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香双鱼
洛澪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空，仿佛一点点沉入深水之中，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起坠了下去，压得所有人喉咙发紧。
洛澪佑将匕首紧贴在洛雪霄的喉间，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紧绷，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把她的脖子彻底割开。
然而就在这时，洛雪霄的眼眶忽然湿了。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滚落。
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她没有试图挣脱，而是抬起手，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害怕扰到一只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搭住了洛澪佑的手。
“佑佑...你说得没有错，我骗了你很久...我很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一直把你当成怪物...”
洛澪佑呼吸滞住，手颤抖着，匕首在洛雪霄的喉咙前又压得更深了些。
“不过...”洛雪霄嘴角微微发颤，继续流着泪呢喃说道，“在怪物之前，你首先是我的女儿，我此生唯一的女儿。”
洛澪佑瞳孔猛地一缩，她咬紧牙关，声音嘶哑压抑：“又想骗我...又想骗我！！！”
“嘴上说爱我，关心我，但暗地里一直害怕我...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我最讨厌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
洛雪霄依旧没有反抗，她握紧洛澪佑的手，眼神温柔而悲伤，泪水不断滑落：“是的...我承认我害怕你...”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妈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我不知道该怎么带好你，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会伤害到别人，更怕会伤害到你。”
“但无论如何，我从没想过要抛弃你。”
这一刻，洛澪佑怔住了，她整个人僵在那里，眼里浮现起极度混乱的神色，呼吸越发急促，双肩剧烈地抽动。
“闭嘴...”
她哑着嗓音，声音带着快要崩溃的颤抖。
“你想骗我...你就是想骗我...”
洛雪霄抿着嘴唇，眼里涌出的泪水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在那柄冰冷的匕首上：“佑佑，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生下你这种人。”
洛澪佑瞳孔颤动，蓦然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洛雪霄轻抚着洛澪佑的小手，纵使在流着眼泪，脸上却浮现起前所未有的温柔：“当时我没回答你，但其实，答案从一开始就在我心里。”
“没有，我从来没后悔过生下你。”
“你是我的孩子，身体里流着我一半的血，是我唯一愿意毫无保留去爱的小生命。”
“就算你是一只小怪物，我也永远爱你。”
轻柔的话语萦绕在耳畔，洛澪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她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一抽一抽，像是拼命憋着什么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哽咽的轻喃响起。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却颤抖得厉害，哭声混着呜咽的气音，不停地道着歉。
“妈妈...对不起...”
洛澪佑低垂着头，湿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泪珠漱漱而下，不断滴落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水痕。
“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做这些事的...真的对不起...”
眼看洛澪佑的心防被毫无保留的母爱凿破，隆不庸等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她突然反水。
厄曼特妮此时也是眉头紧蹙，眯眼注视着这一切，似乎也有些看不明白，拿不定主意。
不远处，洛雪霄轻抚着洛澪佑的手，眼中溢满泪水，柔声安慰着：“没事的，孩子，来得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回到妈妈身边来，好吗？”
洛澪佑啜泣着，呢喃说道：“好...我向妈妈保证...我以后会当个乖孩子的...”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是吗？嘻嘻。”
兀然间，一声嬉笑从洛澪佑的口中传来。
只见她抬起头，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眸此刻盈满诡笑，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扯起锐利的弧度，带起脸上那病态扭曲的笑容。
洛雪霄整个人怔住，只感觉脑海在瞬间空白。
她还没反应过来，洛澪佑便握住匕首，在她喉前反手划过。
“嗤——”
利刃切裂皮肉的声音清晰而刺耳，洛雪霄的喉咙被割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鲜血从中喷薄而出，温热的血雾将地面染得斑驳猩红。
洛雪霄的眼睛无助圆睁着，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气音，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她的身体抽颤着向前仰倒，重重摔在地上，血水沿着白皙的颈侧横向喷溅开来，汇成一滩血泊。
那双手在地面徒劳抓着，指甲划出几道凌乱的痕迹，随着血压极速下降，她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慢。
...直至彻底消失。
血泊中，洛雪霄那双空洞的眼睛圆睁着，瞳中倒映着女儿的身影，没有焦点，没有光，至死都没能闭上。
第277章 最高荣誉
洛雪霄被割喉的一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黑皇等上庭委员们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眼中泛起绝望神色，精神像被人切断了最后一根支撑的弦。
隆不庸等魔联成员也是大惊失色，被这震撼性的一幕所震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不是悲伤或者忿怒。
洛雪霄是帝国上庭委员，妥妥的死敌，死得再惨也没什么可怜悯的。
他们完全是震惊于洛澪佑的狠毒与疯狂。
他们这些非法灵能者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真要他们亲手弑亲，恐怕也没几个人能下得去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
独自抚育自己19年、为自己倾注了全部爱的母亲，说杀就杀了，还是这种残忍的割喉处决，这场景实在令人胆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澪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仿佛彻底崩碎自己身上的枷锁，笑声中带着压抑多年的疯狂释放的快感，刺耳、尖锐、狰狞，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她愉悦地抬起匕首，舌头沿着那沾满母亲鲜血的刃口舐过，脸上是陶醉到扭曲的表情。
刀刃割开了柔软的舌尖，鲜红的血线瞬间涌出，混着洛雪霄的血一起沿着刀身淌下。
洛澪佑缓缓抬足，踩住洛雪霄的头，看着妈妈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露出森森诡笑：“从小到大什么都要管，砸东西要管，拿开水烫蚂蚁要管，放火烧几棵树也要管。”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让你多活这么多年，你应该——感，谢，我。”
说着，洛澪佑呸一口血沫吐在洛雪霄脸上，猩红的液体沿着她的鼻梁缓缓滑下，和脸上的泪痕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洛澪佑踢开洛雪霄的尸体，姿态华丽地转过身，像是在舞台中央谢幕般张开双臂，白色长发被鲜血黏成几缕贴在脖颈和脸颊，瑰红色眼瞳仿佛燃着要烧穿一切的火。
“各种观众朋友——”
她红唇咧开看着众人，用极度夸张的腔调拖长声线。
“这一波三折的演出，这震撼人心的变化，还精彩吗？”
戏台上的小丑浑身鲜血，尽情欢笑着，等待观众们的喝彩。
所有人的视线都还停留在那滩不断向外扩散的血泊上，它沿着地板缝隙缓缓流淌，沿途染红了掉落的纸张。
隆不庸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凝重，他无意识咽着喉咙，像是要把某种突如其来的不适感压下去。
屏幕另一头，厄曼特妮双腿交叠，指尖轻轻敲着椅扶手，目光从血泊上移开，转向隆不庸，随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确认一下。
隆不庸走向倒在血泊中的洛雪霄，军靴踩过血水，鞋底发出黏稠的轻响。
他半蹲下，伸出手，先按住洛雪霄血肉模糊的颈侧，指腹探到她的动脉位置，静静等了十秒。
没有任何搏动。
隆不庸侧过身，探出两根手指，靠近洛雪霄的鼻口处。
毫无气流，没有呼吸。
隆不庸又拿出手电筒，照射向洛雪霄那双未能瞑目的眼睛，观察其瞳孔变化。
瞳孔散大，没有收缩反应。
隆不庸这才看向屏幕另一头的厄曼特妮，对她摇摇头，表示死透了。
黑皇等幸存的委员们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厄曼特妮则是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抬起手稳稳击掌，清脆的掌声在大厅内回荡。
“精彩。”她语调轻松，用赞扬的口吻说，“你可真是一只吓人的小怪物。”
洛澪佑像是在舞台上听到喝彩的演员，轻盈地抬起裙摆，微微屈膝双臂张开，以一个夸张而优雅的动作向厄曼特妮行礼。
“谢谢夸奖~”她欢笑着，脸颊上未干的血痕和那种笑容交融在一起，显得诡异而令人不安。
厄曼特妮把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语调不疾不徐说道：“让隆不庸他们留在首府处理后面的事，你好好收拾一下，我派专机接你来我这边。”
“你是粉碎帝国的首要功臣，更是联邦的英雄，我要召集所有媒体，亲自为你授勋。”
洛澪佑将右手搭在心口处，对厄曼特妮再行一礼：“为您效劳，阁下。”
...
自从湛蓝联邦发起军事挑衅，蔷薇帝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后，整个国家的宣传机器便全面运转起来。
军方先是强势控制了各大国内媒体，对内部蛀虫进行清算，随即便开启了全面性的舆情引导。
每一档新闻节目，每一张宣传画，每一条社交平台热帖，都围绕着相同的核心展开——联邦发起战争的不正当性、赫粹与狂臆带来的灭世威胁，以及帝国肩负着的守护人类之责。
一开始，联邦启用了大量早年埋伏渗透在帝国各个阶层的间谍，对于帝国方面的宣传进行了歪曲和抹黑。
在联邦所主导的认知战下，帝国在舆论高地的争夺上举步维艰，遭到了强烈抵触。
数不清的抗议人潮堵塞在各地街头，社会活动被迫停止，城市街头连日爆发冲突，很多人举着各种旗帜和标语，宣称识灭是对人类的阉割，是对文明的背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蔷薇帝国方面公布了越来越多实质性的证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最新实验数据、可供验证的理论模型与数据等等。
甚至于很多此前严密封存的档案，比如各地爆发狂臆灾难的影像记录，乃至长夜元年铁阳城那场惨烈的S级狂臆爆发事件「FD-000」，都由军方破例公布了出来。
人们目睹了和自己一样的凡人在狂臆下意识崩坏，沦为死徒，那些怪物抓挠着自己的脸疯狂尖笑，用极致暴力的手段互相攻击，由此致残或致死。
还有许许多多可怕的画面，死域，畸变体，陷入疯狂的魔女...
这些真实的影像被推送到所有终端上，24小时轮流播放，加之帝国方面对于内部的进一步清洗，舆论风向终于开始调转。
虽然仍有许多人别有用心、或是单纯脑残缺心眼，坚称这些证据都是造假的，是帝国用来欺骗民众的手段。
但已经有越来越多人开始理性思考，并承认识灭也许是必要之恶，是抵御赫粹的唯一方式。
尽管经济因战争急剧下滑，城市夜间宵禁，战略物资配给收紧，民众的抱怨声已然远比最初要弱。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秩序正在稳步恢复，民间支持对联邦进行自卫反击的声音愈发高涨，上下逐渐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稳定下来的某个清晨，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帝国各地战区出现异动，卫星图像显示，原本在东部海域与联邦海军对峙的数个帝国舰队突然后撤，留下大片真空地带。
沿线机场的战机纷纷返航，部分领空也被突然开放，军方撤销了原本的禁飞令，民用航班开始恢复起降。
很多人互相打听着“是不是达成和平协议了”，却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消息，新闻频道也没有对此做任何解释，因为他们也不知情。
社交网络上流言四起，有人猜测是帝国在进行某种秘密战略部署，也有人担心是不是高层内斗爆发了政变。
直到后来某一天，一条特别新闻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新闻画面开屏便是一间金碧辉煌的新闻厅，背景是联邦总统府特有的白色石壁和悬垂着的联邦徽旗。
厄曼特妮身着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裙，面色明亮，步伐稳重地走向讲台，台下是密集的记者群。
“女士们，先生们。”厄曼特妮轻轻抬手，示意安静，声音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我非常荣幸，能在这里向全世界宣布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
“正如你们所知，自长夜元年来，蔷薇帝国一意孤行，实施着惨无人道的灵能管制措施。”
“他们宣称自己收容魔女是为了保护大众，却忽视了生而为人最宝贵的东西——自由。”
“世界各国，包括我们湛蓝联邦，曾不止一次与蔷薇帝国进行交涉，希望他们重视基本人权，但换来的却是对立与敌视。”
“而今年，帝国方面甚至变本加厉，推行那项令人发指的‘识灭计划’，想要彻底摧毁人类的灵能。”
“幸运的是，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厄曼特妮的语调陡然抬高，慷慨激昂说道：“就在五天前，我方特殊行动部队针对帝国首府上庭议会，成功发动了一次精准的斩首行动。”
“除了审判总庭大审判长洛雪霄负隅顽抗被击毙，其余11名上庭委员，包括帝国黑皇在内，全员在行动中被完全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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