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血魔傲慢,女妖疏离,巫妖算计,食腐者沉默……这些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新王根基未稳,贸然与任何一个王庭联姻,都会引发剧烈的政治动荡。
血魔若得王妃之位,必然气焰更盛,新王很可能会沦为傀儡;女妖若是入主,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巫妖则可能借此索要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一个毫无根基,被视为‘卑贱’混血王妃,却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没有母族势力支撑,身份低微的王妃,对任何王庭都没有实质性助益,反而会成为他们轻蔑的靶子。
到那时候,自己和特雷西斯将再无任何退路,只能紧紧地依附在魔王的身前,甚至还要替他处理一些不便出手解决的隐秘之事。
思路一旦清晰,特蕾西娅思维便如精密的齿轮般运转了起来。
只要自己成为王妃,特雷西斯肯定立刻就会得到赦免,甚至都用不着殿下亲自开口。
不仅如此,自己甚至可以用这个身份,在未来权利架构中为特雷西斯谋取一个真正重要的位置,实现他们兄妹改变萨卡兹命运理想。
王妃之位,不仅仅是获得魔王信任的工具,还是她触碰权力核心,真正参与塑造萨卡兹未来的入场券!
这个身份本身,就是她实现抱负最大杠杆。
特蕾西娅更是明白,自己就算在王宫中奋斗一辈子,最终也不可能走得比这还高。
至于,代价是什么?
自由?婚姻?成为政治工具?甚至,成为众矢之的?
特蕾西娅看着陈修摊开的手掌,那代表着他对自己的承诺,也代表着深深的束缚。
她将成为他棋盘上最重要棋子之一,或许也是牺牲风险最大的棋子。
特蕾西娅心中涌现出一股近乎悲壮的决绝。
为了救哥哥,为了抓住这千载难逢改变命运的机会,为了萨卡兹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她的生命,她的未来,本就是打算在这荆棘丛中博取一线生机。
成为王妃,从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走到万众瞩目舞台中央,不过是这荆棘丛中最尖锐,也最可能通向阳光那一条路罢了!
特蕾西娅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想通了摆在面前的一切。
他需要她的忠诚和能力,而她需要他的地位和庇护,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感情?在这肃杀的权力场和迫在眉睫的战争面前,显得如此奢侈和不合时宜。
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吹得帘幔猎猎作响,像战场上提前吹响号角。
特蕾西娅目光重新聚焦在陈修脸上,那点因震惊而泛起红晕早已褪去,只剩下冰雪般冷静和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坚定。
自己已经让殿下等待了许久,再不赶快做出回应就是不敬。
她缓缓地,无比郑重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搭在了陈修掌心里。
粉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悲悯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灼人光芒。
特蕾西娅微微仰头,直视着陈修深邃的眼瞳,清越而坚定的声音在空旷寝宫内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金属般质感和不容置疑分量。
“殿下……”
她稍作停顿,像要将这全新的身份烙印进灵魂深处。
“我名特蕾西娅。自此刻起,我便是您鞘,您盾,您手中指向苦难利剑。”
“我愿以血为契,以魂为誓,戴上您所赐予荆棘之冠,成为您王妃。”
特蕾西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庄严与献祭般的决然。
“我将献上我一切——我的忠诚,我的智慧,我的生命,乃至我灵魂每一缕微光!我的视线将是您的耳目,我的双臂将是您延伸,我的意志将与您王权同在!”
“直至此身化为尘埃,融入卡兹戴尔焦灼的大地;直至此魂燃尽薪火,照亮萨卡兹晦暗前路。”
“此誓,王冠为证!”
话音落下,寝宫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
唯有她搭在陈修掌心的手,传递着比誓言本身更滚烫的温度与力量。
陈修目光牢牢锁在眼前单膝跪地少女身上,那张在昏暗中尤显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此刻再无半分柔弱与犹豫。
他没有立刻言语,视线扫过她因激动而紧抿的唇线,掠过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最终再次落进她那双曾盈满悲悯,如今却明亮得惊人的星眸之中。
年轻魔王收拢手指,宽厚手掌完全包裹住了衣匠小姐微凉的手,动作坚定而有力。
“特蕾西娅,你的誓言,我收下了。”
话音落下,陈修手臂沉稳地发力,不再是邀请的姿态,而是带着扶持与托举力量,将半跪在地上特蕾西娅稳稳地扶了起来,昭示着两人间的平等。
特蕾西娅下意识挺直背脊,身体因巨大情绪波动和姿态变化而有一瞬间微晃,不可避免地与陈修靠得更近了一些。
“你的忠诚,你的智慧,你的生命,你的灵魂之辉……”
陈修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同等的郑重:“它们将成为我手中利剑最坚实的脊骨!”
他握着她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特蕾西娅从陈修态度中感受到了应有的尊重,眼前的魔王并未单纯将自己视为一件工具或一枚棋子,而是从此以后将生死与共伴侣。
忽然,陈修头顶上方空气骤然扭曲,那顶象征着萨卡兹至高权柄黑王冠无声无息的具现而出。
王冠出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力量从中分离而出,径直落在特蕾西娅头顶上。
暗红的能量先是勾勒出一个纤细的基座轮廓,紧贴着特蕾西娅发际线,随即,无数尖锐和扭曲荆棘从中疯狂蔓延。
转瞬间,一顶由魔王之力构成的荆棘之冠便被塑造定型。
陈修看着特蕾西娅头上冠冕,心中感到无比愕然,刚刚的行为完全是黑王冠自发的。
也就是说,它真的认可了自己和特蕾西娅之间的誓言,并为此做出了见证!
陈修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了,生怕文明存续搞出什么幺蛾子。
这东西毕竟是前文明高科技,厇并且作用至今不明。
虽然萨卡兹已获得了它几千年,但对其功能的探索和开发却还很原始。
特蕾西娅同样屏住了呼吸,惊讶地看着自己头顶荆棘之冠,感受着自己获得的力量。
她没想到,陈修居然真的分出了自己身为魔王权柄,将其赐予了自己。
如果说,先前答应对方邀请还只是出于纯粹的政治和利益的话,那现在,特蕾西娅的心中就又不可抑制地萌生出浪漫和感动,变得更加心甘情愿。
她微微侧过头,让自己的脸颊更深地偎向他发烫掌心,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轻柔却坚定地覆在陈修左手的手背上,带着几分依恋。
紧接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在特蕾西娅唇边缓缓绽开。
那笑容宛若晨曦般灿烂,温柔得能融化千年寒冰,点亮了少女精致的脸庞。
然而,在这份纯粹而盛大的温柔里,却还混杂着不容错辨娇羞。
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如蔷薇初绽动人红晕,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泄露了心底从未有过的悸动与无措。
“殿下……”
特蕾西娅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柔,让人能酥到骨子里去。
陈修轻抿着嘴唇,眼前的特蕾西娅不说两眼直冒红心,估计也快要对自己死心塌地。
只要自己不做危害萨卡兹事,只要自己不舍弃她,她就绝不会背叛自己!
尽管有着因缘际会原因,但事态发展还是快得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王冠捣乱,双方恐怕还没那么快打破隔阂。
“殿下,天色不早了。”
特蕾西娅微微倾身,踮脚凑到了陈修耳畔:“刚刚还有一些尺寸测量的不是很精准,接下来要不要……”
“不急,咱们先说正事。”
陈修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特蕾西娅肩膀把她按了回去:“关于你的哥哥特雷西斯,我并不打算用任何方式直接赦免他。”
特蕾西娅静静地看着陈修,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主动,还聊起自己来此的初衷。
尽管她刚刚确实存了用行动感谢对方赐予,以及把关系彻底坐实小心思。
“我打算向孽茨雷提议,把涉事持剑护卫都送进先锋营,你既然对你哥哥剑术有自信,那不如就让他从战场上自己杀出来,洗刷罪责的同时立下一番功业。”
特蕾西娅闻言眼睛一亮,心中雀跃不已。
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她也相信特雷西斯有能力把握住机会。
“多谢殿下,特雷西斯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即便他战死沙场,我对此也无憾了。”
“还有你。”
陈修继续讲述着自己规划:“现在就对外公布有关王妃事确实太急了,也不合时宜,你先调到我身边担当御前近侍,我也给你到战场上表现的机会。”
尽管陈修没有明说,但特蕾西娅还是听出他话中隐含意思。
御前衣匠身份确实太低了,若是一步登天成为王妃难免被视作花瓶,无法建立起应有的威信,到时候说话都没人听,还如何帮魔王分忧?
可要是有足够多的军功傍身,就算王庭贵族们再瞧不起自己混血萨卡兹身份,也必须捏着鼻子低头,向她献上应有的敬意。
不管怎么说,殿下确实把最好的规划和机会给了他们兄妹。
陈修扫了眼特蕾西娅头上荆棘之冠,道:“有这个,你这段时候也能安心一些。”
特蕾西娅摩挲着手指,没想到陈修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全,甚至顾忌到她的情绪。
除了哥哥以外,特蕾西娅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关心,这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天色不早了。”
陈修转身望向窗外:“明天早上记得去找卡莱莎报到。”
特蕾西娅看着陈修的背影,缓缓屈膝行礼道:“晚安,殿下……”
回到自己小房间,特蕾西娅有种恍如隔世感觉。
自己从这离开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前衣匠,回来时却已变成了王妃。
特蕾西娅站在镜子面前,看着头顶上具现出荆棘之冠,这才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她躺倒在窄小的木床上,揽过枕头抱在怀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自己和特雷西斯未来,又将会走向何方?
与此同时,陈修在特蕾西娅走后却并未睡下,而是来到了阳台上。
他抬头望向魔王宫最高处,那里还有一位深夜未归叛逆少女正在等待着他去邂逅。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放走特蕾西娅,少说也要帮她量量尺寸。
但眼下时间实在太过紧张,再有一天多就要出发上战场了。
有些很重要的事,自己必须在这之前都做完。
不过,刚把小特纳为王妃,转头就去跟未来的女妖之主私会……
陈修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但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不然怎么才能让萨卡兹团结一致?
无形算力在空中构建出透明的阶梯,年轻魔王拾阶而上,凌空而行,朝魔王宫最高耸顶端瞭望台走去。
宫殿巍峨的轮廓在稀疏的星子下沉默矗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在这巨兽背脊最高处,孤悬着一座尖顶瞭望台,远离了下方内城灯火与喧嚣,悬在尘世与星海之间。
菈玛莲就坐在瞭望台冰凉的石头边缘,纤细的双腿悬在高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荡着,精致鞋尖几乎要触碰到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呼啸的夜风将她那头及腰银灰色长发撩起,丝丝缕缕,宛若月光纺成绸缎,在她身后和身侧轻柔地舞动和流淌着。
赤橙色眼眸,在黑暗中好似两簇跳动的余烬,此刻正失焦地望着远方那片被黑暗吞噬荒芜平原。
那目光里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只有被夜色浸染空茫和对现状的厌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寒冷的空气里,飘荡着少女低声哼唱歌谣,没有歌词,只有近乎叹息般的旋律,断断续续,宛若林间溪水偶然拍打石子轻响,又像幼鸟在巢中无意识的啼叫,十分悦耳动听。
每次跟母亲吵架后,菈玛莲都会在晚上一个人跑来这里,俯视着卡兹戴尔,眺望着哀愁之地,随心哼唱无人倾听的歌谣。
下方内城灯火与她无关,王庭之间的纷争与她无关。
甚至就连那即将到来的战争阴云,在此刻似乎也被这高处不胜寒大风暂时吹散了。
这片大地上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她想不明白为何母亲即对王庭间争权夺利有所疏离,却又不想让女妖王庭搬离卡兹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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