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救世导致的 第278章

　　摆摆手，罗德在舰桥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个眼罩戴上，进入混沌的浅眠。

　　此时此刻，菲雅利的天空已然如梦境般混沌——庞大的撤离机群下方的灰白厚云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粗暴撕扯，竟如破败的棉絮般纷纷剥离，碎裂，飘散。

　　在那些裂开的缝隙之下，之内，竟全无过往那天光澄澈或无垠大地的景象，反倒涌出了更加浓稠，更显幽暗的墨色云团，宛如溃烂伤口流出的污血，又层层翻卷着，急遽吞噬起原本尚存的光明——伽姆的机群正如海啸般前来，那些火箭推进装置所拖出的尾烟烟柱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几乎与开始褪色的地面平行！

　　战争的鼓动骤然响彻天际，在深蓝色的苍穹之下，死神挥出镰刀：

　　“前后左右上下，全线接敌！自由交战，重复，自由交战！”

　　数百架金属游隼所组成的钢铁洪流，下方如从地狱内涌出的漆黑蝠群——人类与伽姆——双方在这万米高空，在这黑白分界的宏伟殿堂之上，毫无怜悯地轰然对撞！

　　导弹尾迹纵横交错，引擎的嘶吼与告警的尖鸣相互交织，几乎是在瞬间便过载了一条条通讯频道，让内里的飞行员高声怒吼：

　　“敌我识别系统都要过载了！”

　　“让中央电脑引导识别！可不只是敌人拥有智能！”

　　“FFR-31保持编队准备，特殊战部队的FFR-31MR进行标记，预警机引导导弹中继信号——远程空空导弹，齐射！”

　　数百道白色的航迹，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拉出了平行的，交错的，壮丽到令人窒息的毁灭线条——那景象恢弘得令人窒息，美得足以让诗人落泪——导弹群撕裂空气的尖啸汇成席卷一切的死亡洪流，淹没了战机引擎的轰鸣，淹没了飞行员们的心跳，淹没了整个世界！

　　天空已被熔岩所覆盖，那是相互连接的爆炸火光与残骸尘埃所组成的暗红色幕布。

　　然而下一秒，这幕布便被潮涌而来的伽姆战机所撕碎，它们是如此之多，多得仿佛无穷无尽。

　　在女妖IV的最前方，在整个人类撤离编队的最前方，黑暗正在汇聚。

　　伽姆不会让人类离开的。

　　“……”

　　罗德伸手把眼罩扯掉，他睁开眼睛，看到未花的可爱脸庞——她的脸上还带着点羞红，即使在周围昏暗下来的舰桥环境里也清晰可见……少女显然是有进行过趁人之危的举动。

　　“如果你要跟过来的话，就去穿好抗荷服。”

　　罗德站起身，他看了眼蓝色的全息投影，只在中间的一点找到些没有被标注为“敌人”的东西，“战斗一旦开始，我可没办法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Sensei！”

　　“那就好，去吧，我会在十分钟后抵达机库，顺便让Pixy和米迦伊也准备一下。”

　　罗德笑着摸摸少女的脑袋，示意她先行离开后，便转身望向面容阴沉的隆勃特上校和布克少校，他们注意到了这道视线，随即回望而来。

　　“让深井零出发，我的部队将会掩护轻骑士的前行，用两颗核弹炸开前进的路，剩下的那颗，我会留作预备。”

　　“超空间通路——”

　　“伽姆会消失的。”

　　罗德笃定地说道，他的双眼与隆勃特上校对视，与正在倾听的菲雅利空军最高指挥官，莱顿中将隔着屏幕对视：

　　“你们只需要相信我。”

　　信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累积，随着在战斗中结下的生死情谊而一点点累积。

　　现在，罗德需要做的，就只是让这信任不会被辜负。

第五百五十章 再见了，所有的FAF飞行员

　　“幻痛要出击了——幻痛，出动（発進）！”

　　铿锵有力的声音闯进罗德的耳朵里，可随即便被高亢的引擎声所盖过，被呼啸的狂风所撕碎。

　　驾驶战机跃出女妖IV的瞬间，罗德便看到血色的极光已然崩解，只剩下一串破碎的殷红光河，而那难得一见的庞大雷暴云更是正在下方缓慢地翻滚，一刻未停，仿佛大地早已沉沦于无尽的深渊……事实上，的确如此。

　　然而，数百架由有人机和无人机所组成的庞大编队，正以【铁与火】的意志撕咬着这片幽暗天穹，将反抗和毁灭铭刻其中。

　　深呼吸着，罗德伸手摸摸蹲在自己大腿上的皮克曼的脑袋，在通讯频道里开口说道：

　　“未花，给我划分好敌人的威胁等级，以清理前方通路为主——呼叫Pixy，米迦伊，深井零——呼叫我的‘万夫团’——诸位，为我打开前路！”

　　FFR-41MR雪风扭转机身，其上携带着的巨量导弹激射而出！可这些导弹在击中目标之前，电磁轨道炮与激光炮的轨迹便已在前方纵横交错，仿若在沸腾血池中劈开的一道通往胜利的裂隙，刺目而决绝地刺向敌机最密集的空域。

　　翻腾的云海被漫天炮火映染成一片无边无际，剧烈燃烧的紫红色熔炉，名为“伽姆”的憎恶智能的机械仆从们在这熔炉里被逐个逐个，被百个千个地摧毁，化作绚烂的焰火。

　　爆炸的火光在这瞬间填满了罗德的视野，当那些火光渐渐散去时，他便看到小红帽和玛丽安所带领的量产型妮姬们正驾驶着FFR-31战机以编队形式飞过，甩下一连串的毁灭。

　　天空在燃烧，黑暗在退却，人类之主的军团战士正用战机引擎歌唱着恢弘的战争颂乐。

　　罗德轻笑几声，来到自己的战士们的身边，加入这颂乐的合唱。

　　“话说回来，伽姆的数量也太多了一点吧？！”

　　罗德摁动机炮发射按钮，看着屏幕上正不断蹦跳着的颅骨计数——这是阿罗娜别出心裁的击杀统计数字……总得来说，罗德很满意这个小改动。

　　“Pixy，米迦伊，零，我们四个人组成编队，撕开左前方的通路！”

　　幻痛战机为先，其余三架高性能战机紧随其后，但他们的面前却是高墙，由憎恶智能的机械奴仆们所组成的高墙！

　　仅仅只是在其中厮杀不到二十分钟，罗德便稍稍地感觉到了些疲惫，频繁的高强度机动和紧张正挤压而来，压迫起他的大脑和身体。

　　可就在这时，罗德突然听到了柔和的拉丁语颂歌……他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

　　“米迦勒，继续为我歌唱吧，为我们所有人！”

　　“是，如您所愿，Sensei。”

　　少女在胸膛中回应，她的手指从机身上划过，强忍着高强度机动和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这就是战争么……

　　“这就是无国界之军的战争么……他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此傞时此刻，位于撤离队伍最前方的女妖IV区域战场之内，并没有来自菲雅利空军的飞行员，他们被禁止参与这场战争——普通人类无法参与的战争——可对这些普通人来说，他们的战争同样艰难，只有那热忱之心所点燃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

　　沮丧的抱怨和恼怒的质询顺着通讯频道而来，让罗德的嘴角微微上翘。

　　关闭来自更远方的，被层层转接而来的通讯，罗德握紧操作杆和油门杆，他能看到普拉娜已经放弃标注出敌人的方位和数量，转而将掩护携带核弹的无人机前进的道路分成一层层，一层层的“门”。

　　“通向胜利之门么……是时候掷下第一块敲门砖了。”

　　罗德低笑起来，他驾驶着战机向上爬升，引得伽姆战机群顺流而上，像是一股向上的黑色龙卷，可这只是一次佯攻，一次欺骗——携带着核弹的FRX-99RAFE“轻骑士”的引擎喷吐出明亮的光焰，激光束扫过那些猝不及防的敌机，由此为自己蹚出一条坦途——向着最前方，最拥挤的敌机机群冲锋！

　　瞬息之间，距离归零。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无限拉长，又像是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光。

　　纯粹到无法形容的，压倒一切的白光。

　　这光芒是如此傲慢与强大，以至于它与其说是照亮了近处，远方那些战战兢兢的存在，倒更像是直接抹去它们的形态和轮廓，将目力所及的一切——狰狞的异星敌机，翻涌的乌云，甚至那昏黑的天空本身——都粗暴地溶解在这片无边无际，毫无特征的纯白之中：

　　核弹爆炸！

　　那翻涌的黑色云层被瞬间粗暴地撕开，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仿若地狱般的空洞——在这空洞里没有伽姆战机，一架都没有——那遮蔽天空，如同蝗虫般的庞大敌机群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些敌机被那纯粹的光与热彻底地从物质层面抹去，连一缕象征性的黑烟都没有留下！

　　此时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真空，像一块被核火灼烧过的伤疤，烙印在昏沉的天幕之上。

　　“前方通路畅通！立刻加速通过！”

　　罗德眯着眼睛在通讯频道里高声叫喊，他操控着战机在颠簸的气流中前行，拖曳着乳白色的航迹云又从高空飞速下坠，重新回到编队之中，“女妖IV爬升，盘旋——菲雅利空军的诸位，立刻通过，剩下的事情由无国界之军来解决！”

　　高喊之后，罗德锁定两架未曾见过的伽姆战机，用两发导弹将其击坠之后，他才有心思去询问其他的情况：

　　“未花，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损失不大，但弹药耗尽的不少——两架FFR-31战斗机，以及上面的量产型妮姬。”

　　天使少女迅速将情报调出，她的手指在右侧弹出的小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分别损失于两分钟和四分钟前，她们被一整群伽姆战机分割开，在弹尽粮绝后尝试摆脱追兵失败。”

　　“我知道了——阿罗娜，扣除我的污染点数，让她们在女妖IV上复活！其他人做好轮换补充弹药的准备，我们可不能让女妖IV被敌人击落。”

　　“Sensei，要让复活者们驾驶战机再度出击吗？我记得还剩下几架FA-1的。”

　　“没有这个必要，现在以维持封锁线为主。”

　　罗德迅速说道，他看到普拉娜所划分而出的“门”已经消失数层，但若是刚才离得再近点，那可就不是被颠簸气流困扰的程度了……想到这里，罗德摸摸皮克曼的脑袋，笑着说道：

　　“可以让阿比盖尔开始呼唤她的父亲了，希望这个礼物能够让祂尽兴。”

　　万物归一者子嗣的眷属矜持地喵叫一声，它的眼眸深处骤然凝聚出两团如群星般闪耀的星河，而远在后方的金发女孩则微微抬起下巴，让额头上的锁洞睁开。

　　瞄上一眼战机剩余的燃料之后，罗德侧转机身，让幻痛从战场侧缘划过。在用机炮点射掉几架追逐着FFR-31的伽姆战机后，他能看到位于后方的菲雅利空军已经摆脱敌人的纠缠，带着大部队向那已经因核爆影响而开始不稳定的超空间通路而去。

　　这是为数不多的通过窗口，若是再来一次核爆的话，那超空间通路会更加不稳定：

　　不再有任何犹豫——女妖III空中航母，各种菲雅利空军的战斗机，无人机，运输机，加油机乃至更多的人类飞行器都在疯狂地压榨着引擎的出力，让那无数尾焰在菲雅利的虚假天空里编织成网，将原本因核爆而显得昏暗的世界照得通亮。

　　离开这颗早已没有价值的星球，离开这场早已失去意义的战争，成了所有人的信念——继续待下去，也不过是如同小白鼠般徒劳地耗费生命和物资，即使是最愚蠢的政客和指挥官也不会在此停留。

　　最前锋的几架无人机顺利穿过了超空间通路，回传而来的地球天空的视频让菲雅利空军的人们振奋不已。

　　“终于能够回家了呢。”

　　未花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她长呼口气，目光扫过屏幕，再度为罗德划定出几个电子战型的伽姆战机，“我们也是。”

　　“是啊。”

　　罗德驾驶着幻痛战机从女妖III空中航母的上方盘旋飞过，以他的视力能看到下方飞跃的那些战机里，那些FAF飞行员们用右手抵住眉心并用力划下的动作。

　　“再见了，偷走公主的男人！”

　　“再见，罗德中尉，要活下来啊！”

　　“感谢你的援手，感谢你们，无国界之军——”

　　“……呜，我的阿比盖尔公主……”

　　“……”

　　“祝你在另一个宇宙的战争永远胜利。”

　　莱顿中将如此说道，莉迪亚准将如此祝福，“愿你的生命终将找到永恒的安宁。”

　　如此之多的祝福，如此之多的感谢，如此之多的悲伤——罗德畅快地笑起来，他让幻痛战机从庞大的机群间返航，回到自己的归处——最后，在这些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时间的战友们回家之前，罗德在通讯频道里笑着说道：

　　“再见了，所有的FAF飞行员。”

　　当人类离去之后，剩下的，便是非人们的世界——

　　于是。

　　天空，虚假的菲雅利行星的穹顶，毫无预兆地撕裂了。

　　可那不是裂痕。

　　那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伤口，一个强行撕开在现实结构上的溃烂创面——亿万颗，或许无穷无尽颗散发着混沌光芒的球体，紧密地，蠕动地，相互嵌套地挤压在一起，填满了整个撕裂的天穹：

　　伤口与创面内乃是沸腾的星云，坍缩的恒星，怪异的星团……可它们最终又汇聚成亿万颗虹色的球体，这团太初淤泥在永恒的混沌之源点正泛着泡沫，带来超越时间与空间最遥远的渊邃！

　　现在，这一切都塞进了罗德的眼睛里。

　　虹色，群星，泡沫亦或是其他的异象都一股脑地挤进他的瞳孔里，将他的眼球挤爆，让鲜血喷洒在头盔目镜内部，又顺着脸颊和脖颈缓缓淌出——万物归一者的小小惩戒都几乎要让他的尖叫出声！

　　然而这一切并未持续太久，那恢弘的宇宙异象迅速褪去，心满意足地拖曳着自己的礼物远离。

　　【前往世界——战斗妖精雪风】

　　【主要任务——确保人类能够顺利返回地球（已完成）】

　　【可选任务——确保零雪风的存活（已完成）】

　　【任务奖励开始发放……任务奖励暂时封存……基地兑换券人物兑换券……里世界污染点数……】

　　“……”

　　罗德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巨大的图书馆内，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书页被翻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老登！我的幻痛战机停你家楼下安全吗？

　　“你醒啦？”

　　一道清丽的声音伴随着书页被翻动的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

　　罗德艰难地从沙发上起身，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塞满书籍的无尽书架。这些深棕色的木制书架向四面八方延伸，没入深沉的，无法被周围烛火所穿透的黑暗里。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座图书馆，只是整个大厅都沉没在一种近乎神圣，可仔细看去却又处处透着诡异和疯狂的昏暗中。

　　外界生灵梦寐以求的无限【知识】，在此地不过是寻常之物。

　　“我在……黑图书馆？”

　　罗德将声音从再生后的喉咙里挤出来，他转过身，看到了那个正在看书的银发少女——表情淡漠的她长相可爱，跟阿比盖尔很像，非常像——姐妹？不，不是姐妹。

　　“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