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森藤野
话语间隐隐透露出一股落寞感。
至于赫格尼看着的那张空椅子,正是少年离去前被安排的座位。
即便是一段虚假的关系,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却能从黑精灵的眼中看出他确实对「【芙蕾雅眷族】的贝尔·克朗尼」念念不忘。
「无论是【剑姬】或其他人……我还是不想借由其他人……想自己继续亲手栽培贝尔。」
明明相较于剽悍勇士们,少年的才华并未特别出众。
明明他遭到世人拒绝,被监禁在甚至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封闭世界」之中。
依然顽强抵抗美神的话语,抵抗「魅惑」的侵害,抵抗各种残酷逆境。
这令原本畏惧与外人接触的赫格尼──更重要的是,令身为精灵的他──对一名人族产生浓厚的兴趣与新鲜感。
敛下眼眸吐露心声的赫格尼──
这时才惊觉阿尔弗利克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今天还挺健谈耶。」
「而且还是说人话。」
「平常就给我保持这样啦,你这怕生精灵。」
「「「你是在耍啥忧郁啊。」」」小人族兄弟们无情地调侃无须赫定翻译也能正常说话的赫格尼,令赫格尼惊慌失措地瞬间羞红脸发出「啊吧吧吧……!」的怪声,连忙拉起斗篷的领子遮住半张脸。
「赫格尼,你想如何感伤都请自便,但只要那一刻到来──」
「无、无须多虑,吾乃冷酷的使徒,此身皆由无尽的黑暗所构成……!」
阿尔弗利克没有理会白了自己一眼的三个胞弟,如此出言警告。
赫格尼佯装镇定地以平常的怪腔怪调开口回应。
接着他换上战士独有的冷酷神情,说:
「只要是为了女神──一旦于战场上再次重逢,吾必当凭此剑斩断那小子的四肢。」
【芙蕾雅眷族】的心中都没有一丝犹疑。
当他们站上沙场的那一刻,便是将胜利献给女神的时候。
「──还是不行,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在「战场原野」五楼西侧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少女清亮的嗓音。
原本默默听着报告的奥它开口提问。
「意思是已经太迟了吗?」
「团长,你说这种话可是连我也会被激怒喔?我好歹也是经常把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治疗师,再怎么说也有自己的矜持。」
治疗师少女海慈抬起头来──
杏眼圆睁地瞪了奥它一眼。
反观奥它那张不动如山、充满威严的表情仍不为所动。
尽管脸上相当严肃,却能看见他头顶的野猪耳朵微微下垂。
老实说,奥它很不擅长应付这位治疗师少女。
正确地说,是团员们日复一日在「战场原野」接受「洗礼」之后,就把伤兵全塞给抚慰之灰面者们(Andhrímnir)处理的罪恶感在作祟。
身为优秀治疗师,被迫扛下重担的海慈对奥它积怨已久,奥它也明白自己未曾履行过身为团长的义务,因此在这个超实力主义的派系之中便出现了极为罕见的状况──一介治疗师与Lv.7团长的立场彻底对调。
即使面对第一级冒险者也毫不退缩,勇于表达意见的海慈,对着眼前这位像个孤僻孩子般保持沉默的野猪人壮汉发出一声叹息,然后继续陈述报告。
「我能做的都做了。回复魔法施展到几乎快吐出来了,她身上的伤口全数愈合,身体状态已完好如初,呼吸与脉搏都正常,理应不可能陷入昏迷……但直到现在她仍未睁眼。」
「……所以是陷入假死状态?」
「身为治疗师的我实在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来看,你并没有说错。」
语毕,海慈和奥它同时低头看着身旁的那张病床。
「你真是个难搞的女人呢……赫伦。」
病床上躺着一名少女。
正是「女神随从」赫伦。
不过她此刻的样貌,并非身为美神(芙蕾雅)侍从长时那张熟悉的面容。
拥有及肩淡灰色秀发的她目前披头散发。奥它他们晓得那双紧闭的眼睛与头发有着相同颜色。
那模样和名为「希儿·福罗瓦」的城市姑娘如出一辙。
寄宿在她身上的魔法叫做【唯一秘法(Vana Seier)】。
这是除了神力(Arcanum)以外,就连在下界也能完美幻化成芙蕾雅女神的「专属秘术」。赫伦就是运用这股力量,变身成芙蕾雅众多「面貌」之一的希儿。
「你不只将真相告诉贝尔,甚至还打算自杀……背叛芙蕾雅女神到这种地步的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
在芙蕾雅打造出「封闭世界」的期间,赫伦竟违抗禁令暗中接触贝尔,揭穿自己、芙蕾雅以及女孩(希儿)之间的关系。
因此,芙蕾雅的「封闭世界」之所以遭到破坏,说是赫伦造成的也不为过。
至少海慈他们这么认为。而且赫伦的背叛在派系内人尽皆知,若非主神下令,团员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就让少女化成尸骨。即便是共事许久,与赫伦交情颇深的海慈也不打算放过她。
只忠心于女神的少女,低头俯视赫伦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冷冽如刃的寒光。
当奥它注视着海慈那副彷佛现在就想伸手掐住沉睡少女的细嫩脖子的冷峻侧脸时,她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
「……遵循芙蕾雅女神的神意,她勉强保住一命,却也仅止于此。虽然这么说等于是暴露自己实力不足,但这情况我已无能为力了。」
海慈的嗓音传遍宽敞的室内。
在这个与背叛女神的「罪人」格格不入、洁白无瑕的房间里,就只放了一张病床。外加上弥漫着恍如教会的神圣氛围,令人不禁联想到灵魂于其中徘徊的天地狭缝之间。
少女所在的箱型病床也像是一具棺木。
假如在里面放满花朵,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一具尸体。
曾被称为「希儿」的少女,宛若童话里的主角那样陷入沉睡。
「你有找出她沉睡不醒的原因吗?」
「这只是我以凡人之身做出的推测……」
奥它以眼神示意无所谓,催促海慈把话说下去。
「首先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赫伦自己拒绝醒来。从她试图自杀就不难看出,她对芙蕾雅女神充满愧疚。倘若当事者一心渴望陷入永眠,无论如何治疗肉体也于事无补…………再来就是……」
海慈阐述自己的假设到一半时突然止住话语。
语塞半响后,才接着说:
「她直到现在仍想保住……芙蕾雅女神欲葬送掉的『希儿大人』……」
这次就连奥它也陷入沉默。
「赫伦只是伤害自己的肉体,并非神的躯体。如今肉体本身已然度过险境,但她即使失去意识,依然迟迟没有解除唯一秘法(Vana Seier)。」
「……」
「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避免失去『某物』,赫伦到现在仍持续施展魔法……」
海慈说到这里暂时停顿了一下。
然后软弱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我的推测,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请别放在心上。」
「……嗯。」
奥它注视着少女,心不在焉地出声回应。
(是因为唯独女孩(赫伦)才了解女神的心思……或是就连女神本人都毫无自觉的某种想法……)
女神的情感有时会因【唯一秘法】的联系而传入赫伦体内。
奥它曾经从芙蕾雅的口中听闻过这件事。
双眼紧闭的女孩(赫伦)究竟在想什么?为何到现在一直沉睡不醒?
男子直到最后都没能理解她的「心愿」──也不曾试图去理解。
因为,武者(奥它)就只懂得战斗而已。
因为女神只要求最强(奥它)击溃所有的敌人。
因此他明知这么做已经越矩,却仍斗胆提问。
「你现在作着什么样的『梦』?」
第十八卷 Monologue VI
*
我作了个梦。
这并非现在的我(赫伦),也不是过去的自己(希儿),而是「她」的记忆(梦)。
她很孤独。
明明她得到无数的「爱」,却从未对此感到满足。
或许看在旁人眼中,这是无比傲慢,奢侈得令人发指的心态也说不定。
也不想想在这片下界,有多少人是在不懂「爱」的情况下成长并死去。昔日的我(希儿)也正是其中的一人。
可是,正因为她比世间万物更了解「爱」,才会抱持不懂「爱」之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空虚感。
正因为满足不了,开始渴望得到「爱」的人。
以及正因为感到满足,于是被「爱」囚禁,不断遭它夺走性命的人。
到底哪种人比较可悲,我也答不上来。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一旦受困于名为永恒的框架之中,甚至连「爱」都有可能会化为剧毒的地狱。
记忆(梦)里的她在花田内哭泣。
她双手掩面,淌下豆大的泪珠,令原本被黄昏染红的花田化成一片金色泪海,深陷于悲伤之中。
找不到。
还是找不到。
她一直如此悲叹。
最终……有一名女性出现在她身边。
是个身材矮小的矮人。
状似作风强势的矮人,起先因她的美貌与泪水而感到诧异。
她连忙起身。
「你看见了?」立刻如此提问。
她的脸上再无一滴泪水,眼眸瞬间染成银色。
她决定施展「魅惑」,打算让来者忘记方才目睹的一切。
矮人浑身痉挛,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在她即将下令的那一刻──
当场挥出一记强劲的上钩拳。
「咦咦────!」那记上钩拳完美得足以令我(赫伦)吓得退避三舍。
下巴遭重击的她当场跌坐在地。
花田接住了她,随即扬起漫天的片片红花。
女矮人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对抚摸着下巴,满脸错愕的她说:
「少对我使用什么奇怪的法术啊!!难道你想被我揍飞吗!?」
早就把人揍飞的矮人气得破口大骂。
纵使她因为自己落泪被人看见,心生动摇才没能及时施展「魅惑」,不过这名矮人仍强大到赶在遭受控制之前发动攻击。
她茫然地开口:
「我可是女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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