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子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为淡漠的味道，那仿佛是在历经千帆后，把人性中某种炽热的东西永远锁进实验室里一样。
“是错觉吗……”
早川秋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温暖的小屋，无限欢腾的物种、生命，那时的生活令我难以忘怀。我过早地理解了宇宙的浩瀚……”」
「画面一转，在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科考队的探照灯在暴风雪中划出惨白的光柱，像几柄颤抖的利剑刺向雪地深处。」
「氧气面罩里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女孩却浑然不觉，她站在母亲身后，踮着脚，瞳孔里倒映着远处堪称诡谲的画面。」
「雪山正在蠕动。」
「那不是雪崩——是某种由无数眼珠堆砌而成的庞然巨物正在苏醒。它的每颗眼球都嵌在腐烂的肉瘤间，令人毛骨悚然。它的躯干被深埋于雪山之中，隐约可见某种类似于人类骨骼的黑色枝状物，随着呼吸节奏缓慢开合，发出类似冰层断裂的怒嚎。」
「在无数人刺耳的尖叫中，女孩的眼神却像站在糖果店橱窗前的雀跃，仿佛那不可名状的生物并非夺走无数队员性命的怪物，而是一颗等待她剥开糖衣的糖果。」
「“诞育、生长、凋零……感叹生命的进程，是我思考的起源。我开始知道，自己渴望一些【纯粹】的事物。”」
提瓦特，须弥。
“纯粹……”
化城郭外的雨林里，柯莱正反复回味着阮梅刚才的那句话，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一旁的提纳里，“师父，你说阮梅小姐不会是想要研究【星神】吧？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到宇宙里有什么是比【星神】更纯粹的东西了。”
在刚刚经历寰宇蝗灾全程后，柯莱对星神又有了全新的理解。原本她以为星神全都是至高无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神明，但如今看来，一部分星神甚至还未必有人类自由。
【繁育】自始至终都在践行命途，一刻也不曾停歇过，虽然给寰宇带来万千灾难，但的确她想象不到有比祂更能代表“纯粹”二字的了。
“我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但研究【星神】会不会太疯狂了？”提纳里托腮思考道。
虽然天才俱乐部都不是一般人，但这位阮梅小姐看着也是肉体凡胎，和螺丝咕姆完全不同。星神所展现出的力量实在非凡，稍有不慎恐怕就要波及宇宙中无数的星系。
“我看那位阮梅小姐在盯着那个怪物时，眼睛里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恐怕如今的星神就和她小时候看那只怪物时是一样的吧？”
柯莱脸上浮现一抹迷茫：“可是，她为什么要研究【星神】呢？难道是想成为【智识】的令使？和黑塔女士一样拥有超凡的力量？”
「“依恋……关乎掌控焦虑和疼痛的岛叶皮质，还有制造渴望的伏隔核。”」
「“情感的规律可被轻易拆解，孩子们得到随机的奖励，就会变得更加……乖巧。”」
「阮梅站在观测舱内，无垠的太空在她面前展开，群星如碎钻般散落在漆黑的幕布上。她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一颗如童话般五彩斑斓的星球，仿佛星球伸出小小的手，向她打着招呼。」
「“当我发现连培育一颗星球都如此简单时，我开始感到……空虚。”」
第292章 千星纪游：「阮声落华裳，梅出似点妆」（二）
「“我愈发明白，自己渴望一些【本质】的研究。”」
「“而最近，我又有些别不同的念头。”」
「踏过青石板的小径，庭院的墙壁化作合金壁舱，青苔变作数据在屏幕前流转，不知不觉她已从家乡走到空间站，身旁也多了不一样的声音：黑塔和螺丝咕姆的争执也在她耳边交织，如同两股相撞的星尘，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起初，我对它的出现感到恐惧——它从奇观中诞生，不抵抗，也不哀悼。它最接近我童年时，油然而生的那种感情。”」
「阮·梅轻盈地浸入到一片流光溢彩的水幕之中，当她衣袂翩然垂落之际，足尖触及的地面开始演绎生命的舞蹈——它们不断地起伏、攀升，在最高点粉碎成星尘般的微粒，又在下一刻以全新的排列组合涅槃重生，宛若无数个宇宙中的实验变量，在永恒的坍缩与重构间编织出新的诗篇。」
「“它问我，研究的终点在哪里？世间姹紫嫣红，总令人眼花缭乱，但与我无关。”」
「“我探究宇宙奥秘，我追溯比人性更深奥的解答，我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亦没什么需要得到的。倘若将生命培育、重组、再现……”」
「“便能解剖【记忆】，调控【均衡】，解构【纯美】，再现【不朽】…”」
「无数莹蓝的数据光点如星尘般汇聚，在阮梅纤白的掌心上方交织盘旋。那些跃动的光粒相互碰撞、缠绕，渐渐编织成一段螺旋的光带——那是生命的序列，每一段都闪烁着独特的色彩。」
「“我将理解【生命】，触碰【概念】。或许我也可以……”」
「“成为【▅ ▅】。”
“她、她要成为……星神？！”
阮·梅的一席话宛如一道惊雷，惊得浅羽悠真一不留神没拿稳手里的红豆包，幸好被苍角用嘴给接住了。
“所以，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和黑塔他们不一样——黑塔和螺丝咕姆只是想研究星神，而阮·梅则是想成为星神。”
浅羽悠真盯着阮梅手中悬浮的DNA序列，他实在想不到这位看上去温婉又素雅、爱吃糕点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不一定哦，悠真。”月城柳轻轻推了推眼镜，“身为一位学者、科学家……你说黑塔他们研究星神是为了什么？黑塔已经成为【智识】的令使，我不觉得她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天才，放眼全宇宙也找不出几个……有这种想法我还是能理解的。”
“停！打住！”浅羽悠真赶紧在胸前比了个叉，“柳，你不会真觉得她们能成吧？那可是星神！你也见识过寰宇蝗灾的全过程吧？那种能够将工厂里流水线的产品都变成虫子的力量！”
“但塔伊兹育罗斯在飞升前也只是一只普通的鞘翅目昆虫而已。”
月城柳淡淡一笑，“所以，悠真，重点是搞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是这帮天才们忙活至今的理由。而自从天幕中了解到更遥远的宇宙里存在【星神】这一概念后，我就有在想……‘空洞’会不会也与星神有关。”
“柳，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世界之所以会出现空洞灾害，有可能是因为星核？”
“……这只是我的简单猜想而已。”柳端着茶杯说道，“如果有朝一日阮·梅能破解星神的奥秘，她的成果绝对能福荫整个宇宙，甚至有可能对我们破解空洞灾害也有一定的帮助。”
至冬的某处宫殿内，仰望着天幕中阮·梅手里的螺旋光带，多托雷的指尖死死扣住桌面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面具下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果然…果然……”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颤抖，“凡人之躯是可以触碰星神的领域的，我的想法没错，哈…哈哈哈！”
阿蕾奇诺斜倚在门框边，猩红的眼眸在天幕与同僚之间游移。她手中把玩着一枚愚人众的徽章，金属在指间翻转时发出冰冷的脆响。
“省省吧。”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至冬的雪还要刺骨，“你的猜想有什么用？连提瓦特都出不去的家伙，也配谈及对星神的研究？难道你不知道就凭你的水准，在黑塔那帮真正的天才面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么？”
多托雷从天幕上收回目光，在深吸一口气后，他的语气也逐渐变得冷静：“自从枫丹回来以后，阿蕾奇诺……你说话变得刻薄了。”
“与枫丹无关，和天幕有关。”阿蕾奇诺冷笑一声，“自从天幕出现，我才知道提瓦特之外，有成就远超你的学者。他们不必轻贱普通人的性命，却能得到【智识】的认可。反观某人被教令院驱逐，私下杀人无数，做了那么多，却连星神的一道目光都吸引不了……真是可怜。”
“可偏偏是这种人，明明弱小到连宇宙中的实验样本都无法获取，却大言不惭地想要研究【星神】，你说可不可笑……多托雷？”
虽然外表不动声色，阿蕾奇诺却感受到多托雷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生气了？”阿蕾奇诺漆黑的手指拂过墙面，留下一道道尖锐的痕迹，“你从须弥回来以后，我可是很久没见过你的‘切片’了，想必他们还好吧？嗯？”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阿蕾奇诺。”
杀气顿时消散，多托雷闷哼了一声，似乎带着强烈的不快，转头消失在宫殿的走廊中。
「阮·梅的指尖轻轻触碰全息屏幕，冰冷的蓝光在她指腹晕开一片涟漪。」
「画面中的星在模拟宇宙中挥舞着球棒，金属砸在虫群的甲壳上，溅起一串数据火花。只是在面对更多更强的虫群时，星也不禁表现出疲惫的态势。」
「“别担心，我亲爱的助手，我会给你……【奖励】。”」
第293章 庸与神的冠冕（一）
「按照黑塔的说法，阮梅已经提前来到空间站，如果想要见她的话，可以先去月台找一找。」
「星来到月台，这里人潮涌动，各种往来的学者们络绎不绝。星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一眼锁定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阮梅正站在透明的窗前，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目光静静注视着站外那颗蔚蓝的星球。」
「星灵巧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可她刚来到阮梅身旁，还未抬起手打声招呼，她的手指便已抬起，带着一丝糕点的甜香，抵在了她的颈侧。」
「星的呼吸微微一滞，阮梅的指尖凉如玉石，轻轻贴在她的颈动脉上。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她专注的目光和轻巧的动作。」
「星略带尴尬地指了指她嘴角的糕点渍，对方却似乎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你好，希望没有吓到你。”」
「“这是我的工作习惯。通过触碰打开知觉，让关于生命的细节涌入脑海，这能帮助我了解你的生物结构。”」
「“这是解构与再塑的基础。别紧张，你很健康——是个完美的实验样本。我喜欢完美的实验样本。”」
“等等，实验样本？她这是打算拿星做实验？”
凯撒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阮·梅有观察星在模拟宇宙里的战斗情况，难不成她的下一场实验打算在空间站进行？而星的战力也是她实验数据里重要的一环？
什么实验需要战斗啊？
凯撒突然想起以前和诺诺一起看过的《生化危机》，主角好像就是在实验室里有过战斗，不会阮·梅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是某些电影里的邪恶科学家那种类型吧？
“应该不会，这里可是空间站，不是阮·梅的私人实验室，黑塔和螺丝咕姆就在这里。有他们在，就算阮·梅要借用星这个‘模拟宇宙重要合作伙伴’做实验，他们二人肯定是事先知情的。”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
“有道理。不过她那仅用手指就能给人做全身体检的能力是怎么回事？算是她身为天才的特异功能？”
“能被博识尊看中的天才，或多或少都有着与常人迥异的地方吧？”
楚子航面色凝重：“比起黑塔和螺丝咕姆，阮·梅的性格倒是更符合我心目中的学者。就是这说话的语气……好像对很多人和事都漠不关心一样，难道是因为长期离群索居的原因？”
「“你的嘴角沾了点糕点渍……”星再次提醒道。」
「“啊？真的吗？”阮·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正在欣赏风景，看得有些失神了。我不常出入空间站，今天才发现这里，视野开阔，令人安神。适合配上一点荷叶、梅花、糯米，还有糖霜的清香。”」
「说着，阮·梅便将手里端着的甜点分了星一半，两人就着窗外的景致细细品尝了一番。」
「她似乎对糕点的烘焙与烹饪很有兴趣，同星聊了许多除研究以外的话题，只是在谈及到空间站时，阮·梅秀眉微蹙，表示眼下嘈杂的环境与点心不够般配。」
「“那么……你还记得我的研究吗？”阮梅认真地看着星。」
「“似乎是生命培育……”星正打算说这句话，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一句话：“不记得了，我只喜欢研究马桶的小故事。”」
「阮·梅的嘴角浮起一抹不经意的浅笑。」
「“？？？”」
「星愣住了。」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说什么？）」
「“这样啊，很可爱的爱好呢。”阮·梅笑着点了点头。」
「“但要记得，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前，要先把表情藏起来，否则……”阮·梅的表情忽然严肃了几分。」
「“…就会满身破绽。”」
“啧啧，啧啧啧……”
银时躺在沙发上，看着天幕上星被玩弄的样子，发出令人惋惜的感叹声。
“这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银时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陌生女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能乱吃！哪怕她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新八推了推眼镜，无语地吐槽：“阿银，你刚才还不是在地上打滚，说什么‘啊我也想吃阮·梅小姐的糕点！她的点心看上去好好吃呀！’吗？你现在看到星中招了，还装什么警惕啊？！”
“笨蛋！那能一样吗？我那是基于对点心的纯粹热爱！而星那家伙很明显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了！再说了，像我这样的成熟男性，是不会被单纯的美貌轻易打动的。”
新八叹气：“…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啰嗦！总之如果是我的话，是绝不会轻易上当的。”银时抱臂冷哼，然后偷瞄了眼天幕上阮梅吃剩下的小半块糕点，小声地嘀咕：“…但如果是她亲手喂我的话，偶尔上一回当也不是不行……”
“你果然还是被阮·梅小姐迷住了吧！！”
「“我们再来一遍吧？现在，星，你还想问什么？”阮·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同上一次一样，星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她的嘴巴再次不受控制，说出毫不相干的发言：“点心很好吃，我还想再吃一点。”」
「（为什么？说不出我想说的话？）」
「“是个贪吃的孩子呢。可以，我会把配方告诉你。”阮·梅向星递出一只手，发出邀请：“跟我走走吧。吃完可口的点心后，散步是最合适的消遣。”」
「星跟着阮·梅穿过嘈杂的人群，她的背影在熙攘的月台上显得格外单薄。」
「终于，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走廊，等到四周的喧嚣慢慢远去，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星：“星，别紧张，我并无敌意，我没有对你的语言中枢下手，那样太失礼了…我只是加了一点小调剂。”」
「“此前几日，我向黑塔暗示对你有兴趣。因为我想让你成为【助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模拟宇宙为数不多的接触中，我如此确信。”」
「她又轻轻摇了摇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很难信任自己之外的人。缜密研究中有任何一个数据出错，都会产生问题。我讨厌不受控制的问题。”」
「“所以，这糕点里我加了【反吐真剂】。它对你身体无害，只是会让你在回答与我相关的问题时，无法说出真实的想法。”」
第294章 庸与神的冠冕（二）
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第一次见面就下药！？”
虽然反吐真剂对身体没有害处，但和心仪的助手第一次见面就做这种事，未免也太糟糕了吧！？还是说她跟不上天才的脑回路？
赫斯缇雅一个飞扑靠在贝尔后背上，郑重地反复强调：“这种漂亮的大姐姐最可怕了！贝尔君绝对要引以为戒！陌生女人给的食物统统不能吃！陌生女人给的食物统统不能吃！”
感受到背后沉甸甸的压迫，贝尔红着脸和上神大人身前挪开一步：“上、上神大人可以放心，我平时也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啦...”
“可不要嫌我啰嗦哦，贝尔君。”
赫斯缇雅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那位阮·梅小姐长得那么温柔，但行事作风比黑塔女士还要大胆……真是人不可貌相，哪怕熟络如卡芙卡和姬子，都不会对星做这种事吧？”
“说起来，贝尔君，你觉得那位阮·梅小姐好看？和我比起来如何——”
最后一个“呢”字还没说出口，赫斯缇雅就发现贝尔君的目光已经牢牢锁死在天幕上，目光在谁身上不言而喻。
“——贝、贝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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