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1120章

「咦、啊……！」

「如今可是害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喔？要是你连这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那就当真只是个废物吧。」

「啊，啊啊啊啊……！！」

每听见一句辱骂，菲儿葳丝的表情就越是崩溃。

男神失望的声音与鄙视的眼神，都不断苛责她的心。

「愚昧驽钝的眷属啊，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菲儿葳丝的眼中流下一滴泪水。

得知丑陋的自己被唯一能接纳自己的存在给拋弃后，少女的脸上充满绝望。

「……！」

部队中的精灵亚莉希雅目睹此景，气得柳眉倒竖。

她和菲儿葳丝·夏利亚并无多少交情。

但是对于玩弄同胞的情感，最终更自私地把人一把推开的傲慢天神，她跟蕾菲亚一样都打从心底深感愤怒。

就算对方贵为天神，亚莉希雅在目睹同胞受人欺负而准备出手之际──

「不过──」

她听见狄俄尼索斯接下来的话语后，不禁停下脚步。

「我还是同样爱著这样的你。」

「────」

狄俄尼索斯露出既丑陋又优美的笑容。

无论是菲儿葳丝、亚莉希雅或其他团员，甚至是芬恩也不由得愣住了。

唯独洛基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男神在她的旁观下，小心翼翼地将右手贴在少女的脸颊上。

「极尽愚钝的菲儿葳丝啊，你是我最重要的巫女。因我而落泪的你……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心灵逐渐坏死的你，发出的悲鸣是那么地悦耳……啊～真是叫人百听不厌。」

「啊、啊啊……！」

「没错，最令我痴迷的就是你的『狂乱』吶喊。之所以会演变到这种地步，都得怪我让你太自由了。想想还真是令人火大……」

那表情透露著愤怒、烦躁、不甘以及慈爱。

即使沾满血渍，看起来依然既俊美又骇人的那抹笑容，将其形容为「美丑」是再贴切不过。

他的声调和眼神里并未夹杂一丝虚情假意。

纵然是无法看透天神谎言的孩子们，也能感受出这一点。

大为感动的菲儿葳丝，从眼中流下不同于先前含意的泪水。

「──菲儿葳丝，你可以感到自豪，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低沉的嗓音，阴沉的笑容。

彷佛直到现在仍从少女的悲喜之中寻求乐子。

也像是在嘲讽自己竟然对渐渐发疯的少女如此痴迷。

这就是男神那极尽丑陋又异常的「爱」。

「你是属于我的。啊～我岂能把你交给其他人……就算回到天界，你也要继续待在我身边。」

「是，狄俄尼索斯神……！」

菲儿葳丝的嗓音中充满喜悦。

她很感动这世上竟然仍有人愿意接纳如秽物般的自己。

狄俄尼索斯将沉浸于可悲的幸福之中，渐渐闭上双眼的菲儿葳丝轻轻抱住。把这位只剩下半侧身躯与脸庞，准备进入长眠的美丑少女关进自己的怀里。

他彷佛已淡忘先前的丑态，只是看透尘世般，轻抚著化成点点光芒慢慢消失的少女那头美丽的秀发。

「……是我输了，洛基。」

片刻后，狄俄尼索斯抬头露出扭曲的笑容。

这是他明白自己别说是胜算，就连所有退路都被断以后所做出的败战宣言。

「你们很厉害，成功瓦解我的计画，让我成为愚蠢的小丑！真是太可恨了！但也能引以为傲喔！强悍的英雄与天神们！」

狄俄尼索斯坦率地对战胜自己的【勇者】和洛基给予赞赏，露出输家的笑容。

下个瞬间，他大幅扬起嘴角。

「相信你注意到了吧？洛基，地下城已达到极限了！」

「……」

「就算你们摧毁我的野心，依然阻止不了命运！不必等到『约定之时』，这片下界也会化成冥府，我所期望的『狂乱』终将到来！」

唯独这点是无从改变的。

宛如宣告预言的狄俄尼索斯发出笑声。

随后他用抱住菲儿葳丝的另一只手举起短剑。

用力刺进自己的胸口。

「咦！？」

在亚莉希雅等人错愕的目光之中，狄俄尼索斯口吐鲜血。

转瞬间便有无数光粒缠绕著他的身体。

「我就在天上欣赏你们合奏出来的『狂乱』吧！！」

「神力」发动。

这股超越常理的力量，能让遭受致命伤的天神不会死去。

狄俄尼索斯抱著闭上眼睛、已快彻底消失的菲儿葳丝，下一秒，周围迸射出强烈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光柱贯穿迷宫，直冲天际。

这是宣告一切已彻底落幕的「天神遣返」。

带著化成光点的菲儿葳丝，飞升至天上。

在男神的狂笑声消失于苍穹彼端，产生强烈地震的同时，点点光芒飘落至洛基等人的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获得胜利的是我们，却让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在一片沉默之中，亚莉希雅如此低语。

洛基似乎已看透双手握拳的她在想些什么，提醒道：

「亚莉希雅，不用放在心上喔。天神的爱几乎都是这样，不能用下界子民的标准去衡量。」

「……菲儿葳丝·夏利亚是否能瞑目呢？」

「肯定没办法吧。毕竟她被渣男神逮个正著，就这么惨遭玩弄，打乱人生，简直糟透了。」

「……」

「不过……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与亚莉希雅结束谈话的洛基仰头看去。

在轰出一个大洞的遥远上方，能窥见那片璀璨的星空，那片浩瀚的夜空。

覆盖地表的红光已全数消失，可以隐约听见从都市里传来的欢呼。

被蒙在鼓里的人们依旧对真相一无所知，为无名的英雄们献上凯旋之歌。

「结束了呢……」

「是啊，都结束了……虽然仍留下了非常棘手的问题……但至少这件事已有个了断。」

站在芬恩身边的洛基，对著仅见的天空眯起双眼。

亚莉希雅和团员们都闭起眼睛，有的人合掌，有的人高举武器，一同献上祈祷。

对著天空，女神这么低语：

「莉涅，还有大家……我们赢啰。」

外传 剑姬神圣谭12 终章 光之雨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地鸣。

似乎听见了慈祥的声音和泪水组成的歌曲。

回味胜利的感受、守住归处的喜悦，抑或是成就感。

失去同伴的悲伤、对牺牲者的哀悼。

总觉得内心交杂著光用「胜利」二字无法形容的各种想法。

「……」

艾丝只身穿梭在一切都已落幕的迷宫里。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能握住爱剑。

伤痕累累的身体到现在仍痛苦地喘息著。

似乎一个分神就会直接腿软跪倒在地。

伤势严重的身体不停提醒著自己该休息了。

敌人已尽数消失。在所有的「仙精分身」都被打倒之后，遍布于迷宫中的绿肉全变成土黄色腐朽剥落。艾丝所在之处也同样，底下的石材露了出来，取回人造迷宫原来的风貌。周遭感受不到任何怪兽的气息，大概是身为仙精触手的斑斓怪兽也丧失行动能力了。

不过，艾丝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她为了寻找某人，决定再加把劲，走在这片寂静无声的迷宫里。

「啊、艾丝小姐！」

拐过一个转角后，【洛基眷族】的团员们现身了。

劳尔在认出艾丝后便出声呼唤，随即跑上前去。

「您、您怎么会来到这里？瞧、瞧您受了那么重的伤，当真不要紧吗！？但既然您出现在这里，表示您已成功战胜敌人……啊～真是太好了的啦！」

劳尔等人利用通路的一角，将这里设为临时据点。

大家在不久前已透过「眼晶」接获全员收队，以及无法行动的人们待在原地等待救援队接应的命令。虽然艾丝并未持有「眼晶」……不过她在途中遇见振翅飞翔，四处寻找并通知遭孤立的冒险者们的歌人鸟──准确说来是与人接触前会用长袍包住身体乔装成人类的「异端儿」──因此才得到消息。

对方告知此处是距离艾丝最近的据点，以及「她想找的人」也在这里。

「总、总之您得赶紧接受治疗……！啊～不过我们带来的道具都已耗尽，感觉上还是赶紧将您送出去会更好……可是您应该伤重到无力走动，即使命人把您背出去也很难受吧？我、我这就请治疗师过来，并且找辆手推车的啦！」

大概是获胜的缘故，劳尔迟迟无法冷静下来，面对艾丝时是一下担心她的伤势，一下庆幸她平安归来，表现得毛毛躁躁的。看著确认完毕、准备去打理后续的劳尔，艾丝的脸上浮现微笑。

「嗯……我等你。」

面对莫名红著脸注视自己的劳尔，艾丝困惑地歪过头去。劳尔回神后急忙拋下一句「我、我去去就来的啦！」，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跑开了。

除了劳尔率领的小队以外，还有许多冒险者们也在这里。大家都遍体鳞伤，一脸疲倦。有人庆幸取得胜利，有人却闭口不语。恐怕是不幸失去了同伴吧。但或许是回想起芬恩在开战前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对于加入天上星辰的战友，有人不经意露出微笑。也有人拿出一瓶不知原本藏在哪里，印有徽章的银色小水壶，先是将半壶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剩下的半壶洒在同伴遗留的武器上。

艾丝望著众人在决战过后各怀不同想法的这片光景，与错身而过的团员们庆幸彼此都平安生还，继续拖著身体慢慢往前走……这才终于找到那个人。

「贝尔……」

少年正沉睡著。

他坐在地上，将身体躺靠在墙上。

似乎因为已精疲力竭，他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丝面露微笑，在少年身旁坐了下来。

「……你来救我了呢。」

面朝前方的她，在少年耳边说著这句无人聆听的道谢。

没有人注意到艾丝他们。以【洛基眷族】为中心的冒险者们都在鞭策著自己的身体，来回关心伤患的状况。

艾丝望著眼前的光景，继续低语：

「多亏你……我才能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