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森藤野
即使贵为男神,在被人踢中要害时,也只能发出比破锣嗓子更不堪入耳的叫声,狄俄尼索斯再度倒地。他之所以没有松开手中的短剑,大概是基于仅存的坚持吧。
面对狄俄尼索斯这可悲又滑稽得令人想大笑三声的落魄模样,洛基却不苟言笑──只是一股脑儿地降下「暴踹之雨」。
「呜啊!?咿!?住、住手!停下来……!」
「你这个大呆瓜在说啥蠢话啊。」
「啊、啥!?哇啊啊啊……!!」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洛基毫不脚软、毫不宽容,冷血无情地继续猛踹。
火把为女神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其模样只有凶残二字能够形容。平常面对眷族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和狄俄尼索斯一样展现出「神的本性」。
「我可是洛基喔?你用卑鄙二字来骂我根本就不痛不痒啦,白痴!!」
天界公认的古灵精怪。
引领世间万物迎向终结的天神。
她将受众神畏惧的理由,一把砸在眼下的货色身上。
「也不想想你一脸讪笑地夺走我家多少孩子?有多少眷族惨死在你的手上?别开玩笑了!你这个智障!」
「别、别再踢……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你这种胡作非为的狗屎!我当然要找你算总帐啊!」
就算已把英俊的狄俄尼索斯踢得鼻青脸肿,洛基还是没有收手的意思。杏眼圆睁的她,看起来比男神更加凶暴狠毒,甚至把曾经引发众神自相残杀的「本性」显露出来,不断折磨狄俄尼索斯来为眷族泄愤。
皮开肉绽、断筋碎骨,以及惨叫硬生生被打断的声响不停传来。
形同暴戾化身的洛基已不再是慈爱之神,而是名符其实的「破灭之神」。
「唔──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持续被踹的狄俄尼索斯,挤出仅存的力量挥舞短剑。
洛基轻松躲开攻击后,他连滚带爬拉开距离,浑身是血地大口喘息。
遭人痛扁的那张脸庞满是血渍和瘀青,完全无法从中找出任何能被称为贵公子的要素。为了避免狄俄尼索斯被「遣返」,洛基有拿捏好力道,所以他还有办法行动,也还能够继续接受折磨。
狄俄尼索斯都已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却还是没有发动「神力」杀死洛基,也不知他是基于降临下界所抱持的最后矜持,还是对狂乱的渴望已近乎异常。
发出沉重喘息的狄俄尼索斯,因为计画、外表和心灵都受到重创,有如发疯似地大呼小叫。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所有怪人听令,立刻给我把这家伙杀了!」
「……他们都不在这里了。」
「桑纳托斯!!你在搞什么鬼!?无论是余党或怪兽都行,快点统统带来这里!」
「你口中的他们,早就被你亲手当成弃子了。」
狄俄尼索斯已走投无路。
而且是无须多言的穷途末路。
这就是暗中操控一切,把棋子利用完就全数割舍之人的最终下场。
满脸是伤的男神不断挥舞短剑,露出失去理性的表情放声大吼。
「菲儿葳丝呢!?菲儿葳丝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里是最后的战场。
仍在奋战的人们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苦撑著。
仍在奋战的人们就只能把自身灵魂作为赌注。
他们从五脏六腑挤出声音,将流下的鲜血化为力量,与相伴左右的武器一同发光发热,只求能战胜倒映于眼中的死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伯特与菲儿葳丝发出猛烈的咆哮,不断重复著永无止尽的冲突。
挥出的拳头,扫来的侧踢,随之飞溅的血沫。破坏和粉碎相互重叠,冲击及震动交错,化成漩涡。双方都对倒卧于脚边的胜负、生死、光荣与破灭不屑一顾,于决战的舞台上共演一段超乎想像的厮杀之舞。
全身缠绕无数光点的饿狼,一拳将菲儿葳丝揍得筋骨碎裂。力大无穷的怪物,一击把伯特打得皮开肉绽。
就算遍体鳞伤,凶狼仍发出「绝狩」的咆哮。
他早已撕碎所谓的极限,为了杀死眼前的敌人赌上一切,张牙舞爪地持续发动猛攻。
(为什么──)
尽管所有的知觉都被冲击及乱击的剧烈风暴给填满,菲儿葳丝却在心底深处如此自言自语。
明明攻击确实命中了,对敌人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了。
对手却依然斗志高昂,杀气腾腾地发出嘶吼。
一击能够摧毁十人的杀戮之拳,竟然杀不死一头野兽。
看著这幅矛盾的景象,心中只有无数的「疑问」。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倒下!?)
即使身为怪人的菲儿葳丝始终占上风,伯特却不曾倒下,不曾受挫,不曾退缩,甚至透过反击,开始对菲儿葳丝造成无法再生的伤害。
每当菲儿葳丝挨上一记犀利的踢击,就会伴随剧痛造成内伤。鲜血从她那深蓝色的眼睛里流下,彷佛回想起昔日的自己,将双眼染成赤绯色。
不光是菲儿葳丝,就连伯特也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彼此竟会厮杀到这种地步。
自知彼此水火不容的两人,没想到竟会以命相搏到这种程度。
「【回应愚昧如我的声音,再度赐我星火加护。予弃汝而去者光明慈悲】!」
「【英勇的战士啊,魁伟的豪杰啊,贪婪暴戾的英杰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外还有三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透过清脆歌喉和曼妙舞姿弥补伯特攻击后露出的破绽,接连打断菲儿葳丝的必杀攻击,追随伯特展现出必胜的意志。
从菲儿葳丝眼前窜过的三个人,就是合作得天衣无缝,打算以此掀起反击之风的美丽冒险者们。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弃!?)
使出「并行咏唱」的蒙面冒险者和阿伊莎挡下菲儿葳丝的攻击。亚丝菲则完美驾驭只剩单脚的飞天鞋,果决地一剑劈向敌人。看著那三道身受重伤仍持续奋战的身影,菲儿葳丝感到一头雾水。
为何他们能正视绝望?
为何他们能对抗蛮横的现实?
为何他们能不顾一切地挑战已化成逆天怪物的自己?
这就是冒险者。
这就是一心克服逆境,决心突破万难,绝不轻言放弃的人们。
这就是菲儿葳丝变成怪人之后,拋诸脑后、视若无睹的不屈精神。
「【解放一束光芒,圣木的弓身。汝乃弓箭名手】!」
还有那位比任何人都更努力高歌的少女。
这位同胞露出比谁都还要坚定且专注的眼神,目不转睛注视著菲儿葳丝。
这位重视荣耀的精灵射手拒绝接受菲儿葳丝的同情,直到此时此刻都在心中代替没资格悲伤难过的她流下泪水。
(这是为什么──!?蕾菲亚!!)
为何不肯乖乖被杀?
为何不明白自己的好意?
为何不懂就算打倒自己,也无法让任何人得到救赎?
自己唯一能步上的就是通往破灭的道路,就只有这条路能走。自从她心死之后,决定透过禁忌寻求救赎来逃避现实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她的宿命。
要是不这么做,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尸山血海会变得毫无意义。
为了自己而杀,为了让自己获得解脱而夺走的无数生命,她一路走来的所有牺牲都会失去意义。
因此,菲儿葳丝不能停手,事到如今已由不得她回头了。
但是──
「菲儿葳丝小姐!」
──不要与我作对。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不要再呼唤早已变得污秽的我了!
菲儿葳丝在心底深处放声尖叫,用力抓乱自己的头发。另一位菲儿葳丝则是啐了一声,将假面戴在脸上。以名为黑暗的外衣藏住心中愤怒与泪水的少女,发出不输冒险者们的咆哮,化身为暴虐无道的怪物。
为了继续踏上破灭之路,她将凶狼的獠牙、冒险者们的刀剑,以及同胞射来的光箭统统挥开。
就在这时──
「──────」
菲儿葳丝感应到了。
感应到与自己产生联系的禁忌存在发出惨叫。
感应到「第七仙精」被「英雄一击」消灭的事实。
感应到主神的计画已遭瓦解。
因为她既是仙精的触手,也是主神的眷属,透过共鸣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察觉到这点。
所以,她的脑中瞬间化作一片空白。
顷刻之间,「英雄一击」令现场天摇地动,当丽娜、春姬以及露露妮等人都拚命稳住身形之际──目露凶光的狼人并没有放过这个「破绽」。
「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
伯特卯足全力的一脚直接击中菲儿葳丝的身体。
尽管怪人被猛烈的攻击给打飞出去,但伯特还是往后一跳。
他看著敌我之间的距离,当场打破「禁忌的誓约」。
「【受戒的恶狼之王】!」
开始咏唱。
不仅菲儿葳丝,就连所有友军都大感诧异之际,伯特果断决定动用「魔法」。
「【一伤,束缚。二伤,痛叫。三伤,打桩。饥饿垂涎为唯一希望。开河,与血流交融,洗去泪水吧】。」
伯特杀气腾腾,与浑身一抖回过神来的蕾菲亚四目相交。
没有给予致命一击的手段,无法一举咬死对手,再这样下去将会吞下败仗。少女们都会死于非命。唯独这样的结果,伯特绝对无法接受,因此他决定解除对自己设下的「戒律」。
菲儿葳丝·夏利亚舍弃一切,选择孤独,贯彻自己所追求的破灭之路。
既然如此,伯特也同样必须拋下一切。不论是无聊的矜持或是对于自己的唾弃,在这场死斗前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琐事。
「【无法愈合的伤痕啊,勿忘这股怒火与愤恨,勿忘汝的软弱与烈火】!」
如诅咒般不曾停歇的祈祷文,口齿流利地编织出禁忌之炎。
卯足全力迎向解放伯特的根源之力的那一刻。
「──!!」
身为怪人,自然没道理容许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
并非魔导士,无法施展「并行咏唱」的兽人,就只是绝佳的肉靶子。火冒三丈爬起身来的菲儿葳丝,将一只手伸向前方。
「【憎恨世界,承认天理,哭乾泪水】!」
「【破邪圣杖,扫荡我的敌人】!」
双方的咏唱重叠在一起,不过超短文咏唱立刻就追过了超长文咏唱。
相较于皱眉的伯特,菲儿葳丝已准备扣下开火的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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