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掀桌
不多时,严嵩手捧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快步趋至朱厚聪身前。
小心翼翼地抖开,轻轻披在皇帝肩上。
口中恭敬道:“主子爷,外头风大,您龙体要紧,可别受了寒气。”
“你倒是有心。”
严嵩低眉顺眼的替朱厚聪整理着衣襟,声音里更是透着谦卑。
“能伺候主子爷,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等他整理完,朱厚聪拢了拢大氅,目光深远,似有所思。
“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不止是朕,这后宫十万太监的吃喝拉撒,你都得照应周全。”
“主子教训得是,奴婢谨记在心。”
“高湛带着道家天宗的人马回来了,他伺候了朕二十多年,劳苦功高,但毕竟年岁已高。”
“此番立下大功,是该让他好好歇着了。”
严嵩闻言浑身一震,一股激动涌上心头,随即如释重负的长呼一口气。
自从坐上这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位置,他便成了内廷十万太监的“老祖宗”。
权势滔天,无人敢忤逆。
可这段时间以来,他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那就是高湛。
高湛服侍梁帝二十余载,资历深厚,情分非比寻常。
若他回宫,自己这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答案不言而喻。
可如今,朱厚聪这番话,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此人,回不来了。
所谓“养老”,不过是体面的说法。
太监无子无嗣,出了宫门,便是无根浮萍,哪有什么颐养天年?
而朱厚聪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严嵩也听得明白。
高湛在内廷的势力,全数交给他接手。
既然皇帝让他照顾太监的吃喝拉撒,这个太监指的是谁?
自然也是高湛。
这就是默许他成为高湛的接班人,而高湛这些年在宫中的积累,也都将转移到他身上。
从此,内廷再无掣肘。
他严嵩,便是真正的“老祖宗”。
只见严嵩立刻伏身跪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恭敬与恳切。
"奴婢斗胆,恳请主子爷恩准,让奴婢亲自照料高公公。”
“当年奴婢初入宫时,多蒙高公公教诲,如今他老人家年迈,奴婢理当尽一份孝心。"
朱厚聪微微颔首,还得是严嵩啊!
就是这么的通人性!
“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忘本。”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晓梦大师和高湛一行,就由你代朕去迎接。”
“记住,莫要失了礼数。"
"奴婢遵旨!"
严嵩重重叩首,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意。
宫门巍峨,朱墙金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晓梦等人刚至宫门前,便见一队身着锦袍的太监早已列队恭候。
为首的太监气度不凡,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严嵩。
高湛眯起浑浊的老眼,待看清来人面容,不禁失声惊呼。
"高小松?你怎会在此?"
严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干爹,儿子已经蒙陛下恩典,赐名'严嵩'。"
说罢,不再理会高湛,转身朝着气质出尘的晓梦深深一揖。
"晓梦大师,陛下已等候多时,特命奴婢前来相迎。"
晓梦眸光如水,淡淡扫了严嵩一眼。
"带路吧。"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严嵩不自觉地又弯了弯腰。
这位道家天宗的掌门人年纪轻轻,给人的压迫感,却比大宗师蒙挚更甚。
"大师请随奴婢来。"
他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在前引路。
汉白玉铺就的御道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微光,两侧披甲执锐的侍卫如铜浇铁铸般肃立。
这些都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此刻却在这位青衣女子经过时,不自觉地绷紧了身躯,屏住了呼吸。
晓梦步履从容,广袖轻拂间,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寒潭般漫延开来。
那并非刻意为之的震慑,而是自然流露的气度。
就像巍峨的高山,只是静静的耸立在那里,便让人望而生畏。
引路的严嵩躬着身子,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晓梦的足尖。
时值隆冬,昨夜刚落的新雪尚未来得及清扫,可这位天宗掌门每一步踏在积雪上,竟未沾染半点雪渍。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走过的雪地竟无半点凹陷。
仿佛方才走过的不是人,而是一缕清风。
寻常走路便是这般"踏雪无痕",其武功之深厚,怕是连蒙挚那等高手都难以望其项背。
此时,一阵北风卷着碎雪掠过御道,却在临近晓梦三尺之处诡异地分流而去。
她望着眼前巍峨的宫阙,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这位大梁皇帝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命人不远万里请她出山,仿佛早已笃定她不会拒绝。
背后的高湛,望着严嵩远去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刺骨的寒芒。
他抬脚刚要迈入宫门,两名身着绛紫色袍服的小太监却突然拦在身前。
左边的太监尖着嗓子道:"高公公,陛下口谕,此行公公劳苦功高,特许公公告老还乡。”
“严公公已奉命在您的老家备好了宅院。"
右边那个满脸堆笑的太监紧接着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公公,请吧!"
高湛如遭雷击,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不可能,陛下绝不会说这等话,咱家要面见圣上。"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左边那个阴恻恻地道:"高公公,您老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别让奴婢们难做。"
"滚开!"
高湛突然暴起,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拦路二人。
"咱家伺候陛下二十余载,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得了?"
两名太监被推得一个趔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右边那个突然尖声喝道:"给脸不要脸!"
二人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死死扣住高湛的手臂。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高湛剧烈的挣扎着。
"得罪了。"
两人将这位曾经的大太监如拖死狗般拽向宫外。
高湛的靴底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继而在雪地里渐渐被新雪覆盖,最终消失不见。
至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60章 朱厚聪的天下论
跟着晓梦而来的天宗弟子们,自有太监安排妥当。
倒是不用晓梦操心。
她一路跟随严嵩来到养心殿前,严嵩躬身道:"还请请大师稍候,容奴婢先行通禀。"
晓梦脚步一顿,微微颔首。
严嵩碎步进殿不过几个呼吸,忽闻殿内传来一声唯我独尊的宣召。
"宣!"
晓梦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终于要会一会这个有趣的大梁皇帝了。
只见她步履轻抬,下一秒整个人便如梦幻泡影般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的地毯上突然浮现出一道太极阴阳鱼的图案。
青白两色流转不息,缓缓旋转间散发出玄妙道韵。
"世间无我,处处是我。"
空灵飘渺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每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太极图中涌出缕缕青烟般的雾气。
这雾气是由纯粹的道家真气凝结而成,转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大殿。
在氤氲雾气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显现。
此时秦般弱已经回避,朱厚聪独自端坐在软榻之上。
看见这一幕,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
不愧是道家正统,果然气象万千。
眼前这般玄妙景象,和蒙挚那等沙场悍将的路数截然不同。
蒙挚的武功讲究一击必杀,招式间尽是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而道家武学却似这般,处处透着玄之又玄的天道韵味。
这恰恰是道家作为当世显学的可怕之处。
他们的武功不仅是杀人技,更是一种教化众生的手段。
那些玄妙的异象、缥缈的道韵,无不在向世人昭示着道法自然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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