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谢谢医生！来，丽可”
“谢谢久世医生”
左腿膝盖以下换上义肢，还没来得及贴上人工皮肤的小女孩，向叶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你说的我都记着，丽可会好好听话的！”
“嗯，真乖”
叶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女孩呵呵一乐。
“医生，账单什么时候寄到……”
母亲有些不安，“我就要发工资了，老让您垫付也不好。”
“下个月会寄给你的。”
“好的，谢谢医生！”
目送母女俩离开，叶守随便在平板上画了几笔就把账单的事抛在脑后，只是操作着将刚才的病历档案存进了数据库。
十岁以下的义体改造手术，放在主世界是相当少见的，医疗中心收治那么多患者，贡献了大部分病例，但总数量相比社会整体依旧不多。
可在夜之城类似的情况随处可见。
丽可从小被母亲抚养长大，父亲不知所踪，可能是在孕中摄入了什么有害物质，导致小女孩有一定的先天畸形，随着年龄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进行义体改造。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为儿童发育得很快，尤其是十岁以下，义体往往一两年甚至半年就需要调整，更换，对一般家庭来说负担不小。
一般说的从小就义体化，指的其实是“电子眼”，“脑机接口”这些不会因为年龄变化而有明显尺寸差异的部位。
（眼珠大小基本不会变，六岁以后便差不多定型了。）
所以，如果真的要更换四肢，大家往往会选择二手的。
丽可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使用二手义肢时会有很严重的排异反应，简单来说就是看到幻觉，总是有些人影忽闪忽灭。
她母亲很难负担这笔开销，一直都是用廉价义体和抑制剂撑过来的，遇到叶守之后情况才开始改善。现在随着丽可年龄增长，排异反应慢慢变弱，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
而叶守作为义体医生，觉得丽可的症状其实不太像简单的排异……
以前他还只是猜测，但现在接触到了很多神秘侧的力量，自己也算是个魔法师，他才差不多确定:丽可是“灵感”比较高，看到的其实是前任使用者的“残响”。
没错，义体也是可以承载灵魂的，无论使用者死没死，部件总会残留一些精神波动，而丽可属于那种有天赋的人——就像很多通灵者摸到器物就能读取感情和记忆一样。
赛博鬼魂啊……游戏里倒是也有出现，叶守没太惊讶。
不过显然丽可得天赋也没到太强的地步，因为幼年时期没有开发，现在差不多快要消失了，应该影响不到她未来的生活。
——作为义体医生，叶守未免太尽职了。
他在这片区域备受尊敬，连黑帮都不会来找茬，除了高深莫测很能唬人的“背景”之外，也不是没有一些私人上的理由。
咚咚！
又有人敲门了，叶守随意往监视器屏幕闪一瞥，本来散漫的目光集中了起来，略显疑惑。
“这可真是稀客。”
他放下手上工作，过去打开门将对方迎了进来。
“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这是软体过载导致的吗？大卫。”
第85章逐渐意识到真相BeLike
“疼！”
“不疼，是幻觉。”
叶守将人工皮肤回归原位，用酒精棉球擦掉槽口表面的润滑剂和电解质溶液，随手关掉无影灯，让大卫自己检查一下。
“连接……预启动……数据链传输……矫正……唔！疼！”
“嗯？”
叶守一边摘掉橡胶手套一边回头:“你的神经系统很敏感啊，平常都用什么抑制剂？”
“抑制剂？”
大卫呆呆地抬起头，“我从来不吃药的。”
“……”
“哦”的一声，想起了自己差点忘掉的设定。
大卫作为“主角”，虽然没有某个V傲天那么离谱，但义体适应性也相当优秀，在安装军用级义体前完全不需要吃药的。
“就算没有出现排异症状，平时也最好在家里备着抑制剂，毕竟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义体改造是一项既方便又危险的手术，方便之处在于堪比写轮眼的“热插拔”技术，不需要太多过渡和休养，恨不得昨天改造了今天就能大杀四方。
危险之处则在于“免疫排斥”。
人体的免疫系统其实是极其排外的，将外来器官移入体内，免疫系统会认为这是外物入侵，进而对其发动攻击，哪怕是机械义体也不例外。
所以义体人就需要“抑制剂”让自身免疫系统无视新植入的义体！
轻度改造还好说，只要义体适配度高，也不太需要吃药进行抑制。但如果过度改造的话，不仅需要大量注射抑制剂，后期还会出现精神上的压力。
（因为义体基本都是要连接神经系统的，会给大脑带来负担。）
“……我知道了，医生。”
大卫处于自我意识非常强烈的青春期，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孩子，但今天欠了叶守人情，在他面前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这次的事情，就拜托医生你帮我瞒着，不要告诉老妈。”
“没关系，我和葛洛莉亚只会聊一些生意上的事，而你是我的患者，自然有义务帮你守住个人情报。”
叶守施施然坐在高脚椅上，看着意气消沉的大卫，笑道:“不过作为熟人，我私人倒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网络端口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像这个样子被烧掉的。”
“你管得太多了吧？”
大卫略显不爽地移开视线。
“说得也是，毕竟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惠顾一百欧，就不收你服务费了。”
“……其实也没什么。”
大卫脸皮抽了一下，挠挠后脖颈，撇着嘴说道:“跟人家比赛输掉了。”
“比赛？”
“乱来了一点……如果我的软体是最新版本，赢的一定是我！”
大卫遗憾地仰起头:“啊那样的话，付个医疗费还不是轻轻松松。”
有赏金的比赛吗？激烈到能烧毁义体端口的程度？
年轻人就是不怕死啊
“你很需要钱吗？葛洛莉亚现在赚的应该也算不少。”
“……老妈太拼命了。”
大卫目光散漫地看着天花板，“明明不用那么辛苦的。”
“是学校的问题？”
“啊。”
“原来如此……也难怪。”
叶守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能收到葛洛莉亚的金币，大卫的却迟迟没有爆出来——有些事情是性格决定的。
葛洛莉亚对大卫寄予厚望，希望她这个有天赋的儿子能摆脱底层的生活，成为夜之城的中产阶级，也就是公司的“员工”。
她一个单亲母亲，为了替大卫铺平道路，供他上了荒坂学院这所专门收纳公司二代的高等学府。
虽然在叶守的提携下，葛洛莉亚的经济状况比原著中好得多，但她是不敢大手大脚花钱的，因为理论上来说她一个医疗中心的普通工作人员，在供孩子上学后就不可能剩多少钱了。
在大卫眼中，他老妈依旧是在拼命赚钱，用时间和健康换来的数字，大部分都投入到了那个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学校里——这让他相当不爽，甚至是愤怒。
大卫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荒坂学院！
他也没有葛洛莉亚那样的“野心”，只要能赚钱让老妈提前退休就很高兴了，完全不想去攀爬荒坂塔。
他对那些道貌岸然的有钱人是敌视而轻蔑的，因为就他亲眼所见，公司二代们都是一群势力之辈，导出那个心眼里瞧不起他这种底层平民，甚至不止一次侮辱他的出身，言语上对他老妈多有冒犯。
如果不是怕葛洛莉亚伤心，他早就上手揍了！
打不打得过是另一回事！
大卫对自己看得很清楚，他就是平民区出来的乡下老鼠，和在大公司那闪闪发光的厕所里生活的硕鼠根本不是一路人
——现在的大卫和“原著”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很缺钱吗？”
“这座城市里没几个不缺钱吧？”
大卫翻了个白眼，“但不管我怎么找门路，都是越来越穷啊。”
“因为你搞错方向了。”
叶守轻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门路是什么，但以你的年龄，知识和阶层，在夜之城中是不可能找到正循环工作的。”
“正，正循环？哈？”
大卫一副懵懂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工作，收取报酬，去掉消费后的储存，然后继续工作，积累到一定地步改善生活水平，继续努力工作争取更多报酬——
这就是正循环，也是大部分人向往的生活。”
“……那你的意思是还有负循环咯？”
“工作，收取报酬，除去必要支出几乎没有剩余，没有时间和资源改善生活水平，进而无论多长时间都积累不到一定储蓄，抗风险能力长期为零。
一场事故，一个疏忽，一次背锅，都有可能造成负债，因为自身没有盈余的能力，所以负债也难以清空，影响信用……然后就是医疗保险之类的东西暴雷，几乎没有挽救的可能。
——这就是负循环。”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在夜之城，大部分人都被企业调整到了正负循环的临界点，可谓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为了提高效率，企业会优先雇佣义体化程度高的人，这也就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恶性竞争。为了获得工作而更换更好的义体，为了偿还义体的开销而加班工作……”
叶守突然笑了:“很不可思议吧——大家都很勤劳，也都想踩在别人头上，但最终谁也没能从粪坑里爬上去”
“……”
大卫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像是要透气一样拉着T恤领口，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感觉快要窒息了。
紧接着在胸口升起一股愤怒……继而无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些什么，更不知要倾泻于何人……或许那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将来也会进入负循环吗？”
“你有医疗保险吗？”
“老妈之前说手头有余裕，要给我买一份。”
“真好啊！这个时代已经很难看到正常的家族爱了，但你有个这么疼爱你的母亲，一定要好好珍惜哦，大卫”
“不，不用你说！”
大卫握紧拳头又颓丧松开:“但是……照你这么说，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给老妈添麻烦吗？”
“是的。”
叶守直言不讳。
大卫肉眼可见的更沮丧了……
现在他认真审视了自己的小聪明，比如说参加一些“有奖竞赛”，或者购买盗版软体……看起来是挣外快，省钱，但往往到最后都会好事变坏事，非但省不下一点，还会额外造成家庭负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但听了叶守的话，总感觉里面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是自己也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之中呢？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
大卫话语中充满疑惑，但却不是在问叶守，更像是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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