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幕后玩家 第348章

作者:秋水潇潇

  她终于完成了对女儿的承诺。

  “该走了。”三花的声音低沉。

  女魂像是听懂了,她最后看了一眼玛蒂尔德,然后缓缓走向三途川之舟。对着卢杜和三花微微点头,像是在道谢,然后走到老鞋匠身边,安静地坐下。

  “要关窗吗?”卢杜指了指半开的窗户。

  三花摇摇头,操控着船,缓缓升起,远离了玛蒂尔德的窗户。

  天色开始放亮,晨曦初现。

  将卢杜送回房间后,三花就暂时离开了,她本来是想着办完事就立刻走的,但现在她想在这个小地方多待半天,至少,等卢杜睡醒,再告别。

  不久后,玛蒂尔德房间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

  三花趴在船边,看着玛蒂尔德家亮起的灯光,听着从一人变成两人的哭声,心里忽然觉得,之前觉得“白费力气”的事,好像也没那么不值。

  它就这么在这个小村镇转悠起来,直到黄昏时候,才悠悠回到卢杜家。

  卢杜这时候正在小院给植物浇花。

  “村长,你是要回黄泉了?”卢杜看着它,声音有些紧张。

  三花跳下船,走到她面前,眼睛里闪过留恋,嘴上却依旧傲娇:“哼,任务完成了,当然要回去。桃源村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我可是很重要的。”

  “不过,你要是想见我,随时能去桃源村找我。”

  卢杜点点头,转身跑进屋里,很快捧着个小小的狐狸玩偶跑出来。

  玩偶的毛色黄白红黑混杂,就是三花的样子,针脚不算整齐,可以说完全是新手作品。

  “这是我跟着玛蒂尔德妈妈学的编织,用奶奶剩下的毛线做的。”卢杜把玩偶递给三花,语气认真,“谢谢你。”

  三花低头看着玩偶,啧,好丑,跟它没有三成像。

  不过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算你还晓得知恩图报。”

  三花跳上船,把狐狸玩偶放在船板上,回头看向卢杜。

  “桃源村再见。”

  “桃源村见!”

  三花吹响笛子,驾驶着三途川之舟,向着天际飘去。

  卢杜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直到奶奶叫她进屋吃饭。

  与此同时,纳魂伞的黄泉空间里,三途川之舟从虚空驶出,缓缓降落在湖中的一个小岛旁。

  这里是它在黄泉的家。

  桃源村的灯塔只能算是它的宿舍。

  两道灵魂被指引离开了,他们将接受审判,决定他们能在黄泉成为三途川的鱼还是森林里的飞禽走兽。

  三花抱着狐狸玩偶,快步跑进小石屋,把它稳稳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觉得差点什么,突然想起来,跑回船上,把那块巧克力拿出来,塞到狐狸玩偶手中。

  这样就好多了。

  “嘤嘤!”它对着玩偶哼了一声,像是在宣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位置,不准乱动。”

  不远处,上田养志和彼岸小蛇见它回来,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这个新玩偶。

  三花立刻呲牙警告,眼睛里满是护食的凶气,这莫名其妙吓得两个家伙赶紧缩了回去。

  “这是我的东西,不准碰!”

第365章:君士坦丁

  伦敦的风气最近都不太好。

  这里指的风气不仅仅是风尚习气,更是连带着气味的意思。

  一阵风轻轻刮过,带来的绝对不再是金融城曾经的咖啡、香水与红茶混合的精致气息,而是尘土裹着血痂、灰烬缠着铁锈的味道。

  开膛手巨人肆虐后,这座世界名城的不少地方都犹如废墟。

  一些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早已碎成粉末,钢铁骨架所剩不多,歪歪扭扭地扎在地面,像一头巨兽露出的肋骨。

  大英博物馆直接原地消失,被耸立的冰山所取代,仔细观看,还能看见里面那保持伸手姿态的巨人。

  从威斯敏斯特宫到大英博物馆的位置,两道被巨人犁出的深沟,如今积了半沟浑浊的雨水,这半个月伦敦下了不少雨,积水上漂着不少垃圾。

  泰晤士河的水是灰黑色的,河面上漂着大量泡沫与垃圾。

  往日里游船穿梭的河面,如今只有几艘冲锋舟偶尔驶过,上面载着穿防化服和潜水服的士兵,他们的任务是打捞河底下可能存在的圣雪残渣。

  不过这样的伦敦,现在反倒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生气。

  大量人群四处走动,特别是河岸两边的泥地上,显得颇为热闹。

  人影散落在岸边,从上游的切尔西桥到下游的塔桥,几乎沿着河岸铺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寻宝线。

  每个人都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有的是园艺铲,有的是建筑工地上捡来的铁锨,还有人特意带了筛面粉用的细网筛子。

  他们蹲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土,手指扒拉着碎石与泥土。

  这是伦敦灾后的新全民职业——淘雪者。

  “找到了!妈的,真找到了!”

  一声压抑的惊呼突然从人群中炸开,说话的是个穿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他手里的细筛子上,沾着三粒米粒大小、泛着淡淡银光的东西,那便是圣雪。

  年轻人的眼睛发亮,呼吸都好像在打颤,他飞快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把圣雪捏起来,塞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死死按住口袋,起身就要往远处的小巷跑。

  他其实刚出声时候就后悔了,他可太知道,在这里暴露自己找到圣雪,和在狼群里举着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慢了。

  不远处,三个穿着连帽衫的黑哥们几乎同时抬起头,他们的目光锁定在年轻人身上,对视一眼后,二话不说丢下手头的工具,快步跟了上去。

  年轻人余光瞥见身后的追兵,他不敢回头,把手里的筛子和铲子往地上一扔,只按着口袋里的圣雪,拼了命地往前跑。

  地面湿滑,他好几次差点摔倒,裤脚沾满了污泥,连停顿一秒都不敢。

  可他还是跑不过那三个男人。

  转过一个街角,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加速,从侧面扑了上去,一把将年轻人按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年轻人的脸砸进地面,另外两个男人紧随其后,一个按住他的胳膊,一个死死踩住他的腿,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背上、腰上。

  “交出来!不然废了你!”高个子低吼着,伸手就去扯年轻人的口袋。

  年轻人挣扎着嘶吼:“那是我的!我找了三天才找到的!”

  “你的?在伦敦,谁抢到就是谁的!”另一个男人冷笑一声,加大了踩在他腿上的力气。

  年轻人的哀嚎声在空荡的街角里回荡,却没有一个淘雪者过来帮忙。

  远处的人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继续翻找泥土,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警惕。

  他们怕惹祸上身,也觉得那年轻人蠢,还有点暗爽。现在伦敦这个情况,竟然还不懂得闷声发大财道理,真是活该被别人抢走。

  直到警笛声由远及近,那三个黑哥们才终于从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口袋里摸出那三粒圣雪,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朝着另一条小巷狂奔而去。

  等两名警察气喘吁吁地跑到街角时,只剩下年轻人趴在地上,衣服被硬生生撕扯出了几个破洞,脸上满是泥土与泪水混合。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其中一个警察蹲下身,想要扶他。

  年轻人艰难瘫坐在地上,指着那三个男人逃走的方向,拉住警察的手:“快、他们往那边跑了!我找到的圣雪!是我找到的!帮我追回来吧、求求你们!”

  他来到伦敦后找了整整三天,每天只睡那么几个小时,饿了就啃面包,好不容易找到三粒圣雪,以为能换点钱,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只是摇摇头,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放弃吧,找不到的了。下次注意点。”

  然后留下呆若木鸡的年轻人,坐上车离开了。

  警笛声渐渐远去,街角又恢复了死寂,夹杂着远处淘雪者偶尔的叹息或争执。

  这一切,都发生在詹姆斯华莱士不远的地方。

  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华莱士蹲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园艺铲,动作缓慢地扒拉着脚下的泥土。

  他的动作很轻,不像其他淘雪者那样疯狂地挖、疯狂地筛,反而像是在打理自家花园里的花草——如果他的花园没有在伦敦之灾中被巨人刚好踩了一脚的话。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还算平整的深灰色西装,尽管西装的袖口沾了泥点,裤脚也磨破了边,但领口的领带依旧系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习惯了,哪怕在灾难前失去了工作、灾难后失去了女儿,哪怕每天要在泥地里翻找圣雪,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落魄者。

  作为曾经的游戏关卡设计师,华莱士对“秩序”有着几乎称得上偏执的追求。

  他设计的关卡,每一个道具的位置、每一个敌人的刷新时间,都要精确到秒。

  在家里,他的书籍要按出版年份排列,杯子要杯口朝下放在托盘里,女儿的用具要分类放进不同的箱子。

  可现在,伦敦乱了,他的生活也乱了,唯一能让他维持一点秩序感的,只剩下这身西装。

  “唉,再这样找下去,不如找个班上。”

  旁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抱怨声,他把铁锨往地上干脆一插,坐在石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却发现打火机早就没气了。他烦躁地把香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找工作?你去哪找?”另一个穿蓝色外套的男人附和道,他手里的筛子上只有几根枯草,“伦敦的大公司怕是倒闭了一半,剩下的工作都不体面。再说了,就算找到工作,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克圣雪的零头。”

  “可不是嘛!”听见有话题可以聊,一个女人插了进来,“大部分圣雪都被教堂、官方和那些灾难时没离开伦敦的人给抢走了。明明这是上帝恩赐给全英国人的圣雪,凭什么他们能独占?”

  这句话一出,点燃了周围淘雪者的情绪,气氛热烈起来。

  “就是!我儿子得了绝症,医生说只有圣雪能救他,可我跑遍了伦敦的教堂,他们都说圣雪已经用完了!”

  “我前两天参加了议会大厦门口的游行,结果被警察给打了!说我妨碍公共秩序,可他们怎么不想想,要是他们家里有人等着圣雪救命,他们会怎么做?”

  “听说那个谁谁谁,昨天挖出来一把圣雪,直接发财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有人红着眼眶抹眼泪,还有人开始咒骂那些占据圣雪的特权阶层。

  全国已经有不少地方发起了游行,都想要分圣雪一杯羹,理由正是他们讨论的那样,这是上帝恩赐给全英国的礼物,不能被某些人独吞。

  尤其在得知官方没有顶住压力,给了阿美一部分圣雪后,这种愤怒更是达到顶峰。

  这其中分两拨人,一拨人是真的想要圣雪,他们多半是身患重病,需要圣雪来救命。

  而另一拨人纯粹想要钱,圣雪是大家的,官方既然抢了大家的,那就应该发放补贴。

  官方自然不可能开这道口子,不然圣雪分了,圣雨要不要分?圣雪数量本来就不多,现在价格更是虚高得厉害,那些人开口就是官方囤了上万吨的圣雪,简直对重量完全半点没有概念。

  要是真有这么多官方说不准还真可能分一点出去。

  可没人愿意相信。

  在灾难面前,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那些充满恶意的猜想,因为那能让他们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而不是残酷的现实。

  华莱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三点半,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收拾工具。

  然后走到河边,用不太干净的河水冲洗掉手上和工具上的泥土。河水很凉,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到手臂,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只是机械地冲洗着。

  洗完后,他把工具放进帆布包,拉上拉链,然后沿着河岸,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从泰晤士河岸到他家,要穿过几条破败的街道。

  第一条街曾经是伦敦有名的商业街,如今店铺的橱窗全被砸破了,里面的商品被洗劫一空,只剩下空荡荡的货架和散落的包装纸。

  一家曾经很热闹的咖啡店门口,招牌掉在地上,上面字样被踩得模糊不清,门口的桌椅翻倒在地,桌面上还留着干涸的咖啡渍。

  华莱士走过咖啡店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想起去年女儿生日,他还带女儿来这里买过小蛋糕。女儿当时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兴奋地指着窗外的鸽子,说要把蛋糕上的奶油喂给鸽子吃。

  那时候,阳光正好。

  可现在,鸽子不见了,蛋糕店倒闭了,女儿也不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继续往前走。

  居民区的房子大多还保持着完整的轮廓,尽管伦敦之灾那半个月跑了不少人,但在圣雪之后,这些没跑多远的,就马不停蹄地又赶了回来。

  他住的地方在街尾,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