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迪的沙福林
“她，真的是特蕾西娅?你甘愿为了她而利用你的造物主，却连她到底是谁都察觉不出?”
洛廷手掌中的特蕾西娅似乎也陷入了一阵剧痛中。
洛廷来到罗德岛，是为了接应三人前往“最初的源石”所在的地点。
将特蕾西娅带至罗德岛，是为了让博士在进入“最初的源石”之前做好准备，知晓必要的真相。
让博士与曾经的挚友相见，是洛廷在囚禁魔王的同时顺路而为。
“你是，特蕾西娅，我们之前是很要好的朋友，对吗？”
破碎的记忆让博士用力挤压着她的太阳穴。
“然后，我杀死了你，可我，为什么要杀死你?”
博士的表情依旧迷惘，可泪痕却先思绪一步从脸颊上滑落。
“你很善良，罗德岛的博士，你的仁慈让萨卡兹人从矿石病的折磨中看到一丝来之不易的希望。”
“你我的同胞留下的计划已然千疮百孔，矿石病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萨卡兹人或是想将其据为己有，或是想将其完全抹去，但我认为，偏离轨道的计划还有被修正的希望。”
洛廷只是隐晦地说出了一些关键的记忆点，但博士便已经根据自己的逻辑推敲中知道了大概。
“您的意思是，我为了保证那个计划的安全，背叛了一位挚友?”
博士顿时瘫坐在地上，一个惊人事实呈现在她的面前，是啊，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何阿米娅对特蕾西娅的事缄口不言，为何凯尔希说她是杀人凶手。
“诺提勒斯，我才是那个无耻的背叛者，我从来就不配借助您的力量……”
“我才是最应该得到惩戒的那个人。”
碎片的记忆重新拼接成了拼图，血泊中的黑白二人，磨去尖角悲壮死士，博士回忆起了当时的的情形。
何等的煎熬，何等的——
“你总是喜欢将莫名其妙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罗德岛的博士，你施舍与萨卡兹的恩赐已经太多了。”
洛廷表示同情地轻声叹息。
“擅自启封了源石的是萨卡兹，未经你的允许擅自摆弄源石的是萨卡兹。”
“提前唤醒你的凯尔希也是为了萨卡兹，抹去你的记忆，将不属于你的责任强加于你的，也是萨卡兹。”
“你不是萨卡兹人，源石也并非萨卡兹的造物。”
“你当时做的事情，不过是抹杀想要越界的萨卡兹人，正如我现在所做的一样。”
“如果他们仅仅是心怀感激地收下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赠礼，事情又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洛廷的【山脉壁垒】依然在发挥着作用，在远处观察的一位萨卡兹女性，大概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阿斯卡纶。
比起博士，她更愿意相信特蕾西娅的权威，她眷念的是巴别塔，而非罗德岛。
与此同时，在无人知晓的某处空间内，普瑞赛斯正在观看着这一次历史性地相见。
“诺提勒斯，我还以为你也会被那个萨卡兹所蛊惑。”
“就结果而言，确是让人感到愉悦。”
普瑞赛斯看到此情此景，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但接下来洛廷的发言，则证明了她是在半场开香槟。
“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目的讲你唤醒，又随意地利用你的善良将不属于你的责任强加于你，甚至玩弄你的意识，肆意将你塑造成她们所需要的模样。”
洛廷是连着销毁记忆的特蕾西娅和种下思想钢印的普瑞赛斯一同挖苦内涵。
洛廷是真的对这样的博士感到同情，她的善良和柔软成为了这些人驱使她的突破口。
“你曾经是恶灵，现在又是罗德岛的博士，可你何时才能是你真正的自己呢？”
“她们没能给你选择的机会，但是我不一样。”
“你只需要遵从你自己内心的愿望。”
“而你的愿望，只要一枚金币，我便都会满足。”
博士抬起了头，无言地与巨人闪烁猩红光辉的双眼所对视。
“诺提勒斯，这，这是我的台词！”
普瑞赛斯惊叹于洛廷的小心翼翼，虽然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特蕾西娅的对立面，但却丝毫没有在博士面前提起巴别塔恶灵和她的关系。
关于普瑞赛斯的一切信息，都被洛廷给完美地省略掉了，一句没提普瑞赛斯，却在攻击特蕾西娅的同时，也在攻击她普瑞赛斯。
“我的愿望……?”
巨人的手掌将博士遮盖起来，凯尔希的亲信中，不乏还眷念这巴别塔的人。
她的任性，她的愿望，她的渴求，不是为了别人，而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你为了你的同胞杀死了特蕾西娅，而特蕾西娅为了她的族裔抹去了你的记忆。”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罗德岛的博士。”
在听到了洛廷讲述真相之后，特蕾西娅的灵魂也在萨卡兹众魂的洪流中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赦罪师以尸体制造的傀儡，短暂地变回了特蕾西娅。
第一百三十七章：输光光
“博士，你曾经说过，记忆并不能决定一个人。”
特蕾西娅的意识从先祖众魂中短暂地取得了主导地位。
“特蕾西娅，你终于没有躲藏在先祖众魂身后。”
“你敢于站出来面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如你所言，萨卡兹的魔王，若是记忆无法决定一个人，你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抹去他的记忆?”
洛廷的发言毫无疑问地戳到了特蕾西娅痛处。
若是特蕾西娅想要冠冕堂皇地说她想要将博士从“造物主”的影响下解放，那洛廷倒要反问，她该如何解释现在这种博士几乎忘记一切，却偏偏还记得普瑞赛斯的情况?
洛廷承认要抹去这段记忆有技术上的困难，但特蕾西娅的期望显然没有到仅仅让博士恢复苏醒时的最初模样为止。
“你在博士和你的族裔之间选择了你的族裔，最终与博士为敌，这是你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结果。”
“你若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你最终站在了萨卡兹这一边，我倒还可以将你视为萨卡兹的一代贤王，敬佩你有高亮的气节和坚定的立场。”
“可你还在搬弄博士的言语来为自己辩护。”
巴别塔的恶灵是普瑞赛斯期望的博士，而罗德岛的博士则是特蕾西娅期望的博士。
巨人的手指微微收拢，这是征服者愠怒的警告。
“你想搬出那些年你们作为挚友促膝长谈，共同构想遥远的乌托邦的回忆。”
“但我，可是真的满足了博士的愿望，魔王。”
第一枚金币让博士救下了她苏醒后第一个以自身意志结交的朋友，第二枚则是从摄政王的追杀中保护了她和阿米娅。
还会有第三枚，第四枚……
特蕾西娅还想将在巴别塔时同博士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但洛廷的话直接将这个话题堵死了。
洛廷仔细品味着博士那颤抖中却夹杂着某种渴求的眼神，这和普瑞赛斯在梦中通话时所描述的内容完全相符。
因为孑然一身，与这片暂且属于泰拉人的大地格格不入，于是渴求着同族同胞能予以支持和照应。
因为记忆被抹去，所以她揽下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试图从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也是特蕾西娅的目的之一。
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赌博士在苏醒后会站到萨卡兹这一方。
对任何人都笑面以对的博士，在高强度的工作和因为迷惘而产生的焦虑中独自憔悴。
她愿意治愈蒙受苦难之人，是因为她本心善良，可她却一直没能从中得到真正的认可和满足。
凯尔希在被洛廷体罚之前，一直都是一副要让博士赎罪一般的态度，仿佛她的所有付出都是理所应当。
可现在，她自己唯一的同族却说，她只需要倾诉自己的愿望，只要一枚金币的什一税，他便都会予以满足。
此时的一枚金币，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象征而已。
这样的许诺和言语，对于现在的博士来说有着很强的刺激性，她实在是无法抵挡洛廷的许诺。
她想，那两位阿戈尔的小姐，也是因为这一点而迷恋这诺提勒斯的庇护吗？
可他想要得到的又是何物?
博士似乎在诺提勒斯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普瑞赛斯?
博士的脑海中浮现起这个名字，似乎这是一个对她来说相当重要之人，她对于普瑞赛斯的唯一记忆，便是那段跨越星河的依恋倾诉。
她察觉到，诺提勒斯自己本身在这方面与普瑞赛斯已经不相上下，而且，他似乎还特别偏好着另一方也怀着这种沉重扭曲的占有欲。
原来在自己已经是这样看待他了吗?
否则，她又怎会引起诺提勒斯的注意呢？
博士自己也未曾察觉。
释然，放松，以及依旧存在的些许内疚，博士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
这样，感觉也不坏。
“凯尔希，希望你已经从上次的事情里汲取了教训。”
“特蕾西娅的出现又让你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洛廷的一句话让凯尔希的臀部又产生了幻痛。
她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下意识地总要捂住臀部，却又不敢在阿米娅和特蕾西娅面前真正动手。
“任何自由都是有限度的，凯尔希。”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凯尔希僵硬地转过身去，示意阿斯卡纶先行退下。可对方只是倔强了摇了摇头，直到特蕾西娅也点了头，她才愿意离开。
“凯尔希，这里是罗德岛，不是巴别塔。”
“若只是将魔王视作抚慰受难者的神像，自然无可厚非，但，这样的人依然存在于罗德岛中，是否有些越界与不妥?”
巴别塔已经轰然倒塌。
不可否认，特蕾西娅的愿景中，的确有普世的一面，但，罗德岛从来就不是萨卡兹的流.亡.政.府。
罗德岛里依然存在着特蕾西娅“这个人”的追随者，不是因为她提出要解救感染者，而是因为她许诺了一个萨卡兹的未来而崇拜她的追随者。
冷汗已经从凯尔希的脸旁滴落，这一次她所承受的压力，要更胜于在石棺前的那一次。
洛廷的说辞过于直接，这让阿米娅有些难以接受，她想要开口反驳。
可阿米娅却发现，她所崇拜特蕾西娅的地方，洛廷不但没有反驳，还直截了当地予以了承认。
年幼的魔王，传承了特蕾西娅衣钵的奇美拉，找不出来反驳征服者的句子。
特蕾西娅殿下是一位崇高的萨卡兹，而她的局限就在，在崇高之前，她首先是一位萨卡兹。
阿米娅想起了在她面对血魔的质问时征服者对她的袒护，罗德岛在巴别塔的基础上，还应该向前一步。
“我输了。”
特蕾西娅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征服者知晓的信息过于细致庞杂。
他这种独立于世的身份，让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真正站在博士这一边。
“我想，造物主，恐怕也会输给你。”
萨卡兹的魔王吐出一句酸涩的叹息。
“啊，这个无耻的长角蛮人——”
在某处空间内继续注视着这场“混战”的普瑞赛斯刚想要反击，却因为洛廷的抢先开口而中断了。
“你恐怕还不足以和造物主相提并论。”
普瑞赛斯癫归癫，但她好歹是全心全意为了博士，甚至连前文明都可以忽视。
只是她的手段在技术上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洛廷不可能顺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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