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椿溟.
市政议会厅驻守的教士们前来迎接，这些人都是圣安德烈大教堂还有修道院调集的人员，但很显然由于贵族仍旧从城市中牢牢把握着权力，神权势力现今还无从干涉。
卫宫没有多废话，“如今的波尔多集中了哪些权贵家族？他们一般聚在哪里？”
“禀告主教大人，主要有阿奎丹境内的大贵族——阿尔布雷家族、富瓦伯爵家族、佩里戈尔领主，还有波尔多本地的索朗和孟德斯鸠家族，他们一般都在总督府聚会——自从陛下消灭了英国人之后那些贵族就将府邸和地盘占去了。”
孟德斯鸠？
卫宫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是日后提出三权分立思想的孟德斯鸠所出身的家族吗？算了，不管怎么说那是和这个时代无关的人。
思考了一会儿，卫宫想到阿斯托尔福之前被问及“你们法兰克其他教区是怎么让贵族老老实实听话的？”。
结果他的回答是“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耶，我溜出来之前偷偷翻过罗兰的报告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发现了那些主教都有请贵族代表去教堂的记录。”
去教堂……
所以，“天声同化”的秘密在于本地教堂吗？
卫宫并不认为查理曼会把天声同化的秘密透露给皮埃尔主教这样的货色或者其他更低级别的从属让他们执行，又或者堂堂大帝会亲自跑东跑西给人洗脑……那显然不太可能，但是根据情报，查理曼借由天声同化控制军队乃至治下领地领民又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这件事不是由明面上的某个人完成的，那么很可能就是借助宗教手段，在暗地里完成的了。譬如以某种祈福仪式的名义布置教会场所，使得教堂成为天声同化的仪式现场。
毕竟天声同化并不扭曲价值观，洗脑前和洗脑后甚至不容易看出来。那些主教完全有可能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给进进出出的贵族信众们施展了“同化”而不自知。
何况中世纪的宗教氛围还挺浓厚的，每天都有晨祷、午祷、晚祷等日常弥撒，复活节、圣灵降临节还有全城级别的大型弥撒，是个中世纪人都跑不了。
卫宫想了想，组织了一番措辞。
“传下去，通知这里本地的家族，告诉他们我会在三日后于圣安德烈大教堂举行一次弥撒并召集他们派人参与——理由就是，有感于历年战争之残酷，万民死难人数之多，我将举行重大祈福以求主垂怜、呼唤圣徒庇佑……”
————
当夜，圣都·亚琛，皇宫。
金色铠甲的查理曼端坐于王位，圣剑咎瓦尤斯呈现铁血之色。
“诸位爱卿，朕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一如此前所誓言的那样，朕会将主的荣光播撒在朕所统治的每一寸土地，与此同时，朕之威光也将遍布天下，绝无留情的横扫那些与朕作对的奸恶之徒。”
大帝吐露的话语像他的威容一样苍劲有力，无可动摇。
“今日朕之爱将，罗兰骑士回归圣都，带来的战报令朕深感欣喜，神罗帝国的军势再也难以为继，选帝侯各自为战，瑞士邦联、奥地利公国甚至意图单独脱离反过来向吾等摇尾乞怜，至于伊比利亚与亚平宁联盟更是不成气候。”
圣骑士之首席罗兰欠身行礼，“此战都有赖于陛下的威光笼罩寰宇，还有全体圣骑士之功——”
他说话之间环顾四周，手边持有的圣剑杜兰达尔剑柄呈现金黄，闪闪发光，罗兰蹙眉问，“阿斯托尔福又缺席了吗？”
“哎！小阿那家伙又偷偷溜出去了吧！”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骑士摇头叹气，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之前他还打算偷偷拉着我一块去执行什么教区的主教辅助任务的，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女骑士对于阿斯托尔福还算熟络，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借给小阿的骏鹰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粗手粗脚的，完全就是个不太擅长照料坐骑的冒失王子啊。”
“又是阿斯托尔福那家伙啊，话说布达拉曼特你这样的态度，也是导致他更加放肆的因素之一……”
“里纳尔多，用不着你个钢铁直男多嘴！”
“别怨我，这说法是从奥利维口里传出来的——缺席陛下的御前会议，连远程呼唤都不回应，哈哈，也就是这个女装骑士做得出来了。”
“……”
除了罗兰和布达拉曼特这一男一女的圣骑士身影之外，其他的圣骑士均以有些虚幻的魔术影像出场。他们在相互调侃喝骂，作为死后再度被召唤出来的战友，互相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
显然这些圣骑士，本人并不在圣都而是各自奔走在战场上或者执行其他任务。
“肃静！”罗兰持剑而立，剑鞘底部锤击地面发出清鸣。
“无需怪罪阿斯托尔福卿，”查理曼尽管对待敌人酷烈，对待自己人却多有包容，“他的缺陷是刻录于其本身的灵基之上的，这点并非过错。阿斯托尔福卿固然随心所欲，但也一样行走同朕一般的仁爱、行善之道，稍加叮嘱即可。”
罗兰无奈，口头教育对于阿斯托尔福完全是耳旁风啊！
“还望陛下海涵，若圣骑士不严守规矩，这很可能成为敌人利用吾等的弱点。”
“敌人？呵，就凭这些联军？”查理曼摇摇头，“朕在意的敌人，乃是天外之人。”
“天外……”
“事到如今，尔等应该也猜到了，法兰克的天命本早已结束，朕本该安息天国，然而，然而……却有人将吾等再度召唤人间，祸乱时代，抬头看看吧，那就是我们所面临的黑手——”
罗兰等人抬头，只见查理曼挥动铁血色圣剑，皇宫的天花板忽然呈现一片透明，照亮了深暗夜空之中那将明星与月色逼退的光耀环状天象——
那是一道从天上笼罩世界的浩大光轮！
“那个是——！”
很多圣骑士也是头一次看到这般景象。
“很惊讶吧？朕初来的时候尚未注意到，因为其迹象在白昼并不明显，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光轮从我们的时空看来竟然逐渐清晰了……”
查理曼看着众人的吃惊脸色。
“那便是幕后操纵吾等君临世界的黑手，其人自称御使七十二魔神的魔术王所罗门，其从属告知朕，往后会出现名为迦勒底的观星台之人前来修正历史的错误——也即，消灭朕、朕的圣骑士军——诸位爱卿。”
“陛下，这——”罗兰有些失语，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复活在这个时代和国王陛下并肩作战，真的是上天下赐的天命呢。
“失望吗？朕确实并非天命之人，但也未必没有机会抓住天命，经过这些天对异端魔术的研究，朕已知晓了这所谓的灵基构成，此事大有可为。”
大帝的声音传荡御前厅堂，令骑士们精神凛然。
“在此之前，朕已然从中习得了精神链接的神奇技术，形成那神秘无比的‘同化’，配合当下的典礼改革——展开以教区为骨，修道院为肉，罗马典礼为血液的神权政治，未尝不可能令朕的灵基以领土为概念，向外扩张，最终遍布天下！”
查理曼的目光深远，在他的角度下，这新生的法兰克全境，一座座教堂和修道院，成为了以圣杯为核心维持的庞大魔术阵、炼金矩阵里面的一个个中枢点。
大帝的意志以此为支点，撬动世界，将人的精神进行无形的同化。
同时，这些神权建筑也影响并集结着万民的精神，使之有序的调和融汇进来，最终回馈到查理曼这里，形成精神上的大帝国、铸就一国之灵基。这才是神权改革的本质。
此局一旦成功，他的灵基便是这片大陆。
这广袤的欧洲便是他的灵基。
圣哉，圣哉，朕之威光即将遍布天下。
第360章 我们迦勒底绝不是黑恶势力
卫宫以皮埃尔主教的假身份，头一回踏进中世纪大教堂，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怀部分熟悉的景象——
神父、小男孩……
等等不对，真正熟悉的原因是，几年前和绘梨衣几个拜访过了上杉越工作的那个社区教堂。
这位蛇岐八家的老影皇和子女相认之后，嘴上说着不乐意回归家族，但实际上又特爱操心挂念后代孩子的人生大事，譬如这五年来费尽了功夫终于才把源稚生和他小秘书那慢如龟爬的情感进度撮合起来了，至于整天黏着哥哥的源稚女的情感问题就更复杂了，老影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卫宫一度怀疑源稚女进迦勒底并非单纯为了辅助他哥哥，而是不堪其扰，才不辞劳苦不远万里跑来迦勒底驻守。
这小男娘大概是知道上杉越心里头尤为气愤但却毫无办法的某件事实——卫宫拐走了他亲女儿绘梨衣，故而不想遇见卫宫这张脸。
所以源稚女心想着迦勒底铁定清静、才会安心的待在孤零零的南极雪峰建筑里。
“只是没想到，我也会有机会主持这样的宗教仪式，呼，越老爷子要是当初答应圣堂教会的邀请说不得也能捞个主教位置当当，现在嘛，也算我后来居上了……”
卫宫在圣安德烈大教堂大门前暗自摇头，普勒拉蒂的幻术维持还算不错，不知情者没人看得出来，唯一的破绽之处就是主教的神学修养却无法复制，因而这三天时间里他只能联系迦勒底恺撒那边看看怎么临时补课。
尽管黑贞一脸不屑的说皮埃尔就是个把信仰当做工具、一心钻营的利己主义势利眼，然而卫宫心说你个村姑生前虔诚归虔诚，但论神学知识文化肯定要被人家甩开十万八千里。
所幸出身意大利的所长恺撒还恰好挺熟悉罗马天主教那一套的，立马搬来资料供给参考，还有人称知识小百科的小玛修从旁辅导，背书背了个昏天黑地，才终于让卫宫的扮演法有了着落。
进门之后没多久，正在紧忙准备弥撒仪式的教士里急匆匆走来一人，此时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里头除了常驻的教会人员，连个参拜的外宾都没有。
“主教大人，非常抱歉昨日忘记了提前说明，这是额外添加的、需要在现场弥撒时候当众诵读的一段祷文。”
“咦？”
卫宫接手过来的时候一瞬间两眼发直。
十字教典籍里面有这么一段吗？补课的时候没见过啊？
恺撒这个金毛日耳曼罗马人居然也对十字教这方面有不懂的地方？
似是发觉了卫宫的神色怔然，教士一脸歉意的再次欠身。
“主教大人请原谅我的失职，这段祷文并非圣安德烈大教堂内部的传统，而是那位国王陛下强令要求各教堂举办一切仪式都必须添加的内容，大中小弥撒或者仪式皆有相应的新规定祷文。近年来战事频发，圣安德烈大教堂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如此隆重的大型弥撒了。”
教士有些尴尬的低咳了两声，“加上局势紧张和英国人占领导致的经费紧张问题，以前的复活节等大型活动的时候，前任主教以英军剥削为由削减了大部分预算开支、勒令一切大型活动从简操办或者干脆停办，连同那账本都收走了……”
“多亏国王陛下赶跑了可恶的英国人，使得教会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预算可见的充盈，吾等信众心底宽慰。而今听闻大弥撒再开，还有传说中的圣骑士亲临陪同，我们太过于高兴了连忙整日整夜操办现场，以至于忘记了新祷文的准备这一茬……”
“原来是这样。去吧。”
卫宫从本地教士的尴尬脸色、描述夸张而意味微妙的说法之中，读出了“前任主教趁着国难期间大发利市以至于账本一塌糊涂不堪入目”的暗示，摆摆手让这个无辜教士继续忙活去了。
依靠战争捞钱嘛，他扮演的皮埃尔其实也不是没捞过，只不过有的姿势好看有的姿势不好看而已。皮埃尔当年担任英占区的主教，还能给英军占领背书呢，这政治觉悟那叫一个灵活变通。
只能说，这帮上层人很少有被宗教深度洗脑的，违背教义、借教义之名谋取私利的事情绝不会少做，不然也不会有“赎罪券”这种东西出现了——
而与之相反的是，中世纪下层人士生活艰难、亟需宗教弥补空虚的精神生活，故而再苦也要笃信天主。也难怪圣骑士军所过之处，民众无不欢呼雀跃，传说之人重现人间，这等盛事不亚于耶稣基督当场复活，贵族和教会却态度大为迥异……
‘让我看看查理曼这是改了啥，这么隆重的，居然还强令全国教会修改……’
卫宫随便翻了两页，这个中间节选段落看得他眼皮一跳，‘……我们称颂您令法兰克死而复生的神迹，如同以利亚复活寡妇之子，如同圣子复活拉萨路，这复活的国度是您救世计划的明证，使堕落的万民重归真道……’
还挺劲爆的，他进门之前虽然没有从外部调查出教堂的异状，但查理曼这位大帝规定治下领土的教会祷文内容，要是拿给了这个时代的罗马天主教看的话，肯定要让对方暴跳如雷。
这通篇的字里行间都塞了许许多多对查理曼的暗示赞颂，在某种意义上挑战和颠覆了传统的罗马天主教。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天主教经过了长达四十年的大分裂，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威信极高势如中天了。
加上那边的神圣罗马帝国也和教会斗过了几次继任权争端，遑论查理曼与十二圣骑士的故事本来也是教会自己背书宣传出去的，以至于为了防止自己打自己脸，罗马天主教眼见“查理曼再临世间”这种事发生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作出任何反应，而是直至如今还在观望。
‘不过这么高调宣扬和反传统的话，估计联军很快就要在‘保守派教会’的串联团结起来了。毕竟这个时代距离原本的宗教大改革还差个一世纪呢。’
————
在一番紧张筹备之下，备受波尔多上下关注的弥撒终于开始了。
中世纪的这种隆重仪式实际上相当麻烦，按照流程除了仪式前的准备还分为进堂式、圣道礼仪、圣祭礼仪、领圣体礼。进堂式就是唱诗班咏唱《进堂咏》，接着全体诵《忏悔经》。
等到第二阶段圣道礼仪的时候，才轮到卫宫讲经，这个时候查理曼夹带的私货就来了：
“全能的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独一真神，愿您的光辉照耀凯撒·查理曼——”
卫宫扮演的皮埃尔手捧教义在讲台上的姿态无懈可击。
“……您亲手拣选的‘第二大爱者’（Secundus Post Deum Agape），世间救赎秩序的基石。求以圣灵之风稳固他的宝座，使他的律法如日轮不可遮蔽；凡顺服这蒙爱者之人，必得永生之门钥。”
而信友行列之中，阿尔布雷家族、富瓦伯爵家族、佩里戈尔领主，还有波尔多本地的索朗和孟德斯鸠家族的人全都悉数到场。
引起卫宫格外注意的是，这种明显僭越意味的颂词却并没有让他们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这并不正常，这个年代必然会有保守派反对这种经文内容上的胡乱修改。
【前辈前辈，看来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呢。】
BB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别废话了，你应该已经得出结论了吧。’
【呵呵呵，别着急嘛前辈！其实具体原理，和前辈之前设想的差不多了啦，那位国王很巧妙的把教堂作为了仪式地点，把自己设定的祷词作为魔术仪式的咒文，也就是这场精神链接仪式发动的解锁密文。】
‘奇了怪了，且不谈我这个弑神者，原本的皮埃尔是个普通人吧，他怎么笃信这样的凡俗主教能够主持、成功施展大规模仪式的？’
【这就是那位查理曼的创意之处啦！】
BB的声音荡漾在心田，大抵是发觉了卫宫转悠半天也没找出来的秘密，忍不住轻哼了。
【前辈你忘了吗？恺撒借助秘党大量资料研究出来的那个精神链接术式，不也是根据炼金矩阵这样的外物来完成的？那东西经过数次版本迭代已经操作相当简单了，只要参与者人数堆得足够多，就能‘大力出奇迹’，使得能力范围或者上限大为提升。】
‘但那个也需要主体吧？譬如路明非一次性救下迦勒底全员，是他自己本身有那什么不要死的能力，在此之前恺撒等人从管制室爆炸之中活下来，也是专门找了蛇岐八家的人在暗中施展那个能强化自愈力的式神术式……’
【不不不，前辈你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这场仪式本身就有可以施展能力的主体！】
“嗯？”
领受BB的提醒后，卫宫终于想到了什么，他一边念着祷文，一边“一心多用”的仔细观察众人的脸色神情。
从不同分工的教士，到在场的贵族信友教徒，都在这肃穆的仪式场上变得庄严镇静，如果这一点还算得上正常的话，那么，从他们身上逸散出的无形湛蓝色光粒，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原本的中世纪礼堂宗教风，秒变奇幻类片场神秘风。
那是肉眼不可见，唯独卫宫这样的精神强大者才能在保持不受影响的同时，勉强观察到的奇怪的蓝色光粒。
这些逸散的粒子顺着某个方向，缓缓流通，像是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运转调和，从半空中渗入地下，渐渐汇聚出一条蔚蓝色而璀璨闪耀的波澜壮阔大江大河。
而这条粗壮长河的最终流向，恰好和查理曼所居住的圣都·亚琛方向完全一致！
卫宫恍然，感觉到了此刻线索串在一起。
‘原来如此，法兰克全境，施展仪式的主体统统都是那位查理曼！’
【没错前辈！恭喜你勘破了那位欧洲之父统治全境的最大秘密~，这个秘密，若不是亲身参与了一场宗教仪式，我们还无法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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