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形圆帽
鸣弦已经失去了“身躯”。
没有不灭的物质。
但是,他还有元神。
【炼魂成神】将灵魂练成了“元神”,元神也是“物质”,且更加坚固,就像是一根风筝线,将逸散的“自我”强行拉了回来。
铮————
一枚竖眼在外景之中猛地睁开。
“我究竟是谁?”
随着这声疑问,外景开始了封闭!
鸣弦的念头逐渐收敛,外宇宙的风景在他的意识中渐渐淡去,不再与外宇宙进行交互,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于自身。
星河倒卷,星云坍缩。
外景开始向内崩塌。
崩塌的过程比膨胀更痛苦万倍。
每一颗被他观测的星辰都在尖叫,每一道被他吸收的能量都在反抗。
宇宙的意志化作亿万根锁链,想要将他重新拖回“开放系统”的牢笼。
“你属于这里!”虚空中响起轰鸣,“离开即是消亡!”
证道的第一劫出现。
区区个体的意志妄图超拔于物质之上,得到的结果就是自身的物质的反抗。
身躯来自何方?
来自整个宇宙。
每一个人都是天生地养,欠着宇宙一笔无法偿还的因果!
“唉,我不是这个宇宙的人!”
鸣弦自嘲一句,点燃了自己的灵性,将外宇宙的能量一点点剥离。
外景之中,恒星熄灭,黑洞蒸腾,“自我”从银河大小缩成星团,再缩成一颗孤星,最后化作微尘般的芥子。
当最后一缕外界能量被斩断时,他听见了“咔嚓”一声——
那是因果断裂的声响。
这就是轮回者在不同宇宙穿越、历练的缘由。
自身依托的物质来自宇宙,自然欠下了一笔因果,证道之时,因果化为锁链,要将轮回者捆缚住,不得超脱,灵性终究无法超拔于物质之上,无法跳出那一步。
主神空间给出的办法也很简单。
只要从轮回者灵性依托的物质来自不同的宇宙,那么最后证道的时候,因果化为的锁链也就孱弱不堪。
也就是“非法集资”。
每一次穿越,自身的一部分物质都会换成这个副本宇宙中的物质,到了最后,一个轮回者灵性依托的物质,已经来自不知多少个宇宙了。
此刻的鸣弦,犹如一颗漂浮在虚空深渊的无影孤星,没有光华的照耀,没有实体的依托,甚至时间的河流在此也失去了参照的意义。
他仿佛置身于创世之前的混沌初开,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唯有自身灵性那微弱而坚韧地燃烧。
咔!咔!
这份孤寂并未持续太久,黑暗开始扭曲。
每一次的自我观测,都在这虚无的深渊中撕扯出一道幽邃的裂痕,裂痕中,无数的心魔如潮水般涌出——
有的心魔拥有三头六臂,天生魔神之姿;有的心魔双手紧握巨龙,透出太古神祇的气息;有的心魔身着西服,手持镰刀,宛如送葬人一般冷酷无情;有的心魔戴着牛仔帽,双手持枪,携带着荒野的孤傲;有的心魔浑身覆盖着金属光,仿佛硅基生命的机械之躯;还有的心魔身长万丈,展现出人首蛇神的神秘莫测……
这些心魔们撕扯着鸣弦的灵光,每一个都是他的一部分,却又每一个都不是真正的他。
面对这浩瀚的心魔大军,鸣弦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中,唯有“他”和“心魔”还在。
这些都是妄我!
只有将所有的“妄我”一一斩杀,最后留下的才是那最为纯粹的“真我”。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杀!”
随即抬起拳头,轰然轰杀而去。
鸣弦的拳头穿透硅基心魔的刹那,机械瞳孔突然裂变成无数纳米分形镜面。
每个镜面都倒映着他扭曲的瞳孔——这正是他方才凝视深渊的视角!
被观测的观测者在普朗克尺度下坍缩,机械躯壳化作量子泡沫,却在十亿分之一秒后重组为七个持镰西服心魔。
镰刀划过的轨迹割裂虚空,生成克莱因瓶拓扑结构,将鸣弦的灵光困在永恒莫比乌斯环里。
“真不该看什么科学、哲学的书籍,这个‘妄我’简直就是我‘对后人类时代的身份焦虑’的具现。”
如果说硅基机械生命形态的“妄我”是自己对后人类时代的身份焦虑,那么西服镰刀死神的“妄我”就是自己现代性异化的冰冷理性。
三头六臂魔神状“妄我”象征原始本能的暴力原型,人首蛇身的“忘我”是集体潜意识中的创世神话残留。
各种心魔的形象多样,有神话元素、现代元素,甚至科幻元素……
每个心魔都是拉康“镜像阶段”的碎片化自我,构成德勒兹所说的“差异与重复”的哲学命题。
全部都是鸣弦内心不同的侧面或矛盾。
如何去伪存真,将所有的“妄我”消灭?
不同生命都有自己的方法,但是,被主神空间赋予“基因锁”的轮回者,只有一条路————
以力证道。
鸣弦将自身的灵光化为人的身躯,举起拳头,向着四面八方捶打过去,宛如天罗地网,将七个持镰妄我击碎!
咔咔!
妄我的灵光粉碎,自己的拳头也出现裂痕。
“人类的思维进化简直就是一个圈,又回到了‘石头敲石头’的原始时代。”
在这样的自嘲之中,三头六臂的魔神在破碎灵光的“血雨”中重生,每颗头颅都裂变为更小的自我。
青铜时代嗜血的酋长、启蒙运动执火刑的教士、核爆蘑菇云里狂笑的军官……
这些不是来自什么其他时间线上的可能,而是来自自我对于世界观测的具现。
如果自身不是人形生命,出现的就不是这些人形心魔。
如果自己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出现的就是符合所处环境、经历的心魔。
轰!轰!
鸣弦挥出的拳风化作《易经》卦象,震卦撕碎历史残影时,碎片却重新排列成哥德尔数学命题,证明着“斩杀行为本身即生成新妄我”的逻辑死循环。
“噗——”
人首蛇神喷吐的创世星云中,鸣弦看见自己蜷缩在母体羊水里的胚胎形态。
当鸣弦以海德格尔的向死之跃贯穿这层记忆时,时空突然翻转成四维超球面。
砰!
牛仔心魔射出了子弹!
那枚子弹同时存在于鸣弦所有前世来生。
弹道在黎曼几何中织成因果网,却在触及灵光的瞬间,鸣弦挥出手刀,化为拓扑学匕首,将子弹切割为霍金辐射般的虚粒子对。
“够了够了!这种哲学和科学的名字堆积,完全就是在水字数,而且也抽象得看不懂!”
鸣弦身躯灵光化为一个球体,猛地撞击过去!
在这个虚无之中,只有“我”存在。
什么科学?什么神秘?什么法则?
都不存在!
唯有“我”存在。
所以,无论多么花里胡哨,最后的解法只有一个————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太古神祇心魔崩塌时,一切都已经消失,世间再无任何参照物,过去经历的一切,以及自身经历,知晓的所有,所化为的“参照物”,此时已经全部消失。
黑暗……
虚无……
终于,鸣弦触碰到“不可说之我”。
所有心魔残骸开始自发重组,拼凑成哈勃流中逆向生长的光之树,每片叶子都闪耀着他亲手斩落的妄我面容。
“这不是我!”
鸣弦轰出一掌,光之树所有的叶子全部照向他,终于照出了“真我”。
“原来我是这样的。”
宛如人类初次照镜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样貌一样,鸣弦的灵性之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明镜”终于形成了。
它映照着“真我”,也将“真我”和其他隔开。
这就是“自有”。
这就是不灭灵光!
真的是不灭灵光吗?
砰!
鸣弦一拳轰去,将这光之树粉碎。
“这不是我。”
这就是最后的心魔,也是最后的妄我————我认为的我。
这个“我”必然是理想的。
这个“我”必然是完美的。
这个“我”必然是绝对的。
因为这是一个人理想中的自己。
与“我”相比,真我实在太过丑陋,是那般的不完美,所以接受这面镜子,固定这个“完美”的我。
铮————
光芒洒向虚无。
发出光芒的不是光之树,而是那个不完美的“真我”。
忽然,真我散发的光芒被反射了回来,一束光发射到了“真我”之上,又有一道光反射过来,一道接着一道。
第一道发射过来的光照在“真我”之上,留下一道投影,那是大半身躯覆盖着青铜的鸣弦,其手持斧钺,目光严酷。
第二道光投下一个身披波斯长袍,灵光熠熠的鸣弦。
第三道光的投影是身披道袍,耳后长着羽毛的自我;第四道光的投影是千手千眼,脑负光圈的自我;第五道光的投影是双目为石头,手持石板和权杖的自我;第六道投影则是一个庞然大物,三眼比银心还要巨大。
篡夺的【权能】化为了镜面,映照出了“真我”的样子。
“这是还债吗?”
弑杀神明,篡夺【权能】,得到了四阶的权柄,但是最后证道的时候,这些【权能】也变成了镜子,照出了“他我”。
其他轮回者结成道果,只需要消灭诸多参照物,跨越光之树映照出的“完美的我”,但是他结成道果,却需要击败六个“成为神明的我”。
“不过是再弑一次神!”
一道灵光冲向了六大【权能】,似飞蛾扑火,如以卵击石!
……
《弑神者》多元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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