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冯雪在一瞬间连续发出了三个语气叹词，却是表现出了他这一瞬间的三次情绪变化。
他猛地站起身来，不顾自己身上那附骨之疽般的刺痛和麻痒，径直走到了柳云曦面前道：
“你确定？你怎么点燃的？啥时候点燃的？”
“不知道，感觉也就是来这个世界不久，我还以为是刚觉醒的天赋神通呢！”
柳云曦露出一个有点呆萌的表情，很无辜的道：
“忽然就觉得脑子里亮起了一团火，挺亮的，感觉就好像看着月亮一样，而且我现在修为也差不多八九百年道行了，我还以为是月华吸收到了某个临界点，要结妖丹了呢！刚才看到这些试卷，才发现可能是所谓的心烛……”（注①）
“所以说为啥啊？”冯雪用力的挠着头，很难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念头一转，他又紧张道：
“那那个什么本真呢？你本真定了吗？”
“好，好像是有的，但是没有实体，但感觉确实是有的，很难形容……”
说到这了，柳云曦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这让冯雪更加在意了——
“你这是又发现什么了？”
“没……嗯，好吧……那个啥，嗯，咱们私下说！”
听到柳云曦这话，菲娜立刻炸毛了：
“你什么意思？我都跟你们一起穿越到异世界了，你还防着我是吧？”
“不是，就是，那啥，可是……”柳云曦被菲娜给整不会了，一时间居然结巴起来，从来没见过柳云曦这个表情的冯雪很想多欣赏一会儿，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玩情趣的时候，便伸手拍了拍菲娜的脑袋，透过纳米设备小声道：
“你先让着她一点，之后我偷偷告诉你！”
“哼！给你个面子！”菲娜瞬间双相障碍转强迫依存症，牵着狗子就跑到隔壁房间（套房，多室一厅），柳云曦见菲娜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
“那个，你别笑话我啊！”
“我笑话你干嘛？我研究半天都没结果，你这么个现成的参考系，我供起来都来不及呢！”
冯雪伸手牵住柳云曦把她拉到床边，肩并肩坐下，柳云曦翻了个白眼——
“谁要你供起来！”
说完，她又纠结起来，好半晌才道：
“我的本真好像就是给你当老婆……”
“啥？”冯雪这一声甚至都叫出了龙吟（基多拉），险些没把玻璃震碎，他完全不理解，这玩意也能点燃心烛？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这样啊！”柳云曦无奈的摊摊手，拿起冯雪放在桌上，显示着小铃铛总结出的论文的终端，逐字逐句的道：
“按照这个命题来说，我的学派是口封学派，心烛就是报恩，我学习前辈们报恩的方法，最后在多次拷问内心之后，选择了以身相许，定下了本真，然后我在这条路上做出的各种努力，收获的许多成果，都会强化我的本真，而我对于这件事的执着，也会让心烛之火越来越旺……”
柳云曦越说声音越小，冯雪却是乐了起来，一把揽住水蛇腰道：
“你说的这个强化本真的成果，是啥啊？”
第431章 我们是在给心烛添柴
“你们还没说完……要死啦！”
伴着菲娜一声尖锐的惊呼，冯雪与柳云曦的科研行为就此被打断，冯雪整理了一下衣服，好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平静道：
“我说我们之前在研究心烛你信吗？”
“你说我信不信？”菲娜瞪着眼睛，一脸“开音趴不叫我”的表情，好吧，应该是“你把我支开就为了开趴”的表情。
见她这副模样，冯雪叹了口气，扭头对着正在把勾丝的丝袜（本命法宝变得）变回原样的柳云曦道：
“给她点个光！”
“还是不要了吧？”柳云曦看了看菲娜，有些扭捏的摇了摇头，冯雪叹了口气道：
“你不点，她总觉得咱俩晃点她啊！”
“……”柳云曦犹豫了一下，再次看向菲娜，一脸“你真要体验一下？”的样子。
菲娜见柳云曦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不知道又哪根筋搭错了，立刻转回狂躁状态道：
“别以为能吓到我！我们那个世界也是有前文明历史记录的！这种做学问的世界怎么会有双修这种……额？”
菲娜自信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眉头一皱，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头滋生，好像在引导她理解何为“以身相许”一样。
“所以为啥是以身相许？”菲娜快速挣脱出那种玄妙而又离谱的感觉，柳云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因为我本真就是这个啊！”
“咳咳，还是我来解释吧。”冯雪轻咳两声，拿出之前小铃铛翻译的小孩试卷，指着上面的内容道：
“这个世界的所谓心烛，可以理解为类似于‘道心’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修行者修行的基石与道标，云曦刚才做的，是心烛达到第二境界，才能够具备的神妙，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将自己的道路展现给他人’的能力，这个境界才被叫做‘薪尽火传’，在这个世界，只有达到了这个境界，才有资格为人师表，传授学问。”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但你觉不觉得传授别人如何以身相许啥的太抽象了？”菲娜觉得自己的脸有种要抽筋的感觉，但还是忍不住做出吐槽。
冯雪不言，因为他也觉得抽象。
但正是因为这种抽象，才让冯雪明白，这确实就是此方世界的修行体系。
而有了柳云曦作为参照，这些小孩子给出的回答，看起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首先，这个世界的体系确实是基于愿力自给，之所以人们没有变的和赫星人那样五花八门，就是因为本真和心烛的确立。
虽然孩童们对修行做出了“海中行舟”、“旷野寻路”、“雾中摸索”之类有着一定区别的比喻，但核心，都是将这条路描述为漆黑或者不可见的状态。
而心烛，则被他们描述为照亮前方的灯火，刚点燃时，只能为自己照亮前路；待到薪尽火传，便可以为他人指引方向；若能日月同辉，则能照亮一方天地，驱散笼罩着的迷雾或者黑暗，使这条道路变得畅通无阻。
按照柳云曦的现身说法，这个心烛，应该就是足够坚定的信念。
虽然她点燃的是“一定要想办法报恩”这种奇怪的信念，但不论如何，点燃了就是点燃了，而以此为基础，冯雪通过为柳云曦的心烛添加“薪柴”来对比愿力自给体系的异同，总算是从那群小孩极为抽象的比喻中，破译出了修行的核心——
在这个世界，当一个人坚定的产生了“我要做什么”的信念或者执念，他就可以点燃心烛，所谓的“照亮前路”，其实就是确保自己不至于在修行的道路上迷失，说的更直白点，就是不会在愿力自给的过程中被自己的愿力扭曲。
而本真的作用，就是在愿力自给前，先进行一轮加工，将其转化为心烛需要的薪柴，用神道体系来比喻，就是确保愿力中的信仰之毒保持在可以接受的水平。
一言以蔽之，心烛，就是“我要做什么”；而本真，则是“我要怎么做”，而学派、学识、学问的作用，就是辅助修行者能够更加清晰的解构自己的本真，以获得更加针对性的薪柴。
以柳云曦为例，她的心烛是“我要报恩”，在心烛点燃之后，她的愿力会在各种报恩的行为中，转化为可供心烛燃烧的薪柴。
但对于不同的修行者，哪怕是同样的心烛，适合的薪柴也会有所区别，所以就需要找到自己的本真，确认自己应该如何报恩。
柳云曦在通过实践和思想斗争后，选择了以身相许作为本真。而她在这一道上积累了足够的薪柴后，心烛境界达到了日月同辉之境，成为了所有试图走上这条路的人可以参考的道标。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离谱，那就换个画风——
一个孩童踏上修行之路的开端，就是开始读书，在经过了简单的通识教育与道德教育之后，他就要面临一个问题——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最开始很难回答，或者大多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或者梦想，比如我想当太空人，我想当飞行员，我想当科学家云云，此时，想法还只是想法。
但随着学习的持续，了解了更多的知识后，这个问题就会慢慢变得具体，它也许会升华，变成“我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也许会沉沦，变成“我要成为可以随意欺负别人的人”，也许会平庸，变成“我要成为一个有钱人”。
但不管如何，这个目标，会变得越发具体，直至打从心底认可这个目标的那一刻，心烛就会被点燃。
然后，就将面对第二个问题——
【如何变成这样的人？】
这并非能够简单明白的事情，于是便需要学习前人的智慧，看看前人是如何成功的，在学习前人道路的过程中，人们会思考，会总结，最后得出一个自己的结论，而这个结论，就是【本真】。
之后，通过不断的践行本真，让自己越来越接近那个目标，这个过程就会产出薪柴，令心烛越发明亮，实力也会越发高涨。
但这个体系，同样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放弃了梦想，修为便会一朝散尽。
第432章 人活着就是为了
搞清楚了能力体系，冯雪却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他的心烛该怎么点。
按照柳云曦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应该是有着类似于“只要达成条件，心烛就会点燃”的规则，先不说这个规则怎么来的，首先他要考虑自己该点什么。
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目标，其实是“长生”，但这个念头几乎是出现的瞬间，就被他否定了，因为长生，从来不是他的追求，他追求长生，仅仅是因为寿命不足，寿命，也不过是他为了能够享受生活的前提条件，若是真将延续寿命当做了追求，冯雪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某腐朽的老虫子的影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冯雪心中有着这样的观点，他才没有和柳云曦一样，在穿越的那一刻，就点燃心烛。
但若是排除了长生，冯雪又该追求什么？
且不说叩问内心，冯雪首先浮现的，是一个功利的想法——
点燃什么样的心烛会更好？
首先，要能够一直走下去的，否则要是和诸野派那个求诸野的心烛一样，因为时代变迁而前路断绝，那才是给自己找罪受。
其次，最好是比较容易达成的，否则若是与纵横家合纵连横的心烛一样，必须主动创造条件，把自己搞成全民公敌，那更是找死。
脑中各式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冯雪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主导心烛的，会是诸子百家了。
诸子，便是先行者，他们是大贤，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性与决断，他们为了自己的梦想，趟出一条前路，成就了他们的道，于是日月同辉，薪尽火传，后人沿着他们的道路前进，学习，在武装头脑的过程中，才有机会慢慢抽丝剥茧，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毕竟，一个终日为了果腹而奔波的人，是没资格思考梦想的。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吗？”
冯雪微微叹息，忽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种说法：
【读书，是为了让人能够有更多的选择。】
“所以在这个世界，学习、实践、加入学派，本质上都是为了寻找能让自己为之奋斗的那条路？”
冯雪虽然心有所感，但却是越发迷茫，要是穿越前，他姑且还能厚着脸皮来一句“为中华崛起而奋斗”，至少他如果做得到的话，是真的愿意这么去做，但穿越后，连个有归属感的地方都没有，想奋斗也没方向啊！
而且这个世界还他喵的是自由心证，心里认可才行，这也就导致他没法像一些儒道文抄公那样，来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毕竟他就是个小人物，别说大宏愿，连孟子那舍生取义他都差得远！
“呼！”
就在冯雪心里犯嘀咕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猛地一亮，一朵火苗，竟是凭空浮现在了他的神魂……
“卧槽！”冯雪被这骤然燃起的火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并不是神魂着了，而是神魂虚像的手里，多了一只淡金色的蜡烛。
那火苗焰心炽白，边缘却呈现出金红的色泽，飘飘摇摇，好似随时会熄灭一般。
“我说啥了就把心烛点燃了？话说这玩意究竟怎么燃起来的？为啥就燃了？这个世界的特殊规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冯雪眉头紧皱，但诸多思考很快就被他丢到了脑后，因为此时此刻，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他的心烛究竟是个啥？
“云曦，你咋知道自己的心烛是报恩的？有啥经验没？”
看着冯雪又是挠头又是叹气，柳云曦本来还想劝一下，却忽然见他来这么一句，微微一愣，这才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静静感受了一下……”
说到这里，柳云曦忽然心念一动，识海烛火放出光辉，冯雪只觉得脑仁嗡的一声，当即就想要找个恩公报恩一下试试，但紧接着，一点火苗却从他的心底升起，瞬间冲散了那种微妙的感觉，紧随其后的，是令人安心的满足感。
“怪不得能免疫鬼迷心呢！”冯雪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但旋即，忽然一愣，紧接着，一种更加微妙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蔓延。
“怎么了？这个应该很温和啊？”柳云曦看到冯雪表情都不对了，顿时有点慌，冯雪连忙伸手制止道：
“没事，就是发现我心烛是个啥了，好家伙，他喵的追求安心也能当心烛啊？”
“为啥不能，她给你艹都能当心烛来着……疼！”菲娜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冯雪一个脑瓜崩——
“说话文雅点，人家那是以身相许！”
“啧，你是不是也想让我点这么根心烛啊？我跟你说，没门！仇才报了一半，别指望我……”
“哦，所以报完仇你就会报恩了？”柳云曦少见的露出了腹黑的一面，看样子是被菲娜气的不轻，别看她平时挺温柔的，蛇的心眼，其实超小的！
“说的什么话！”菲娜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把狗子搂了过来，一边怒搓狗头，一边道：
“快给咱们想个目标，让这货断了念想！”
“其实也没啥不好的，反正你都已经和人家绑定了。”萨拉从狗子脖子上飘了出来，给出了冷漠的回答，菲娜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怒斥道：
“你也欺负我是吧？你们都欺负我！”
看着菲娜开始满地打滚，冯雪整个人都蒙了，这又是啥情况？
萨拉叹了口气，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塞进菲娜嘴里赌住哭声，然后才道：
“没啥，她不小心把心烛点着了。”
“？？？”冯雪闻言眼睛一瞪，这玩意这么容易点着的吗？看到冯雪好奇的模样，萨拉当即就要开口，但下一刻，菲娜便猛地一咬银牙，狗子“嗷”的一声窜了起来，而菲娜则是借机开口道：
“不许说！这是命令！还有你，你也不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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