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仞夜
附近除了几棵古松和一根腐朽的巨大树干外，这片林间空地空无一物，完全找不到任何能解释少女出现在此的线索。
三人几乎是小跑着沿原路返回，回到小屋时，少女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轻柔地将少女安置在客房的床上，望月枫细心地为她掖好毯子。
安顿好少女后，三人回到客厅的木桌前。
经过一段沉重的沉默，望月枫率先开口：“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任务触发NPC。如果是的话，接触时任务列表应该会自动更新。”
亚丝娜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她确实是玩家？”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望月枫望向客房的方向，“但问题在于，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远的楼层？”
西莉卡直起身子说道：“会不会是跟着其他玩家出来的？然后走散了？”
望月枫的指节敲击着桌面：“这么小的孩子登入游戏，按理说应该有监护人陪同。”
“嗯，我也这么想。”亚丝娜轻声附和，“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会独自登入SAO。”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希望她的家人平安无事……”
最后这句话像块石头般沉甸甸地落在三人之间。亚丝娜抿紧嘴唇，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转头与望月枫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她……会醒来的吧？”西莉卡抱紧怀中的毕娜。
望月枫点点头，强迫自己用笃定的语气回答：“既然身体没有数据化消失，就说明NERvGear的信号连接还在维持。现在的状态更接近深度睡眠，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
尽管他努力让声音显得确信，尾音还是泄露出几分不确定。
亚丝娜突然起身，径直走向客房。
她在床前轻轻蹲下，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少女额前的黑发。
第一百六〇章：结衣
亚丝娜的指尖轻轻梳理着少女乌黑如绸的长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即使在昏迷中，少女周身仍萦绕着一种超脱凡俗的气质。
她肌肤的颜色，是那种近似于雪花的细腻纯白。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五官，还有那带着异域风情的面部轮廓。与其说这少女是人类的小孩，倒不如说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接近童话故事里的森林精灵。
“如果能睁开眼睛……”亚丝娜轻声呢喃，仿佛怕惊扰了少女的梦境，“一定会绽放出令人心醉的笑容吧。”
这时，望月枫和西莉卡也脚步轻轻地走到亚丝娜身旁。
望月枫微微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少女，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与思索，随后说道：“从她的身形和模样来看，应该还不到十岁……大概只有八岁左右吧。”
亚丝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少女身上：“差不多吧……她绝对是我见过最年幼的玩家了。”
望月枫听后，转头看向西莉卡，带着一丝打趣的意味说道：“比西莉卡还小吧。”
西莉卡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有些羞涩地轻声说：“我十三岁。”
午后的时光如潺潺溪流，不紧不慢地缓缓淌过。暮色渐沉时，窗外的湖面已被染成暗红色。当最后一线夕阳的余晖也从窗棂间褪去时，床上的黑发少女依然沉睡如初，宛如一朵在静谧夜色中悄然绽放又暂时沉睡的昙花。
望月枫轻轻拉上客厅的亚麻窗帘，壁灯温暖的黄光立刻填满了房间。
他刚从高拉尔村回来，肩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亚丝娜想问他，但望月枫一个简单的摇头就传达了他此行的结果——没有任何关于黑发少女的线索。
三人都没有愉快享受晚餐的心情，两三口便解决掉了简单的汤与面包。餐后，他们围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望月枫带回的几份玩家报纸。
这些所谓的“报纸”实际上与现实世界里那种厚厚一叠、纸张沙沙作响的报纸截然不同。它只有杂志大小，材质是柔软的羊皮纸。羊皮纸的表面浮动着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可以通过手势操作切换不同版块。
作为玩家自主运营的攻略媒体，内容包罗万象：从最新的怪物情报、道具市价，到任务攻略和玩家投稿。此刻，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寻人启事”栏目上。
“没有呢……”西莉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
“确实没有。”亚丝娜轻叹一声。
三人沉默地对视着，往常这个时间，他们或许会玩些纸牌游戏，或是到湖畔散步，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但今夜，那个沉睡的黑发少女像一片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今天就早点休息吧。”亚丝娜的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
望月枫点点头：“也好，明天再想想办法。”
关上客厅那明亮的灯，三人走向主卧室。自从搬进这栋小屋，共享一张大床已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随着望月枫伸手关上卧室的壁灯，房间顿时陷入温柔的黑暗……
望月枫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西莉卡也蜷缩在床的一侧沉沉睡去。
唯有亚丝娜依然清醒，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忧虑的光芒。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客房中沉睡的黑发少女。
如果这个孩子一直有家人陪伴倒还好，但若是一年来都独自在这个死亡游戏里挣扎求生……
亚丝娜的指尖揪紧了被单。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要如何承受这样的恐惧与孤独？光是想象，胸口就传来阵阵刺痛。
最糟糕的可能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许少女在森林中的异常状态，正是长期孤独与恐惧导致的精神崩溃。在这个没有心理医生、没有求助渠道的囚笼里，连成年人都可能被绝望击垮，更何况是这么年幼的孩子？
而距离通关这个死亡游戏，至今仍是遥遥无期……
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突然袭来，亚丝娜轻手轻脚地起身，无声地来到客房门前。
推开门，月光正巧透过纱帘，为床上的少女镀上一层银辉。
亚丝娜在床边坐下。
“一定……很害怕吧……”亚丝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犹豫片刻，轻轻掀开棉被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到少女身旁。纤细的手臂环抱住那娇小的身躯，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驱散所有寒冷与恐惧。
“没事的……”她轻声呢喃，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少女的身体依然冰凉，但似乎比先前柔软了些许。月光下，那张稚嫩的脸庞似乎也舒展了几分。
“晚安。”亚丝娜在少女耳边轻语，声音如同夜风拂过湖面。
……
亚丝娜在晨光中缓缓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里，一双如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眼瞳近在咫尺，湿润得仿佛浸在晨露中的黑珍珠，倒映出亚丝娜惊讶的面容。
少女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分开：
“啊……呜……”
她的声音如同水晶风铃被最轻柔的微风拂过，空灵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亚丝娜怔住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朝主卧方向喊道：
“小枫！快过来！”
主卧室里，望月枫早已醒来，听到呼唤就起床来到客房。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亚丝娜正抱着少女坐起身来。亚丝娜的眼神里满是关切，她轻轻拍着少女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亚丝娜温柔地看着少女，轻声问道，“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说完，她紧紧盯着少女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少女沉默了片刻，随后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
“那你的名字呢？”亚丝娜耐心地追问。
“名……字……”少女的嗓音如同清晨的露珠般纯净，“我……的……名字……”
她微微偏头思考的模样，让一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片刻的停顿后，唇间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结……衣，结衣。我的……名字……”
第一百六一章：爸爸、妈妈
“结衣吗？”亚丝娜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欣喜，“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是亚丝娜，他是望月枫。”
望月枫单膝跪在床边，与少女平视。
亚丝娜轻轻一转头，名为结衣的少女也跟着缓缓转动视线，黑曜石般的瞳孔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接着，她动了动嘴唇，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望……屋吶，望、月枫……”
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被风吹散的音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含糊不清的发音让亚丝娜心头一紧。昨夜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看似十岁左右的少女，言语能力却如同牙牙学语的幼童。
“结衣。”亚丝娜轻轻握住少女冰凉的手指，声音放得更柔，“你为什么会在第二十二层？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少女沉默地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落。
漫长的静默后，她用力摇头，发丝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个音节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那双漆黑眼眸中的茫然，让亚丝娜的心揪得更紧。
将少女带到餐桌前，亚丝娜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结衣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像只小动物般小口啜饮。
借着这个间隙，亚丝娜与望月枫退到厨房角落。
“小枫……”亚丝娜压低声音，“你怎么看？”
望月枫的眉头紧锁，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记忆缺失是肯定的，但更令人担忧的是……”
他的视线越过亚丝娜肩头，落在安静喝牛奶的少女身上：“结衣表现出的状态，很可能是遭受过严重的精神创伤。”
“果然……你也这么想吗……”亚丝娜的声音微微发颤。她转头看向餐桌，结衣正出神地望着杯中晃动的牛奶。
那个瞬间，少女的神情不像个迷路的孩子，反倒像个……迷失的灵魂。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见过太多残酷的事情……”亚丝娜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但这个实在太残忍了。”
望月枫注视着亚丝娜盈满悲伤的眼睛，便伸手将亚丝娜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躯：“别担心，一定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嗯。”亚丝娜抬起头，望月枫坚定的眼神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双手轻轻搭在望月枫的肩上。
两人一同回到餐桌旁。
望月枫拉开椅子，在结衣身旁坐下，刻意用轻快的语气问道：“那个，结衣……我可以直接叫你结衣吗？”
一直盯着牛奶杯的少女缓缓抬头，眼眸闪过一丝波动，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结衣也可以直接叫我小枫哦。”望月枫露出微笑。
“小……枫。”结衣生涩地重复着，发音比先前清晰了些。
“对，就是这样！”望月枫忍不住笑出声，温柔地揉了揉少女的发顶。
少女再次陷入沉默，连亚丝娜为她续杯的动作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时间在挂钟的滴答声中流逝，直到——
结衣突然抬起头，怯生生地望向望月枫，唇瓣轻启：
“……爸爸。”
这个称呼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静谧的晨光中。
亚丝娜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跌落在桌上，望月枫的手臂僵在半空，灰色的瞳孔微微扩大。
少女接着转向亚丝娜，眼眸中泛起微弱的光亮：
“阿屋吶（亚丝娜）……妈妈。”
亚丝娜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无法确定这是结衣记忆混乱导致的错认，还是对逝去亲人的执念投射。但此刻，比起理性分析，某种更强烈的情感先一步涌上心头。
“嗯……”亚丝娜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是啊，结衣，我是妈妈哦。”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结衣的脸上首次绽放出笑容，如同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整齐的刘海下，那双原本空洞的黑眸突然有了神采，精致如人偶的脸庞瞬间鲜活起来。
“——妈妈！”
结衣清亮的呼唤声在厨房里回荡，那双小小的手急切地伸向亚丝娜，指尖还带着牛奶的温热。亚丝娜看着眼前这双充满期待的小手，内心如同暴风雨中的湖面般剧烈翻涌。
“呜……”
她拼命咬住下唇，将即将决堤的哽咽咽了回去，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手臂却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将结衣娇小的身躯从椅子上抱起。当那温暖的小身体贴进怀中的瞬间，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束缚，顺着亚丝娜的脸颊滑落，滴在结衣乌黑的发间。
用过简单的早餐后，结衣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她像只餍足的小猫般蜷缩在椅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靠在亚丝娜肩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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