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泽EL
她走到玄冥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千道流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他都跟你说了？”比比东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沉寂。
玄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比比东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我知道，这件事里，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千道流那个老东西……他更没资格。”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痛楚，也有一丝罕见的、属于母亲的柔软：“但是……玄冥，千仞雪……她在这整件事里，确实是无辜的。她的出生非她所愿，她父亲的死，她母亲的……恨，这些沉重的恩怨，本不该成为压垮她的枷锁。”
她抬起头，看向玄冥线条冷硬的侧脸，语气带着一丝几近恳求的意味：“千道流不敢告诉她真相，我也……无法开口。这件事，或许只有你，能在合适的时机，用你的方式，让她接受，让她……走出来。”
“就当是……”比比东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对她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我希望，你能帮她渡过这个难关。”
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自私。玄冥与千仞雪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纠葛，刚刚更是被玄冥亲手推向决裂。现在却要让他去抚平千仞雪内心的创伤，这何其艰难，又何其讽刺。
但她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眼睁睁看着千仞雪在仇恨和真相的悬崖边徘徊，她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玄冥依旧沉默着，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的黑夜，深邃得看不到底。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清辉，却驱不散那与生俱来的孤冷。
过了许久，就在比比东以为他不会回应，心中渐渐沉下去时，玄冥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没有承诺，没有保证，但对比比东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玄冥既然说了“知道了”，就意味着他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他最终会怎么做，何时做，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谢谢。”
然后，她也不再打扰，悄然转身离开了大殿，将这片寂静重新还给了玄冥。
殿内，玄冥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千仞雪那双燃烧着忿怒与绝望的金色眼眸，以及她最后那句嘶吼——“是不是只有杀了我，你们俩就能彻底阖家团圆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凉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又缓缓消散。
麻烦。
第417章 进退维谷
……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过去。
在来自日月大陆的上万名技术人材倾力相助，以及比比东不惜代价的全力支持下，武魂帝国以惊人的速度搭建起了魂导工业的初步框架。
一座座崭新的魂导器工坊在帝国境内拔地而起，流水线上开始出产各种民用魂导器——从能够极大提升耕作效率的魂导犁、魂导灌溉器，到改善了运输条件的魂导货车，再到开始进入部分家庭的魂导照明、魂导取暖装置……
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更让帝国底层民众感到振奋的是，帝国推出了大规模的“工读”政策。
无论出身，只要通过基础考核，便能进入新设立的“魂导技术学院”学习，先学技术，费用可以等学成就业后分期偿还。
这为无数没有魂师天赋的普通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未来的大门。
知识改变命运，技术创造价值——这个观念开始悄然在武魂帝国蔓延。
原本因为严苛律法和高压统治而对帝国畏之如虎的基层百姓，在切实享受到魂导器带来的生活便利，看到了通过努力学习技术也能获得尊重和富足的希望后，态度逐渐发生了转变。
虽然远未到拥戴的程度，但至少，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和抵触情绪，明显淡化了许多。
武魂帝国，似乎正走在一条与过去任何帝国都不同的道路上，展现出一种奇异的、专注于内部建设和发展的活力。
然而，武魂帝国的这种“内向”发展，对于隔岸观火的天斗与星罗两大帝国而言，却无异于一场无声的煎熬。
他们原本绷紧了神经，枕戈待旦，准备迎接武魂帝国魂师军团的雷霆一击，甚至已经做好了国土沦丧、浴血奋战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武魂帝国在初步整合了边境势力后，竟然完全偃旗息鼓，转头搞起了什么“魂导内政”和“民生改善”？
这让全力备战的两位帝国皇帝和满朝文武，感觉自己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空处，尴尬无比，更是憋屈得厉害。
为了应对预想中的灭国之战，两大帝国在这几年里几乎将国力透支到了极限。
他们强行征调了海量的民夫，耗费巨资，在边境线上修建起连绵的军事要塞。
他们维持着超过百万的常备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军饷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一切沉重的负担，最终都转嫁到了底层民众身上，早已引得民怨沸腾，暗流涌动。
可现在，敌人不来了？
他们不可能解散大军，万一武魂帝国是佯装发展，实则伺机而动呢？
可如果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庞大的军费开支就像两个帝国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迟早会将他们活活耗死！
更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来自武魂帝国的各种“流言”开始悄然在民间传播。
那些消息描绘着武魂帝国内部如何限制贵族和魂师特权，如何大力扶持平民，如何通过新技术让普通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尽管因为武魂帝国前些年主动挑起战端，这些宣传的可信度很低，但架不住说的人越来越多，描绘的景象又恰恰戳中了在沉重赋税和徭役下苦苦挣扎的底层民众内心最深的渴望。
长此以往，两大帝国的民心会不会发生动摇？那些被压迫的平民，会不会将对国内现状的不满，转化为对河对岸那个“新世界”的向往？
若真到了那一步，军心涣散，民心背离，他们甚至可能不战自溃！
打？主动进攻拥有玄冥和比比东这两位绝世强者的武魂帝国？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不打，庞大的军费开支如同无底洞，继续下去，不用武魂帝国动手，两大帝国自己就会被活活拖垮！国内矛盾迟早会彻底爆发！
进退维谷！
天斗皇宫和星罗皇宫内，两国的皇帝和重臣们，此刻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和焦灼之中。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眼睁睁看着国力被不断消耗，民心逐渐流失，却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
武魂帝国这一手“不战而屈人之兵”，利用发展和舆论的软刀子，比直接的军事进攻，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天斗帝国，皇宫深处。
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曾经意气风发的雪夜大帝，此刻面色蜡黄，气息微弱地靠在龙榻上，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焦虑与不甘。
下方，以太子雪崩为首，昊天宗宗主唐啸、蓝昊王唐三、国师玉小刚，以及一众重臣和魂师家族代表肃立，气氛凝重。
“咳咳……”雪夜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诸位爱卿……武魂帝国如今……按兵不动，专攻内政，其心可诛！长此以往，我天斗帝国……恐将不战自溃！国师……你可有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玉小刚身上。
玉小刚面色沉凝，他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依微臣之见，武魂帝国如今所为，极大概率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基于过往认知的自信：“微臣年轻时，曾在武魂城、在武魂殿待了近十年！我太了解他们了！武魂殿的根基，就是建立在魂师特权和对资源的掠夺之上！如今以武魂殿为基建立的武魂帝国，绝不可能摆脱这种根深蒂固的弊病！”
“比比东前两年所谓的‘巡猎天下’，以血腥手段肃清内部，看似雷霆万钧，实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文章！若真用如此酷烈的手段进行彻底清洗，动摇统治根基，无异于自掘坟墓！以我对比比东的了解，她看似疯狂，实则心思缜密，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至于他们大力发展的魂导器技术，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巨大压力，也是他们抢夺民心的一步毒计！根据我们安插的探子回报，这些技术，源自一个名为‘日月帝国’的海外势力！武魂帝国已与日月帝国结成了某种同盟！”
“日月帝国？”雪夜和众臣都露出疑惑之色。
“是的！”玉小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微臣近来翻阅大量古籍，终于在一本数万年前的残卷中找到了只言片语！记载称，在斗罗大陆之外，确实还存在另一片大陆！两片大陆在远古时期曾有过交往，但后来不知为何彻底断绝！”
“虽然详情已不可考，但这证实了海外大陆的存在！”玉小刚语气变得激昂，“既然武魂帝国能与日月帝国合作，那我们天斗帝国为何不可？！所谓的同盟，无非是利益的交换！武魂帝国定是许给了日月帝国天大的好处，才换来技术支持！”
“只要我们天斗帝国能开出足够的价码，同样可以从日月帝国手中获得魂导器技术！武魂帝国想打持久战，打民心舆论战，那我们就奉陪到底！两大帝国底蕴深厚，幅员辽阔，只要我们能获得同等技术，稳定内部，假以时日，必不惧他武魂帝国！”
雪夜大帝听着玉小刚的分析，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微微颔首：“国师言之有理……可是，我们如何联系上那日月帝国？又如何建立合作？”
第418章 魂环储存
……
玉小刚早有准备，躬身道：“陛下，臣有一计。我们可以‘和谈’为名，派遣使团前往武魂帝国！明面上是商讨和平共处，暗地里，则可伺机接触日月帝国在武魂城的人员，尝试建立联系！”
“和谈？派遣使团？”雪夜眉头紧锁，这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是的，陛下。这是目前惟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玉小刚肯定道，“使团人选，必须绝对可靠，且需机智过人，能随机应变。”
雪夜的目光扫过下方。太子雪崩是唯一继承人，绝不能涉险。宗室子弟……他信不过，担心有人借此机会与武魂帝国勾结，甚至篡权。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玉小刚身上：“国师……此事关系帝国存亡，非大才不能胜任。朕意，由你亲自担任使团正使，代表天斗帝国，前往武魂帝国！”
“不可！”玉小刚还未回答，一旁的唐三立刻踏前一步，语气急切，“陛下！老师年事已高，武魂帝国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岂能让老师以身犯险？臣愿代老师前往！”
雪夜看向唐三，这位年轻的蓝昊王天赋卓绝，实力强大，确实是上佳人选，但他毕竟是昊天宗的人，并非皇室嫡系……
唐三看出雪夜的犹豫，立刻补充道：“陛下，臣不仅精通战斗，更擅长暗器与机关之术！对于魂导器这等新奇事物，臣有自信能快速掌握其原理！即便无法光明正大获取，臣……也有办法‘借鉴’一二，定能将关键技术带回帝国，助我天斗抗衡武魂！”
听到“借鉴”二字，雪夜身为帝王，本能地皱起了眉头，觉得此法有失帝国体面，登不上大雅之堂。
玉小刚却在此刻开口：“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如今帝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拘泥于小节，恐将错失良机！唐三所言，虽手段非常，但目的纯正，都是为了帝国存续！老臣以为，此法可行！”
他看向唐三，眼中带着信任与决然：“小三，你心思缜密，实力足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此行凶险万分，你务必小心！”
唐三重重抱拳：“老师放心！为了帝国，为了宗门，唐三万死不辞！”
雪夜看着眼前这对师徒，又看了看下方沉默但眼神坚定的昊天宗宗主唐啸，最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好！既然如此……蓝昊王唐三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天斗帝国特使，全权负责与武魂帝国和谈事宜！并……见机行事，务必设法与日月帝国取得联系，为我天斗争取一线生机！”
“臣，领旨！定不辱使命！”
……
武魂城，魂导研究院核心区域。
经过一年不分昼夜的艰苦攻关，在玄冥提供的关于魂环能量结构与稳定性的关键思路指引下，来自日月帝国的顶尖魂导师们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一座半人高的魂导器装置静静矗立在实验室中央，通体由稀有金属构成，表面铭刻着极其复杂的能量回路，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魂力波动。
随着一名研究员将一枚刚刚从一只十年风狒狒身上剥离、尚未消散的白色魂环引导至装置上方，装置顶端的核心晶体亮起微光，产生一股温和的吸力，将那枚白色魂环缓缓吸入其中。
晶体内部，一点微弱的白光稳定地亮起，代表着储存成功。
“成功了！十年魂环储存稳定！”
“百年魂环测试也开始进行……能量波动在可控范围内，储存成功！”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尽管目前的“魂环储存器”只能稳定储存十年和百年魂环，对于能量更狂暴的千年魂环成功率不足三成，万年魂环更是完全无法承载，但这无疑是一个从零到一的巨大飞跃！
证明了魂环储存的可行性！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不断优化材料、改进回路，提升储存上限和稳定性。
与此同时，教皇殿深处，玄冥正沉浸在另一项研究中。
他面前悬浮着一团肉眼不可见，唯有神识才能感知到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能量流。
这正是过去一段时间里，因为他带来的魂导器改善了部分民生，以及他以绝对暴力震慑两大帝国、客观上阻止了大规模战争蔓延，而在一些受益者和祈求和平的民众心中产生的……信仰之力。
根据波塞冬的指导，他了解到信仰之力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源自众生信念的精神能量。
在凡界，它妙用无穷：可以帮助顶尖强者突破九十九级的极限壁垒，可以在渡成神劫时分担部分压力，甚至可以像波塞冬那样，积累到海量后凝聚出对应的神位！
波塞冬便是凭借千年积累的海洋信仰，最终成就海神之位，飞升神界。
不过，信仰之力对已成神祇的存在作用大减，神级之后的提升，更依赖于对自身法则的领悟和掌控。
波塞冬坦言，他飞升时初入一级神门槛，历经无数年苦修达到一级神巅峰，却始终无法跨入神王之境。
神位在初期是强大的助力，但当神祇走出自己的路后，反而会成为一种限制。
而且，神界为了维持自身稳定和战力，主神级神祇通常不被允许随意离开，除非像当年的天使神和罗刹神那样闹到不可开交，影响神界安宁，才会被允许下界。
信仰之力的性质也多种多样，有祈求和平、救赎的正面信仰，如海神、天使神，也有崇拜恶念、杀戮的负面信仰，如罗刹神。
但归根结底，它是一种可以被引导和利用的“万金油”式精神能量，可以用来提升修为、凝聚神位、延长寿命，甚至……凝聚魂环！
结合魂环储存器的突破，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釜底抽薪的设想在玄冥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魂环，不应该是消耗品。
既然凡人制造的魂导器目前无法完美储存高阶魂环，那么，为何不利用信仰之力这种更高层次的能量来构建一个体系？
他可以尝试制造一种以精纯信仰之力为核心的特殊“容器”，或者直接构建一个基于信仰网络的无形“魂环库”。
当魂师需要魂环时，可以通过某种仪式或祈祷，由神念根据祈祷者的实际情况，从“魂环库”中调用合适的、储存的魂环，远程赋予。
而当这名魂师生命走到尽头，或者主动放弃时，赋予的魂环并不会消散，而是可以被这个信仰体系回收，重新纳入“魂环库”中，等待下一次被需要。
如此一来，魂环将不再是需要猎杀魂兽才能获得的、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变成了一种可以循环利用的“公共资源”！
魂兽无需再因为自身的魂环而被猎杀，它们可以与人类共存，甚至在未来，或许可以建立新的合作关系，例如，自愿在寿命尽头贡献魂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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