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陈轩淹没。他知道，对方完全有能力瞬间追上并杀死自己，现在只是在戏耍他，享受他恐惧挣扎的过程。
“是因为我的命格吗？”一个更令人绝望的念头浮现，“是因为我这个地狱倒霉鬼的命格，才引来了这么强的敌人？连累了大哥？”
自我怀疑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是个倒霉鬼……跟我沾上边就没好事！还指望翻身？翻个毛！”
他的眼眶有些发酸，心中混乱，但脚步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倒霉成这样，却还能活着，就因为他不想死！
“怎么？跑不动了？”【身本忧】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贴近，“放弃吧，至少我能给你个痛快，要是等我那几位兄弟解决了那个耍棍的……呵呵，他们的手段，可没我这么温柔。”
兄弟？解决？
陈轩的心猛地一沉。官道上的打斗声似乎……真的变小了？难道大哥他……
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是一种异样的麻木和冷静。
死了？那个自称齐天大圣、看起来牛逼哄哄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那我呢？我也要死在这里？像一只被玩腻了的老鼠一样被随手捏死？
不！
凭什么？！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和愤怒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他这辈子，从记事起就在倒霉！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那是家常便饭！走平地能摔跤，天上飞过鸟都能拉他一脸！
但他都活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从来没真正放弃过！霉运缠身又如何？天地厌弃又怎样？他就是想活着！倔强地、狼狈地、但就是不放弃地活着！
这次也一样！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他宁可死也不愿再当那该死的地狱倒霉鬼！就算那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大哥真的挂了，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
“焯！”陈轩低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原本有些麻木的双腿再次爆发出一股力气，他甚至不再一味直线逃跑，而是开始利用林木的掩护，做出更复杂的变向，“老子被老天折磨了十几年都没死成！你还能比老天更厉害？”
他的眼神变了。之前的恐惧和慌乱还在，但却被一种更加坚韧、更加执拗的东西压了下去。怨天尤人有什么用？怀疑自己有什么用？说得好像怨了、怀疑了，运气就能变好似的！
跑！拼命地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往西跑！这条西行路，他走定了！
“哦？居然还有力气啊？”【身本忧】略显惊讶的声音传来，似乎没料到这猎物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意志。他手腕一抖，剑光再闪！
“嗤啦！”
陈轩背后的衣衫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冰冷的剑锋甚至擦到了他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这一次，他没有惊呼，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咬紧牙关，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用一个狼狈不堪但极其有效的懒驴打滚，躲开了紧接着削向下盘的一剑，爬起来继续跑！
“不放弃好啊，正好咱们可以多玩会儿！”【身本忧】嘴角上扬，不紧不慢地缀在陈轩身后，剑光时而闪烁，给陈轩制造着无穷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折磨。
陈轩的心境确实突破了，不再怨天尤人，意志坚定了许多，甚至隐隐感觉内力都活跃了几分……但现实是，他依然被追得像条狗一样！
“要是度过这一劫，老子一定好好练武！”陈轩一边拼命跑，一边在心里后悔，后悔昨天晚上干嘛学那么多拳法掌法，多学几门轻功多好？
此时他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短短几分钟的狂奔中，却仿佛消耗了他一辈子的气力。
但就心中的绝望再度发酵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好家伙，你们也真能跑，我收拾那五个废物花的时间都没找你用的多！”
第578章 我出门少，你别骗我
“给你个机会，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冯雪将陈轩护在身后，冷漠的对【身本忧】下达了指令，被鬼迷心控制的【身本忧】自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爆发出了比常态的自己还要强上几分的水准。
慕容复这个命格，本身也算是个六边形战士，可惜主角在各方面都碾压他的状态下，这个全能，就变成了全不能，反而不如之前只在一方面特别突出的岳老三、成昆之流带来的压力大。
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个倒霉鬼解决，冯雪便带着陈轩继续踏上了旅程，然后……
……
“阿嚏！”
寒风卷着雪沫子，劈头盖脸地砸在陈轩脸上。他哆哆嗦嗦地拉紧身上那件怎么看都像塞了十斤棉絮的臃肿“袈裟”，感觉自己的鼻涕下一秒就能在鼻孔里冻成两根小冰柱。
“大哥！”他的牙齿打着架，声音颤得不成调，“你、你确定西天是往这个方向走？我怎么觉得……这天气越来越像要去见阎王爷？”
听到陈轩的问题，冯雪一扭把手将车靠了过来，笑着道：
“不然你觉得为啥‘上西天’和‘见阎王’是一个意思？”
“这俩词是这么理解的吗？”陈轩觉得整个人都冻木了，说好去西天取经，结果这几天一路跑下来，好家伙，他一个长安人，哪见过九月份就下白毛雪的啊！
心中怀疑冯雪带错了路，他终于忍不住道：“咱都往北走了多久了？西天难道不是应该向西走吗？”
“废话！”冯雪翻了个白眼，一手把着车头，一手抽出一张地图在陈轩眼前晃了晃道：
“没看过大唐西域记吗？还往西走，往西那是喜马拉雅山！历史上真唐僧都是绕了个大圈子过去的，你还想直接翻山？你要真想，咱找个城市买点登山工具，咱一路穿山过去！”
“别！”陈轩闻言立刻叫停，虽然穷，但世界屋脊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听说那地方又冷又缺氧，而且还生活着各种自带命格的猛兽，武林高手上去都讨不了好，自己这小身板，果然还是追随大唐圣僧……
“诶？不对吧！大哥，唐僧这路线应该是往兰州、甘肃去的吧？我咋觉得咱都快到北极了呢？”陈轩看着那地图，越看越不对劲，冯雪眼睛一转，却是道：
“说啥胡话呢？你见过北极啊？你以为咱出门才多久？这点时间你指望跑多远路啊？”
“我觉得怎么都有个七八千里了吧？”
陈轩思索了一下，自打解决六贼，俩人这已经开了五天了，每天有一半时间都在赶路，哪怕以日行千里这个标准，也该有五千里了吧？更别说这“铁马”还不用休息，怎么想……
“想得美！真以为一直走的都是直线啊！现在咱才刚出陕西！”
冯雪翻着白眼，信口胡诌，陈轩却是一万个不信：
“大哥，我虽然没出过门，但也知道从长安到兰州也就千把里，咱这开了几天，才甘肃？”
“不然呢？你以为这是火车啊？”
冯雪当即把车一刹，跳下来道：
“你把车停下！”
“……”陈轩见状，虽然有点虚，但经过了之前身本忧之劫，他也算是明心见性，当即也跳下车来，等着冯雪的下文。
冯雪当即往前一指道：
“现在，你往前走，闭着眼睛，走直线！”
“走就走！”陈轩不知道冯雪的意思，但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积雪，也没啥障碍物，如今他的轻功也算是有些水平，就算踩到大坑也来得及避让，当即闭上眼睛，就一路往前。
“停！”
估摸着走出了五十来米，陈轩忽然听到身后叫停，当即停下脚步，一回头，却是脸色一变，因为他这一路走来的脚印，竟是有着明显的偏斜！
“大哥，你又在逗我了！”
陈轩挠了挠头，冯雪却是翻了个白眼：
“那你再回来，这次你睁着眼睛走，总行了吧？”
“额……”陈轩虽然也觉得冯雪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忽悠他，但是他也觉得自己明明走的是直线，于是回到车子旁，盯着脚下，小心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等到冯雪喊停，他转过身，却发现这一次甚至还没之前走的直！
之前虽然是个弧线，但至少是流畅的，而这一次，那真称得上是歪歪扭扭！
“大哥，你真没用什么法术逗我？”陈轩看着这两条足迹渐渐被风雪淹没，冯雪却是叹息道：
“咱们这地球是个圆的，人的两条腿也并不是完全一样长的，所以必然是不可能直的，至于第二次，你太着眼于脚下，反而没有长远的规划，这就导致你每一步之间姑且还算平直，但走出几步，就歪的不像样了。咱们现在也是一样，因为人的视野有限，你没法看穿障碍物，也无法从高空俯瞰大地，因此在你认识里虽然走着直线，但往往路上的一个小障碍，都会让你产生偏差，这又怎么可能走得直呢？”
“是……这样的吗？”陈轩看了看已经差不多被掩埋的脚印，总觉得好有道理，见他好像终于信了，冯雪叹了口气，拍拍两人的摩托道：
“来，咱这摩托是有里程表的，你看，这才走了多远？”
“九百公里……一千八百里？”陈轩有些难以接受，冯雪却是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第一次出门，对于距离没什么认识，咱这千八百里走下来，曲里拐弯，绕路许多，你想来也是有些心理落差，这样，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几天，再出发如何？”
看冯雪说的恳切，陈轩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愧疚，当即摇头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第一次出门，没经验，既然您说没错，那就没错！咱们继续！我才不怕吃苦呢！取经哪有不苦的？”
“这就对了嘛！”冯雪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又往前开出“五里”地，就见他忽然将眼睛一眯，指着不远处道：
“你看那是什么？”
陈轩顺着冯雪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苍茫的雪白之中，竟隐隐约约露出一角飞檐，朱红色的墙壁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那、那是什么？”
“嘿嘿！”冯雪捏下刹车，掏出一个望远镜给他：
“自己看看呗！”
陈轩不疑有他，当即接过望远镜，伴着视野中的建筑渐渐清晰，他的注意力聚焦在那张牌匾上——
“观……音……禅……院……！是观音禅院？！”
陈轩整个人都蒙了！虽然西游记里这不是啥好地方，但在此时此刻，它却是如此的温暖、正常、充满希望！
他终于不用在冰天雪地里怀疑人生了！
见陈轩这副惊喜的模样，冯雪也是咧了咧嘴，笑着道：
“怎么样？我就说咱没走错路吧？这不，观音禅院都碰上了！”
第579章 这哪里不对了？这可太对了！
希望像一小团暖火，在陈轩冻僵的心里点燃。他加快脚步，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向那逐渐清晰的建筑。
直到他喘着粗气，来到“观音禅院”的大门前。
希望的火苗，“噗”一下，被寒风吹得只剩一缕青烟。
这禅院……怎么说呢。样子是那个样子，朱墙金瓦，飞檐斗拱，靠着一片落满积雪的小山，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用方方正正的汉字写着“观音禅院”。
但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
要问哪里别扭，陈轩一时还真说不出来，但他倒霉了十几年的经验却告诉他，这里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哪怕寒风仍旧带着冰碴子往他的衣领里钻，他也没有再上前哪怕一步的念头，只是仔细观察着这所谓的禅院，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到几分异常。
屋檐的弧度十分标准，朱红色的油漆更是没有一丝色差，在这大雪之中，偏生没有一丁点风雪侵蚀的痕迹，新得扎眼。
最怪的是那两扇巨大的、应该是木质的院门，表面却光滑如镜，能清晰地映出陈轩那张冻得发青、写满懵逼的脸。
“这……这庙……”陈轩迟疑地开口，“不太对吧？”
“香火旺！菩萨灵！翻新快！”冯雪跟在身后，回答得又快又响，像是在背诵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新才说明咱们来对地方了啊！”
“可是……我觉得很危险……”陈轩咬着牙，只觉得自己的直觉正在尖叫，冯雪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道：
“你这不废话吗？看过西游记都知道观音禅院有危险好吧？”
“啊这……”陈轩一拍脑门，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虽然那种别扭感仍旧不断的在大脑皮层上游走，他还是咬了咬牙，伸手就要去推那光滑的大门！
只是这双手还没接触，那两扇巨门就悄无声息地、以一种异常平稳顺滑的方式向内打开，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吱呀声。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铺着同样光滑如镜的石板。院子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着的香正在燃烧，飘出的烟雾却笔直得像一根根灰白色的柱子，毫无缭绕之态。
而更让陈轩头皮发麻的是，院子里站着两排和尚。
他们穿着灰色的僧袍，剃着光亮的脑袋，双手合十，眉眼低垂。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又太正常了。
所有和尚的身高、胖瘦、甚至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站得笔直，如同两排木桩。风雪吹到他们身边，似乎都自动绕道而行。最关键的是，在这呵气成冰的天气里，他们只穿着单薄的僧袍，脸上却没有任何冻僵的迹象，脸颊甚至泛着一种健康的、均匀的粉红色。
“这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陈轩的精神瞬间绷紧，那为首的和尚却已经注意到了他，当即上前一步。
他的动作流畅得近乎滑行，他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营业性微笑，嘴角扬起的角度简直如同教科书一般标准。
“阿弥陀佛。”声音响起，字正腔圆，却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最好的乐师弹奏出的最单调的音符，“两位施主远道而来，想必已经乏了，院中备了些斋饭热茶，若不嫌弃，可以一同享用。”
陈轩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冯雪的身上。
“大，大哥……”他声音发颤，“他们……”
“你以前说话也不结巴啊？”冯雪伸手扶住陈轩，用一股柔和的力道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道：“看看！这就是佛门清净地！诸位大师各个修为高深，寒暑不侵！这热情好客的态度！这标准的普通话！多好的地方啊！”
说着，他还对着那为首的僧人递出一根金条道：
“既然大师热情相邀，我二人也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人事还请收下，不是饭钱宿费，而是敬献菩萨的香火供奉。”
那为首的和尚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伸手接过金条，用那仍旧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请二位施主入院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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