可令奎师那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赫柏竟然也笑出声来。
他脸上残损的笑容立刻僵硬了，无他，只因为奎师那听到了从赫柏口中发出的声音。
【其一为不思议，其二为那由他。】
【其三为阿僧抵，其四为恒河沙。】
【持明者观想自身如太虚空，我与虚空不一不异。】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黄金真理！是黄金真理！
是了，当俱卢之战开始的那一刻，《摩诃婆罗多》就已经步入尾声。
也就是说，赫柏的另一半功业已经趋近完成。
名为【虚空净土往世书】的功业在赫柏手中寸寸燃烧，这火焰又从何而来？
——从列兵的手中来！
是了，这位八月执政的意象既然能够跨越时空，又怎能影响不到婆罗多全境？
想必此刻，整个婆罗多又已经是遍地烽烟。
“哈……哈哈。”
奎师那笑道，“我，我便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壮阔的史诗，竟会以这种方式结笔……而我没有立刻死去，竟然也是你刻意所为。”
他彻底破碎殆尽，不复存在。
赫柏没有回答他，但事实确实如此。
奎师那在黄金真理被列兵盖过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了。
但他破碎的时间拖得很长。
这是因为赫柏要借用他“寂灭”的意象。
——这道黄金真理并没有像是先前的【金刚乘】那样展开，而是向内里坍缩。
赫柏的眼帘微微垂下，意识却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了已经尘埃落定的方寸山中。
此时她阔别方寸山已经多年。
拙山枯水，院落古旧，山中的一切都显得凋敝枯败，唯有那株高大的菩提树仍然矗立着，其华盖亭亭，像是一座巨大的伞盖。
赫柏的脚步越来越缓，但她终究还是坐在了菩提树下。
她转过头，看见了那对如同宝石般红澄澄的眼睛。
那双曾经热烈而鲜活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泪水。
大天魔，迦摩蒂雅。
她的功业因赫柏而成就，位格亦挂靠在赫柏的身上。
却又与赫柏截然不同。
如果说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帮助到赫柏，那也只有迦摩了。
在俱卢之战中，她一直没有正面参战，后续的战争也悄然藏踪匿形，就是为了这一刻。
——赫柏要她亲手“杀死”自己，以“寂灭”的方式从毗湿奴的尊位上退转下来。
如此，被渔夫王统合进去的，就只是名为“毗湿奴”徒有位格的虚假身，而非真正的赫柏。
金蝉脱壳，这种蜕变同样是“翼”之准则的意象。
而这样不仅能够帮助赫柏得脱樊笼，还能够帮助迦摩蒂雅更进一步。
毕竟，天魔本来就该诱惑世间的修行者。
就像是奎隆礼拜赫柏，致使后者有了毗湿奴的位格那样。
迦摩“杀死”赫柏，也会让自己具备“魔王”的位格。
她将成为最后的“萨卡兹”，成为最后一位，也是真正的魔王。
赫柏的耳边已经响起了隆隆的雷音，她知道这是渔夫王的“催促”，这位四月执政正在复苏，而赫柏即将本能地被其容纳在三相神的体系中，成为祂三位一体的胁侍。
“迦摩，时间不多了。”
赫柏也催促。
“世尊……”
迦摩伸出颤抖的手，按向赫柏的脖颈。
后者微微抬起头，就像是无数个共度过的夜晚和清晨那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带着温柔和惬意的抚摸。
赫柏能够感受到落在她脖颈上的手指形状。
她计算着时间，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得模糊，形成唯有自己能够读懂的文字。
【异闻带攻略进度:99％】
“对不起，世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耳畔传来迦摩的哀声。
“没关系，我知道的。”
赫柏抬起手，却不是为了掰开迦摩的手指，而是紧紧地将她箍住，不叫她松开。
那端坐在菩提树下的少女轻声吐气。
恭喜你。迦摩蒂雅。
世尊被天魔打败了。
【于菩提树下，成无上解脱正觉。】
【黄金真理无上觉】
清脆的断裂声从迦摩的掌心中传来，她张着口，发出几如内脏破裂般的低低哀哭。
“世尊，世尊……”
那个总是躺在菩提树下的少女，那个将她救出火宅苦海的老师，那个永远脸上挂着平静笑容的智者已经不会再说话了。
迦摩的头脑中回响着赫柏的话语，但她内心依然疼痛难忍。她看见这株菩提树叶纷纷地摇落，听见自己头顶传来风云汇聚的声音。
她终于发出惨烈的哀苦嘶吼来。
“世尊！我的世尊啊，你为何要走，为何要离开这婆罗多……切的光明太阳落下去了，消解酷热的月亮已经落下了！
解除五欲病毒的灵药已经干枯了，慈悲无偏袒的老师已经走了！
能够度过世间苦海的舵手也消失不见了，能够消除世间黑暗的明灯熄灭了！
难道您不悲悯劣生的迦摩蒂雅吗？天空中轰轰烈烈的雷声啊，你又把我的世尊带到哪里去了？！”
迦摩站起身，却又跌倒下去，她面朝四方嚎啕。
“世尊！世尊！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她怀里的少女却始终歪着头，像是睡着般不说话了。
【异闻带当前攻略度:100％】
【通晓者登出。】
……
那尊菩萨像逐渐在雷鸣中开裂，而天地风雷的声音也渐渐混同一片。
【高塔升起，天空开辟，大地流血。深邃门前，造访万世之座。
永远永恒乃我之冠冕。持握雷霆，万国乃我轰鸣之心。
世界之守护者于此端坐。
夸耀智慧武力，自恃强绝之能者，于此挫锐。
混沌之中求索，自哀无望之愚者，于此转机。
僭越边境者不必赘言——于此否决。
我之正法通达万象，一切伤痛翻转回环。
断绝之路当有接续，呜呼！当存续之物一应赦免。
彼日来时，我之爱将自尘世再诞。
无边慈怜，如斯垂迹。
——第四月于旧日轮转，已变的轰鸣之世！】
渔夫王复活了。
第334章结算这一块。
水声从耳畔传来。
大宗师站在摩亨佐达罗发掘坑的边缘，眼睁睁地看着上一刻还是遗址的沙坑，此刻便盈满水色，绵延青山拔地而起，远处则是在烟雨中若隐若现的村镇。
没有什么比看着死物活转过来，成为生机勃勃的城镇，更加叫人心潮澎湃的了。
伴随着变化产生的，还有一份崭新的记忆。
历史再一次发生了改变:从此地到不丹以南的广袤土地，被震旦统合为一个新的行省。
——这片名为“哈拉帕”，意即“印度河流域”的自治区生活着多个民族，他们都以身为震旦的公民而感到光荣。
哈拉帕自治区的省会城市，名为灵台。
但在隔河相望的婆罗多人口中，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同样古老的名字。
那就是摩亨佐达罗。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大宗师才适应这种变化。
而刚刚等他消化完这一成果，天空中便传来沉闷的雷声。
大宗师背负双手站在湖畔，嘴角扬起看向天空。
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满怀快意地朗声大笑起来。
……
“正在结算中。”
“当前异闻带【正法灭度净土迦师坻耶】当前进度:100％。”
“成就:广博仙人——你遍览了婆罗多的三个时代，并从其中汲取了必要的知识，并打破了知识的垄断，将其传授给普通人，令旧日遗民们重新从文明的废墟中复起。”
“所谓广博，既是通晓。”
菩提祖师——你建立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以菩提祖师之名为后世广为所知。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