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上 第610章

作者:风月

  季觉丝毫不给面子,再次警告:“我知道你们涅槃路子野,但有些话,最好别说出口.”

  不,其实根本不需要诉之于口。

  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来自工匠的共识和道德乃至不存在的素质,就已经将对方的意思传达无误。

  好主意,馊主意,本质上都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最合适他们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难题的妙计。

  黄粱之梦,圣神之位,教团之尊荣,圣者之高远,天使之强悍……这一切,都是由所有人的祈祷所构成。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杀光所有的人,这一场幻梦,不攻自破!

  但是,不行。

  哪怕这里大多数人已经失梦症晚期,没救了,尸体都烂了,这里只不过是最后的灵魂汇聚所成就的梦幻泡影。

  但是,不行。

  从一开始,季觉在察觉到这一关键的时候,就将它抛在了脑后。

  不然的话,何须包大财的提醒?

  他还有更简便的方法,不知道多少……

  绝渊、滞腐、狂屠、塔与狼,季觉一路走来的经历和所学到的东西,根本就是为此而生的。

  比灵瘟的威胁还要更强的东西,他也做得出来,甚至做的比闻晟要好太多,好十万倍!

  甚至,都不需要全部杀死。

  根据他本能的测算,只要杀掉三分之一,这一场梦的基础构架就会不可逆的出现裂痕,杀掉二分之一,一切就将彻底失控。

  杀掉五分之三,泡影自灭。

  但是,不行!

  别特么逼逼那么多,不行就是不行!

  否则的话,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前,最先被杀死的,就是曾经的他自己。

  如果凡事都轻松简单的话,那季觉为何还要煎熬到如今的样子?太多轻松和简单的选择了,随便选一个,都足够他过上自由顺遂的生活,不必自讨苦吃,自寻折磨。

  他不愿意向兼元低头,不愿意认可卢长生的野心,不愿意成为播种者的傀儡和走狗,更不想成为被自己所唾弃的那种人。

  有些错,一旦犯下,那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不是,你这是工匠的卷瘾犯了?”

  包大财被逗笑了:“难道你想要和那位圣神在同一个赛道里卷么?”

  “为什么非要在一个赛道卷?”

  季觉断然的反问:“为什么非要信仰不可呢?”

  此刻,他的手掌再次抬起,握紧了那一缕营地之外延伸而来的灰黑,嘲弄一笑:“倘若祈祷有用的话,那么诅咒和怨恨不也应该一样么?”

  既然无法得到信仰,那就让他们恐惧好了!

  信心,希望,太过微弱和渺小了,即便是再怎么栽培和催发,都要漫长的时间,往往结果令人失望。

  但绝望和恐惧则不然。

  太简单了。

  季觉根本轻车熟路。

  如今,黄粱遗骸的权限在手,来自别人的畏惧和憎恶,同样可以提升季觉所觉醒的能力,而季觉所觉醒的能力……便是改造和转化一切,包括圣神以信仰所构成的成果!

  “我们不需要夺取圣神的信仰,只要,只要让他们所创造的地狱,成为比天国更可怕、更强的东西就足够了!”

  寂静。

  漫长的沉默里,包大财的神情变化。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失望还是惊奇,诸般意味糅杂之中,再难以掩饰茫然和疑惑——搞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搞错了。

  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奇谭炼金术钟爱故事,更钟爱以这虚幻为舞台所发生的一切展开。诸多的试探里,他原本以为自己所能见到的,是一个解放本性之后无所顾忌的工匠,亦或者是力挽狂澜再造一切的英豪。

  结果两者皆非,两边都不是,比两边都更好也比两边都更糟糕。

  明明不择手段,却又画地为牢。明明要掀翻所谓的天国,救赎这一切,却又要通过创造地狱去实现……

  他挠了挠头顶没剩下几根的头发,愁苦轻叹:“有时候,真难分清楚你和那位圣神的区别啊。”

  “区别?当然有啊。”

  季觉不假思索的回答“至少,我对他们的梦,没兴趣。”

  ……甚至,就连自己的梦都弃之如敝履,对吧?

  这样的话,一直到最后分别的时候,老东西都没有说出口。

  明明和奇谭炼金术的相性如何的良好,一眼就能洞彻‘帽子’的本质,却又完全不具备相关的相性?

  简直离谱。

  心枢、以太和镜不曾眷顾于你,是否是因为——你从不曾向那样的道路看过一次呢?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刻意的背向而行!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允许自己做梦的人么?”

  老工匠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怜悯一叹。

  明明你的梦还在后面追着你呢……为何不愿意回头一看?

第520章 余波和序幕

  季觉背后究竟有什么梦姑且不提。

  但忽然一夜之间,整个黄粱之中,所有人都感觉噩梦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了。

  没办法,太吓人了。

  什么逼动静都没有,那么大一个教区的中心城,莫名其妙的就遭了天谴了!

  甚至早在一个月之前,他们大主教还在每天吆喝着什么‘蒸蒸日上’呢,结果都还没来得及勃勃生机,万物竞发,流程都不走,直接所有的高层都没了,城里的人没了三分之一,全都被打入边狱!

  甚至全部都宣判永劫焚烧,再无开释的可能。

  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别想好,全都贬为罪人,奴工百年来偿还亵渎和不洁之罪。

  所有听闻的人第一反应是向教会举报眼前这个狗东西在放屁,危言耸听,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可仔细确认之后,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已经开始流汗了……

  什么鬼?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之间天城架着大狙就开始转起来了?

  同时,一纸加盖了天城教宗印玺的严厉申斥,已经送到了西南北三个教区的每一处圣堂和每一个主祭的面前。

  信中震怒批驳了最近几年来教团里出现的怠惰现象和大量成员不敬神事、怠慢圣明的现象,以至于亵渎之举屡屡出现,堕落之风扩散难止,以至于状况败坏到如今的程度,自今日起所有的圣堂都必须开展自查自纠,定期汇报,倘若有所怠慢和违背,严惩不贷。

  最低都是苦役五十年起。

  至于东部教区的始末,也在公告之中做出了解释——圣者伊德拉在一次调查之中,发现整个东区的高层已经彻底堕落,不仅怠慢神事,玷污神圣,而且还公然在圣堂之中进行大量的亵渎仪式,甚至意图截流信仰,自比神明,分裂教团。

  其堕落之举,令慈悲的圣神都流下了眼泪。

  于是,圣者行雷霆之事,剪灭所有的毒瘤和隐患,以维护教团的纯净。因此功劳和荣勋,而蒙受了圣神的嘉奖,提拔为坐下的侍从,从此超脱人世,飞升天国,永生不死。从今往后,所有的圣堂都必须在圣神的徽记旁边,树立起他的圣像。

  重建之后的东部教区,也将被冠以他的名字,以向这一片曾经一度堕落的土地显示宽宏和恩荣。

  而后,一位新的圣者便被拣拔而出,于天城受冕……

  总之,出了点小问题,但没关系,大家别怕,只是暂时性的调整。

  我们的神国,正在蒸蒸日上捏!

  反正,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而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第二家媒体存在,季觉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驳说你特娘的放屁。

  在绝对的话语权和公信力之下,混乱迅速稳定了起来。

  甚至,东部教区的亵渎之举和所遭受的绝罚,还激发出了其他教区的动力和信仰,纷纷把吃奶的劲儿全都使了出来,原本预计之中的信仰缺口,竟然在海量狂信徒的狂热之下,硬生生的给补上去了!

  个中精彩纷呈的苦行和表现,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在这一波严酷的整风之下,大量末位的主祭纷纷落马淘汰,而引虔诚上任的信徒们,顿时越发的坚定起来。

  除此之外所有教区和重要机构的守备力量也得到了未曾有过的加强,大量天使军团从天城降下人间,这些行走的神迹更进一步的激发了信徒们的狂热和信仰,同时,也最大程度上杜绝了季觉他们趁火打劫和浑水摸鱼的想法。

  接连有一个又一个的反抗营地被拔除,一个又一个的异端在公审之中被绑上了火刑架……就在教团这一台信仰机器全力开动之下,整个世界的稳定性再上了一个台阶,甚至,就连季觉都没办法露面了。

  没办法,如今的天城不知道启动了什么东西,二十四小时观测整个黄粱之梦,叮了一声之后,就开始自瞄了。

  季觉一旦从夹缝中走出露头,就会迎来海量的围剿和不计代价的自爆攻击。

  第一次的时候季觉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第二次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对,第三次的时候已经明白,自己这是彻底被教团盯死了,每天起码有三个圣者随时待命,准备上场防他。

  得亏有兔子洞的存在,不然的话,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

  可连续几次之后,等季觉再次去找包大财进货的时候,却遭到了老登的反对——凡事必然留痕,兔子洞也不是万能的。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次,他们每一次都是成群结队的集结大军,大规模的围攻封锁,偏偏动手的时候没多少?”

  季觉恍然:“你是说,他们在专门引导我们的人使用兔子洞?”

  “没错。”

  包大财叹了口气,拍了拍已经浮现裂痕的布口袋:“兔子洞的本质,也是一种精灵,引导人自由跨越梦境,所效仿的就是那一件永恒之门的无上天工。在这一场黄粱里,效果虽然得到了增强,但同时,也不是没有办法能够针对的。

  如果我没猜错,如今天城已经有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在专门的盯着了,每一次兔子洞出现的时候,都会留下痕迹。

  倘若再这么下去,恐怕有一天被他们彻底掌握了相关的痕迹的话,有可能直接就像是BUG一样封禁了。

  到时候大家就惨了。”

  季觉思考许久:“还能用几次?”

  “如果是没被当场发现的话,大概八到九次,如果再被盯着的话……”老登沉吟片刻:“三,不,保险的话,两次就最多了。”

  “我明白了。”

  季觉点头,不假思索:“那就继续用吧,不用给我,既然我被盯上了,那让其他人代替我也行。”

  包大财错愕了一瞬,倒是没怒斥季觉一点都不珍惜机会,反而好奇:“你打算把活儿甩给谁?”

  “是啊,谁呢?”

  季觉的手掌在营地里随意的扫过,无视了跃跃欲试的颜非之后,最后,指向了一张懵逼的面孔:

  “就你吧。”

  “……我?”

  浑身土灰正在兼职泥瓦匠的余树茫然,指着自己的面孔,一头雾水。

  颜非也急了:“为什么啊!明明我比他强的多!”

  “除了火大上头的时候打架之外,你还能做什么?”季觉被逗笑了,直白了当的发问:“去联络其他的反抗营地?混进教区里建立安全屋和地下组织?甚至和教会的人沟通,或者策反信徒?你行么?

  行了,别垮着脸了,后面还有事情要你做呢,况且,你走了,护卫工作交给谁?”

  “我。我吗?!”

  刚刚才垮起脸来的颜非瞬间喜出望外,看不见的尾巴都晃起来了:“也是,对,对哦,我是要保护季先生你安全的……”

  所以说,小孩儿太容易被搞定了啊!

  “我?我吗?!”

  余树一边肚子里吐槽着,一边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然呢,交给闻姐?很难想象闻姐去做这些事情啊。”

  季觉挠了挠头,顺带CUE了一下某位物资充沛之后天天假公济私泡在酒缸里的前营地领导人。

  真要让她去做外交和地下工作,搞不好第一天大家就彻底闹掰,第二天地下补给点就玉石俱焚了啊。

  “这活儿除了你,别人也没多少能做吧?拿出你在崇光教团里的工作经验,反过来用不就是了?毕竟,组织力和行动力一样不缺,沟通能力也没得说,虽然战斗力差了点,但拿点装备就能补上,行了,别推诿了,就你了。”

  季觉甩手将工作丢出去之后,不等他再反对,便看向了老登:“有空么?”

  “啊,人老了……”包大财还准备习惯性的划水,察觉到季觉的危险眼神,顿时话锋一转:“老了就空闲多啊,啥事儿啊?”

  “工坊借我用一下,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聊聊。”季觉走向了鸡脚屋,“就当做奇谭炼金术的展示吧,老登,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包大财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时候看到季觉这条狗东西的时候拳头会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