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森藤野
「面对张牙舞爪来袭的魔物,她舍身护住佛兰德的性命。」
「……」
「书上提到,抱起仙精遗骸的佛兰德比任何人都更难过,于是建造了这座大精堂。」
天花板上那幅绘有骑士、仙精以及圣女的壁画,就是在描述当时的场景。
「水与光的佛兰德」是一个以悲剧收场的故事。
开拓「古代大洞」,以及在守护欧拉丽之前身「要塞」上贡献良多的骑士,尽管立下了许多丰功伟业,后半生却因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苦。这座祭祀他所爱仙精的大型教堂,等于是佛兰德犯过罪的证明。
同时,这个故事也想表达,无论人类或仙精,都会因「爱」而改变。
倘若佛兰德没有选择圣女,而是与仙精结为连理,或许就不会有人牺牲了。当然也可能变成是圣女招来毁灭。
这其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正确答案。
但我认为,这个直到现在仍得到保护的仙精棺木,就是兴建这座大精堂的佛兰德的一切。
「我所喜爱的英雄们有时也会失败,没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不过我觉得,这群人想以故事来告诫后世,别犯下相同的错误,提醒世人直到最后都别轻言放弃。那个,到头来我也搞不懂自己想表达什么……总之就是……嗯~……」
「……呵呵,贝尔先生请放心,我能理解您带我来参观这里的理由喔。」
看著侃侃而谈讲故事却没能好好收尾的我,希儿小姐露出微笑。
「不论是大精堂或其他英雄的故事,都是贝尔先生您的根源呢。」
「那个……嗯,希望真是这样就好了。」
希儿小姐注视著祭坛,感慨良深地说出这句话。
虽然没能成功耍帅至最后一刻,不过幸好有令希儿小姐满意。
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希望她也能够喜欢上这里。
若要说起我比别人更擅长介绍的地点,大概就只有与英雄有关的场所吧。
「啊、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为何这座大精堂是以骑士的名字来命名呢?一般来说都会冠上被祭祀者的名字吧?」
面对歪著小脑袋瓜的希儿小姐,我释然地为她解惑。
「其实与佛兰德在一起的这位仙精,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咦?」
「在英雄谭里也只提到她是一名水精……因此这座大精堂才会引用建造者的名字。」
另一个可能是大精堂其实有别的名字,可是后人根据建造的背景,认为冠上佛兰德的名字更为适合吧。
「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此时。
希儿小姐愣在原地。
似乎是在听完我的说明后,彻底陷入思绪之中。
她那双淡灰色的眼眸彷佛正看著其他地方,心思已飘向远处。
「为什么……仙精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呢?」
「咦?」
「难道她认为公布自己的真名……揭开这个秘密的话,会毁了这一切吗?」
希儿小姐直视著前方,喃喃说出自己的感想。
那道对准祭坛的目光,彷佛正在询问长眠于棺木里的那位仙精。
既耀眼又令人不舍的阳光从花窗玻璃透入室内,洒落在希儿小姐的脸庞上。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面对这个有如自言自语的问题,我完全无法给出答案。
甚至被那张侧脸深深吸引,久久无法出声呼唤她。
「贝尔先生。」
「什、什么事?」
「假如我变得奇怪了,贝尔先生会怎么做?」
「……咦?」
「倘若我与长眠于棺木里的仙精一样,因为一些原因哀伤、愤怒,甚至想伤害其他人时……您会怎么做呢?」
这真是个让人摸不著头绪的比喻。
我实在想像不出这样的希儿小姐,因此一度语塞。
但我最终没有多想,直接开口说出答案。
「……为了避免希儿小姐伤害他人,我会阻止你的。」
我对著那张直到现在依然望向前方,不曾看过我一眼的侧脸说出心底话。
「以免希儿小姐因为伤害他人而连带伤了自己。」
这段宣言静静地回荡在骑士所兴建的大精堂内。
祭祀仙精的这个场所不容许任何谎言存在,所以我的心中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希儿小姐听完我的回答,缓缓地张开唇瓣。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咦?」
「您不会责备我吗?」
「咦?咦?」
「不会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在我耳边说『真是只不听话的小坏猫,为了避免你继续使坏,我会一直就近监视你,奉劝你做好觉悟吧,哼哼』,然后就把我拐回家去吗?」
「我才不会这么做咧!!」
当我是哪来的多情男子啊!?
即便会破坏大精堂的严肃气氛,我还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立刻有好几道责备的眼光朝乱叫的我射了过来。分别来自公会职员、冒险者以及地精,吓得我连忙起身鞠躬致歉。
等到我害臊地重新坐下后,希儿小姐在一旁发出窃笑。
亏、亏我那么认真地回答问题……
「贝尔先生真是温柔。」
希儿小姐对闹别扭的我这么说。
然后有东西碰到我的肩膀。
只见希儿小姐脖子一歪,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的肩膀互相紧贴著。
希儿小姐更是把她的手覆盖在我原本置于大腿的手之上。
这些举动令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啊~害我忍不住喜欢上您了。」
接著。
她的这句呢喃,这句有可能只是我听错的话语。
令我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提升。
总觉得胸口深处十分燥热。我完全发不出声音,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
这次换成我直视前方。
我无法将目光移向近在身边的那份温暖。
随著动作洒落的淡灰色秀发,轻轻搔著我的脖子。
不过,希儿小姐只是闭著眼睛,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我仅凭气息也能明白。
甚至错觉自己正在猛烈跳动的心脏,将她平静的心跳声彻底掩盖了过去。常听人说,当两人紧贴著彼此时,就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真希望自己有余力能一笑置之,说这就只是迷信罢了。
射入大精堂的光芒莫名刺眼,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我只觉得与她一同感受的阳光十分温暖。
随著时间流逝,有许多人从我们眼前经过。
有人眺望著祭坛,有人则偷偷观察我们。
不过看在我的眼里,只觉得那些都是发生于其他世界的事。
在这座肃静、冰冷又温暖的大精堂里,就只有我们两人。
时间缓缓地流逝,期间就只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这段无须任何言语的无瑕时光──因为来自头顶的庄严钟声而突然宣告结束。
「咦……!钟声……?」
我们在这里坐了多久?
等我再度回神时,从花窗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已被染成鲜红色。
大精堂的钟楼提醒著黄昏的到来。看来太阳即将西沉。
希儿小姐如梦初醒地从我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我为了掩饰直到此刻才涌现的害臊,迅速从座位起身。
「希、希儿小姐!我已经预约好餐厅了!虽说还是得小心别被【芙蕾雅眷族】的团员们发现行踪,不、不过还是早点前往会更好……!」
现在的我早已没有余力,将师父的教诲忘得一乾二净,大声地这么说著。
不行,刚才的感觉令我完全招架不住,我已无法装出平静的模样。
为了不去思考刚才的事,我甚至省下打马虎眼的力气,拚命将心中的动摇拋诸脑后。
犹豫一段时间后,我终于伸出自己的手。
希儿小姐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仰望著我。
在夕阳的映照下,我感受著发烫的脸颊,等了一段时间,她才终于柔柔一笑。
「好的。」
她那柔嫩的玉手,再次与我的手重叠在一起。
我们穿过出入口的大门时,只见太阳已快要西沉。
原先在大精堂内感受不到的祭典喧嚣,又再度笼罩我们。
彷佛提醒著女神祭尚未结束般,不断传来人们的声音和乐器的旋律。
夕阳将城镇染成了金黄色,令人不禁联想到麦穗随风摇曳的丰饶景色。
「那边的小哥和小姐!欢迎来看看本店的商品喔!」
「嗯……?」
我们离开出入口,稍微前进了一段距离。
在大精堂前方广场一隅摆摊的男性兽人忽然叫住我们。
是在铺设于地面的斗篷上放有各种饰品的露天摊商。
「你们刚才是去参观大精堂吧?要不要买点礼物啊?我这里也有贩卖适合你们这种恩爱情侣的成对饰品喔!」
「──成对饰品?」
希儿小姐立刻就上钩了!
「我们去看看吧,贝尔先生!」我还来不及阻止,就被希儿小姐勾住手臂拉了过去。
我们一走过去,浑身上下戴著各种银饰的狼人青年得意洋洋地开始介绍。
「我就是手工艺师葛顿!在制作银饰上有著不输任何人的自信,适合你们配戴的饰品可是一应俱全喔!」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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