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1102章

一股凶险的「魔力」瞬间充斥全场。

随之产生的魔法阵不再散发「白光」，而是染成了邪恶无比的「黑暗」。

在场所有魔导士们都大为惊恐的同时，菲儿葳丝伸出一只手，唱出魔法的名称。

「【至神·酒神之杖】。」

毁天灭地的暴雷被释放出来。

令舍身攻击或冒险者们的觉悟变得毫无意义的暴虐雷霆，将一切消灭于强光之中。

「～～～～～～～～～～～～～～～～～～～～～～～～～～～～～～～～～～！？」

不光是突击的冒险者们，就连待在后方的魔导士们也跟著消失了。

雷电激流将存在于范围内所有的一切全数吞噬。

并且顺势粉碎大窟室的墙壁，冲破墙壁后，产生一阵轰然巨响与强大的冲击。

因雷鸣的咆哮而暂时失效的听觉正逐渐取回原有功能之际……现场已未留下任何东西。

伴随漆黑静电隐约飘散于空中的黑灰，宣告著冒险者们的下场。

「……怎么会、这样……」

完美的攻防能力，以及威力暴增的「魔法」。

即使是超短文咏唱，火力竟与第59层遭遇的「仙精分身」施展的「魔法」不相上下，甚至有可能在它之上。

「最强的怪物」。

面对取回原有力量的完全体，目睹这场战斗的冒险者们都得出上述感想，因恐惧而陷入绝望。

「啊啊……啊啊啊啊……！？」

都死了。

全都被杀死了。

【迦尼萨眷族】的冒险者们都被菲儿葳丝亲手杀死。

她毫不犹豫地夺人性命。

这个事实令蕾菲亚十分震惊。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已无从否定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菲儿葳丝剥夺诸多生命的「罪孽」，以及难以估计的「业障」，再真切不过地摊在眼前。

受到重创的伯特失去意识，倒地的【洛基眷族】团员们面如死灰，在这当中，蕾菲亚因深沉的悲伤而痛彻心腑。

「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已无法起身的蕾菲亚看向前方，只见菲儿葳丝仰望著上方。

这头拥有少女外型的「怪物」，侧脸没有任何表情，宛若一尊人偶。

看起来是如此美丽，如此诡异，如此悲惨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但你还是来到了这里，蕾菲亚……都怪我害你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

「！？」

「我接下来……也得一并杀死你才行。」

菲儿葳丝有如歪过头去似地扭动脖子，那双变成深蓝色的眼眸倒映著蕾菲亚的脸庞。

终于释放了一直以来饲养于心中的「那头怪物」的菲儿葳斯，道出了独白：

「蕾菲亚，你为什么要跑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所以我才提醒过你……『离开欧拉丽吧』。假如你当时肯点头同意……假如直到一切结束前，你都是个失魂落魄的人偶……」

菲儿葳丝甩动她那头如暗夜般的漆黑长发，以毫无一丝生气的眼眸注视著浑身是伤的蕾菲亚。

她的声音中夹杂著悲伤、愤怒、憎恨以及绝望等情绪，紧握双拳直至手心皮开肉绽。

「明明我不想杀你……我唯一不想杀的人就是你……但既然非死不可，倒不如由我亲自下手……………………啊，可是，等等喔？」

此时的菲儿葳丝恍若得到天启。

同时散发出愤怒与悲伤两种情感的她，忽然扬起嘴角。

「乾脆也在你身上植入『魔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如何？」

「什──」

「搞不好……蕾菲亚你也会一同堕落。」

菲儿葳丝并未理会暂时说不出话来的蕾菲亚，脸上充满喜悦之情。

「啊～这真是个好主意！老是满嘴仁义道德的蕾菲亚！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蕾菲亚！美若天仙的蕾菲亚！！这样的你总是令我感到烦躁！在如此耀眼的你面前，经常反衬出我的可悲！那么，只要把你也关进永无止尽的绝望之中就好！！」

蕾菲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蕾菲亚从未见过的笑容，是至今从未见过的喝采。

放声大笑的菲儿葳丝脸上布满疯狂的喜悦。

她吐露真心话，想像著蕾菲亚也一同坠入甜美的毁灭之中，忍不住开始神往。

不过她忽然停下动作。

彷佛正在抵抗邪恶的欲望般双手抱头，无力地左右摇动。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蕾菲亚不能被玷污……不能变得跟我一样……蕾菲亚不能变得污秽！」

「……菲儿葳丝、小姐……」

「既然如此，就只能杀了她……只能葬送她……哈哈哈，我只能杀死蕾菲亚……」

滴答滴答──

在地底降下的雨水染湿了地面。

从眼眶滑落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绿肉被掀起的石板上。

菲儿葳丝发出笑声，同时落泪哭泣。

她就像无法驾驭自己的情感，导致人格分裂成无数个，重覆著支离破碎的独白。

肯定与否定，欢喜与悲怆，喝采与自责。

精灵的荣耀与怪物的憎恨。

就像是代表正面的菲儿葳丝，与代表负面的假面不断轮替，发出吶喊。

蕾菲亚至此终于明白。

明白菲儿葳丝一直发动「魔法」维持分身的理由。

──而且你刚才在说什么鬼话？无论是愤怒、绝望以及憎恨……你把这些都推到我身上，给我在那边装什么可怜呀？

──明明就把所有的骯脏事全推给我去做。

因为少女的内心已濒临崩溃，若是不将自身的「黑暗面」──以绝望为首的负面情绪全推给分身，她将无法继续维持理智。

菲儿葳丝·夏利亚早就已经坏掉了。

自己是一名怪物的这瓶「毒药」，直到现在仍不断折磨并杀死身为精灵的她。

背道而驰，自相矛盾。

她是个无法死去，只能把男神的甜言蜜语当成寄托的可悲傀儡。

她是个不断遭受自我崩坏所折磨的孤独精灵。

菲儿葳丝自从六年前的那场恶梦起，便永无止尽地徘徊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

寻求著不存在的光明，永远被埋没于黑暗之中。

蕾菲亚用力咬紧牙根。

原本使不上力的那只手，慢慢地紧握成拳。

「……你为什么要哭呢？蕾菲亚。」

挚友指著蕾菲亚脸上那颗缓缓流下的泪珠提问。

菲儿葳丝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脸不可思议地对蕾菲亚从蔚蓝眼眸中涌出的泪水感到困惑。

「你会怕吗？放心，我会在转瞬间结束这一切，不会让你感到一丝痛苦。」

慈悲与残酷同时存在于这股冷淡的声音里。

尽管听起来与昔日鼓舞自己的少女根本不像同一人，但蕾菲亚不禁被这句话勾起回忆，更是泪如雨下。

蕾菲亚·维里迪斯直到现在仍紧紧依附著「幻想」。

当她得知菲儿葳丝还活著，内心深处一直怀有天真的希望，坚信两人能和好如初。就算菲儿葳丝犯下「罪孽」，蕾菲亚仍愿意付出一生陪她赎罪。

可是，菲儿葳丝正在哭泣。

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痛苦。

漆黑的绝望迫使她崇拜目前的主神，拚了命地寻求自我肯定。

洁白的心灵导致她不断自残，永无止尽地带来折磨。

菲儿葳丝如今已无法收手，已不会回头。就算她失去狄俄尼索斯，也会遵循神意为毁灭都市而死，要不然她背负的罪孽将变得毫无意义，等同否定了自身的存在。

即使除掉罪魁祸首「污秽仙精」，身为眷属的她也会一同死去。

等待在菲儿葳丝所走之路的尽头，就只有无可动摇的毁灭而已。

唯独主神实现神意之时，她才能够得到虚假的救赎。

（我还是第一次……）

蕾菲亚使劲到双拳微微发抖。

（我还是第一次……对天神如此恨之入骨……）

怒火从指缝间宣泄出来，蕾菲亚的心脏激烈跳动到几乎快炸开。

现在正是「抉择」之时。

无论如何都必须给出答覆。

并非作为代表光明的圣职者，也绝非一名英雄。

而是身为同族。

身为她的朋友。

（再这样下去，都市将会毁于一旦……）

紧握的拳头逐渐产生力量。

她望著直到现在仍被罪孽所苦的那位少女。

（再这样下去，菲儿葳丝小姐将会遭受永无止尽的折磨……）

因伤口与疼痛而受挫的身体，渐渐取回坚定的意志。

从那深蓝色眼眸中找出昔日的她，就此下定决心。

（所以……！）

蕾菲亚凭自己的双脚站了起来。

在瞠目结舌的菲儿葳丝面前，蕾菲亚说了：

「──我要打倒你！！」

蕾菲亚·维里迪斯肯定会对这句话，对这个选择感到后悔莫及。

为了让自己永远记住在未来等待的这份懊悔，她决定直视阻挡于眼前的现在。

蕾菲亚到时会泪如雨下。

蕾菲亚到时会放声大叫。

到时会独自一人背负起永恒的悲伤。

所以她决定将这份哀痛做为代价──去拯救菲儿葳丝。

赶在她被更多「罪孽」污染以前。

为了助她挥别这种笑中带泪的矛盾心理。

为了回报她赋予我的高洁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