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芭布里芭布
116章 交易
晨光毫无阻碍刺入眼帘时，禅院甚尔首先感受到的是有些发麻的身体——仿佛在一个地方维持同一个动作很久。
他皱眉睁眼，正对上一张放大的小脸。
“爸爸！”惠的鼻尖几乎贴到他脸上，手上还端着盆水，“你睡了好久！姐姐说你要是还不醒可以让惠把你泼醒。”
甚尔抬手按住儿子乱晃的脑袋，黑着脸夺走那盆水：“臭小子，胳膊肘净往外拐。”
视线对上惠担忧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更嘲讽的话卡在了半途。
“......快去洗把脸。”最终他只是粗鲁地揉了揉那头乱发，“脸上全是巧克力酱。”
视线越过惠的肩膀，客厅里的景象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天阴了他的罪魁祸首正翘着腿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吃剩的蛋糕，手里还翻着他们家相册。
丑宝谄媚地缠在对方手腕上，把自己扭成了蝴蝶结的造型。
“你好。”祝渔头也不抬地挥挥手，一派主人家的做派，随意极了。
禅院甚尔：喂，好不客气的小鬼！
他走进客厅，缓缓拉开椅子，木质的椅脚在地板上拖出沉闷的声响。他高大的身躯陷进座位时，整个椅子似乎都跟着向下压了几分。
他的肩膀很宽，几乎挡住了身后大半的光线，阴影沉沉地压在桌布上。眉骨投下的阴翳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
窗外明亮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那股沉郁的气息。
空气似乎在他周围变得粘稠，时间也悄然放缓。
他在思考着某件事，目光落在花瓶里早已枯萎的花朵上。
祝渔分出一分注意力给这个突然出现的NPC，惊奇发现他头顶出现了一个黄色感叹号。
她立刻收起有些敷衍的心态，进入积极的营业模式。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禅院甚尔落在花瓶上的目光闪了闪，暗红色的琉璃壁折射出的红光落在他桌面，恍惚间与记忆中妻子咯在手帕上的血点重叠。
那些暗红的、不详的血迹，从去年开始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病房的被单上。
“小鬼，你战斗时吃的东西是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砂纸，“普通人能用吗？”
那个能让伤势瞬间好转的物品......究竟是什么......
话出口的瞬间，禅院甚尔感觉喉咙像被火焰灼烧。
他看着祝渔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赌 ——赌这个浑身秘密的闯入者，赌那团诡异又充满生机的力量，赌妻子有重获健康的可能。
自妻子重病住进医院，他重新联系上了本来已经决定远离的咒术界。
稀奇古怪的咒具，五花八门的术式，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愿意尝试。
他甚至找到了稀少的反转术式的持有者。
只可惜，他尝试的方法不是对普通人无效，就是只能治愈外伤无法祛除病痛。
他只能尽量做到延长妻子的生命。
沙漏被反复倒置，可漏下的沙却越来越少——就像她的生命，无论他如何徒劳地翻转，都不可逆转地流向终点。
他本已颓然接受这无可挽回的结局，却发现，一切似乎有了转机？
心脏突然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像困兽撞开生锈的牢笼。
他死死盯住对面之人。
祝渔则默默回忆了一下。
吃的东西？是指玩家在打架的时候吃的补血道具吗？
“是补血的。”她老实回答，还不忘记第二个问题，“普通人能吃。”
不普通也能吃。
【支线任务：一位丈夫的祈求
人可以目睹一场缓慢的死亡，但无法接受。如果可以，命运能否被贿赂？这位可怜的丈夫正祈祷着奇迹的降临，你会是那个奇迹吗？你是否同意他的祈求，完成生命的逆转？】
说得好神秘，但必然是【YES】！
“能用？”
甚尔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节都裹挟着血腥味。
惠发觉气氛的怪异，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孩的手在发抖，却死死攥着那块布料，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
甚尔闭了闭眼。
当他再度睁眼时，那些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回眼底，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帮我救一个人。”他松开掐出血痕的掌心，“至于条件......你要什么？”
祝渔眼神骤然转变，马萨卡，难道这是游戏设置给玩家的一个许愿机会？
她清清嗓子，虔诚许愿：“请让我成为世界之王吧。”
禅院甚尔正经的表情绷不住了：“......哈？你个小鬼做什么春秋大梦。”
唉，游戏果然还是会限制玩家啊。
好没用（嫌弃脸）
“那好吧，先存着。”
祝渔眼神失落，决定等需要的时候再找NPC兑换。
禅院甚尔：“……”小鬼什么眼神，很让人火大啊。
*
两人达成协议，在禅院甚尔的要求下，立下束缚，确保交易达成。
祝渔需要救下他的妻子，而他则会完成一个她提出的他能力范围内的要求。
禅院甚尔带着她到了病房，这次也把惠带上了。
惠很久没看见妈妈，兴奋地扑到病床前，小心地握住妈妈苍白的手。
女人像一片被雨水浸透的纸，苍白地陷在雪白的病床里。
黑色短发失去了往日缎子般的光泽，凌乱地散在枕上，有几绺被冷汗黏在凹陷的太阳穴。
曾经灵动的眼如今半阖着，睫毛在颧骨投下青灰色的阴影，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微颤动。
祝渔靠近病床，查看NPC的状态。
NPC挂着【生病】debuff，血条正在持续性缩短，马上就要见底。
还没观察多久，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滴——滴——滴——”
那声音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病房里虚假的平静。
不好，大危机！
祝渔冷汗直冒。
第117章 感谢语言补丁包
眼看再不采取行动，NPC就要打出GG了。
祝渔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捏开病人的下颌，灌了个道具进去。
奇迹就在几秒内发生。
女子青紫的指甲床泛起血色，睫毛颤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妈！”惠兴奋地把脑袋往母亲怀里拱。
女人尚未缓过神来，茫然眨了眨眼，指尖抚过儿子炸开的刺猬头，目光移向丈夫时，他正死死攥着床栏。金属扶手在他掌心扭曲变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无奈地叹道：“甚尔，太用力喽。”
“......”他喉结滚动，却只挤出一声沙哑的——“啊。”
祝渔退后两步，看着女人脸上短暂浮现的红晕，突然开口：“这只是应急处理。”
NPC头顶的debuff依然坚挺，血条从满格状态又开始缓慢往下掉，如果不去掉debuff，迟早还是会死。
病房骤然寂静。
甚尔的表情凝固了。
他缓慢地转向祝渔，瞳孔里翻涌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惠茫然地仰起脸，小手还紧握着母亲的食指。
“照这个情况下去。”她在背包里掏掏掏，“不根治病因，还是会死。”
不过......
“多久。”甚尔打断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能撑多久。”
女人，也就是禅院杏轻声咳嗽着，伸手去够丈夫的衣角：“甚尔，不用担心......”
他一言不发，单膝跪在病床前，额头抵住妻子冰凉的手背。他呼吸灼热，肩膀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却说不出一个字。
杏的指尖动了动，拂过他后颈的位置。
令普通术士闻风丧胆的“术士杀手”乖顺地任由她的手在脆弱的脖颈处游走。
一时间，病房内的安静极了。
祝渔：......
不是，玩家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自顾自伤感上了。
祝渔掏掏掏，从背包里掏出——
【一张神秘的羊皮纸
上面记载了古希腊文的希波克拉底誓词，医术为舟，渡人苦海。这古老的誓词，如同一盏不灭的灯，照亮了人类对抗疾病与死亡的漫漫长路。
使用时需用古希腊语将誓词念诵一遍，使用对象则可消除全身病痛。】
玩家健康值一向拉满，从不生病。
身边的小伙伴也都壮得跟头牛一样，很少生病，不太需要这个道具。
没想到，还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她如是感慨，快速选定使用对象。
祝渔：感谢语言补丁包！
成功使用道具。
晨光透过纱帘，为立在床边的女孩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嘴唇开合间流泻出一串古老而优美的音节。
那语言像珍珠滚落大理石台阶，每个发音都带着千年时光沉淀的共振。
她垂首吟诵时，黑发如瀑将她的神情大半挡住，睫毛在眼下投出羽毛状的阴影。
眉心微蹙，唇角拉平却含着某种悲悯的弧度，让人恍惚间好似看见教堂彩窗上描绘的传道者。
当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时，她仰起头，手中的羊皮纸突然自边缘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寂静无声，却以极快的速度蚕食着泛黄的古老纸张。
她的指尖微微松开，任由燃烧的羊皮纸从指间滑落。
纸张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分解，灰烬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散，在病房的晨光中打着旋儿上升，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焦痕都没有留下。
病床上的禅院杏轻轻“啊”了一声，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那些飞散的灰烬，但她的指尖只触到了温暖的阳光。
下一瞬，又轻轻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曾经每呼吸一次都像是被冰锥刺穿，如今却只剩下温暖的血液在欢快地奔流。
她缓缓睁大眼睛，感受着久违的轻盈感从四肢百骸涌来——仿佛有人抽走了她骨髓里埋藏多年的铅块，连指尖都变得不可思议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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