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1577章

「毕竟已经是『英雄候补』了呢……」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先了解现在的下界。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他、又该为此做何准备……既然要做好万全准备，那当然是越早越好，就连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呐。」

而雷昂赋予的严苛考验，也是其中的一环。

只不过，赫斯缇亚没有说出口就是了。

「我当然也希望快乐时光能够永远延续下去啦，但……若是此刻不先完成该做的事，无论是我，还是贝尔君……将来都一定会后悔。」

唯独希尔，准确地理解了女神的内心所想。

那份由慈爱与担忧交织而成的圣火之神意。

「……说的是呢。换作是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司掌不同事物的女神与街娘，此刻怀抱着同样的预感，注视着同一个孩子。

那位正在迎战试炼之巅，伤痕累累却仍奋力挣扎的少年。

「求您住手吧，雷昂老师！」

妮娜撑起上半身，像是要将我护在怀里一样从背后抱住我，同时几乎哽咽般地喊道。

面对学生如此痛切的哀求，雷昂老师却并未答应。

那张面孔上，已不再是教师的温柔，而是维持着『骑士』的冷峻。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指尖不停颤抖的我。

「这根本不是授课！甚至算不上是战斗！这简直就是……！」

「说的没错，妮娜。这既非授课，也非比试。这，是『洗礼』。」

「！！」

「这是十五年前，男神女神对我们施加的洗礼。也是他今后必定要面对的。我只不过是提前把这一切加诸于他而已。再说了，若是这种程度都挺不过去……那就没有资格在世界的吹捧中成为英雄。所带来的，只是虚妄的幻想罢了。」

话语中的一字一句，都越过了呆在原地的妮娜，毫不留情地向我刺来。

胸口好痛。彷佛有无数玻璃碎片扎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带着妮娜她们去修学旅行，又或许是因为在第29层大显身手，让我产生了错觉。自从成为了第一级冒险者，就逐渐得意忘形了起来。

或许我忘了，在那些拥有同样视角，甚至站得更高的人看来，贝尔·克朗尼还只不过是个孩子。

「还不站起来吗，贝尔？我可还没把你吃干抹净。劈开丘陵、斩断城池、讨伐巨龙──那样的你，我还未曾得见。」

多么蛮横的强求，甚至说得上是无理取闹。

明明我自己从未期望过那种事。

他却要我拿起剑来，去断丘、斩城、甚至屠龙。这是多么荒唐的要求。

或许，我未曾见过的男神女神的『英雄们』，就是一群如此荒唐的家伙吧。

雷昂老师，正在对我做着极其残酷的事。

「我还未曾邂逅，能将这『残光』化作『希望之光』的英雄(你)。」

但我明白。

这份残酷背后的意义。

隐藏在『洗礼』中的真正用意。

毕竟，我已经听过了，听过了那个人的往昔，也听见了他深埋心底的愿望。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渴望能有更多『英雄』挺身而出。』──

在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前，骑士曾如此说道。

（他在等待──）

那个人仍在等待。

从男神和女神消失的那天起，等待了足足十五年。

等待着我。

等待着尚未破壳的英雄之卵。

等待着更多英雄挺身而出，追上他的脚步。

所以────我撑起颤抖的手，站起身来。

「……！贝尔前辈！」

「妮娜……！回复魔法，拜托你了……！」

伴随着鲜血滴落，我将这句话从喉咙深处挤出。

「下一击，就是最后了……！」

我将浑身的意志，以及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都灌注进这副躯体之中。

为了不辜负骑士的期望，我迎上那狮子般的双眸，连淌下的鲜血都彷佛沸腾起来。

「我想成为『英雄』……！」

将这句反复在唇间回转的誓言，于漆黑荒芜的大地上宣告。

「成为那个人一直等待的，『英雄』的一员！」

我必将拯救这个濒临终焉的世界。

我必将成为伫立于众人前方的存在。

这则不容背弃的誓言，我已在此刻此地献上。

站在远处的骑士，在摇曳的额发阴影下，悄然露出了微笑。

「………！【圣环摇曳，白息轻吐。万花齐颂，清净之丘】──【圣愈之光】！」

听见我并非受人逼迫，而是出于自身意志作出的决断，妮娜也终于理解了。

她强忍呜咽，高声咏唱，为我带来纯白的治愈。

体力和精神力都远未完全恢复，但伤痕累累的身心都得到了滋润。

这就够了。

我向着早已布满裂纹的大剑轻声致歉，并恳求它再次助我一臂之力。于是──我唤来炎雷。

「【火焰闪电】！」

「「！」」

在妮娜她们惊愕的注视下，我将『魔法』打入双手握持的大剑。

紧接着，大钟楼轰然敲响。

『二重汇聚(dual charge)』。

精制金属中掺杂的超硬金属会排斥火焰，阻碍魔力传导。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凭借蛮力将其强行压入，为这柄大剑赋予了『烈焰之铠』。

（我还没法像雷昂老师那样击出『残光』！凭我目前的『技巧』，还没本事让斩击飞出去！但，如果借用魔法为飞行武器的性质，将其提升至极限的话──！！）

只是抹去距离的话，用魔法就够了。

然而仅靠速攻魔法，绝无可能再现斩光的威力。

这是我早就想过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将其优缺点都加以利用，通过『二重汇聚』进行强化，再直接灌进大剑里，从而加以补全，最后创造出一种近似『残光』的招式──『飞炎斩』！

这是灵光一现的想法。临时抱佛脚的孤注一掷。

然而，这却是最有希望的方法。穿越无数『未知』的冒险者直觉正高声咆哮，肯定着这道猜想。既然如此，我决定相信这份直觉。

相比雷昂老师他们，无论是在技术、还是灵感、甚至是觉悟上，我都远远不及。

正因如此，我将倾尽所有。

『技能』也好，『魔法』也罢，抑或是至今为止的一切经历，哪怕就连骗小孩的点子也没事。

「放弃招式的磨练，转而靠魔法来延长飞距吗，贝尔？」

一眼就被识破。

扣分吗，又或者是失望了吗。

然而，这位一贯严肃的骑士，此刻却扬起一抹充满野性气息的微笑。

「比起盲目地赌上一把，努力争取哪怕一丝胜算，用智慧弥补短板……。将所有手牌全数压上，直至最后一刻彻底引爆……。这就是你吗？」

没错。

正是如此。

这就是此刻的我！

在憧憬之人与许多人的教导下，穿越无数『未知』，最终抵达此处的第一级冒险者(贝尔·克朗尼)！

大钟楼愈发高亢的钟鸣，取代呐喊，奏响了我心中的怒吼。

纯白的光粒中，红莲烈焰正暴烈燃烧、翻腾咆哮，我则是郑重地架起大剑。看着这一切，雷昂老师不禁眯起双眼。

如同一位拥有孩童般天真的大人，正为邂逅了童话中的英雄而满心欢喜一般。

「真想与现在的你全力一战啊。」

他如此低语，语气里满是惋惜。

「不过──赶上了。」

就在此刻，骑士回过头去。

他抬起视线，望向头顶的苍穹。

随即，黑云翻涌的天际，奏响轰鸣。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

除了我们以外的某个存在，发出了震天撼地的狂吼。

我和妮娜一同惊得目瞪口呆，转头望向『谷地』的方向。

飞沫般的光芒映入眼帘。

宛如噼啪雷光般的明灭闪烁之中，在那远离『龙卷』的暗云裂隙之间，一道庞大得令人窒息，『长得过头的某种存在』露出真容。

「那是，什么啊……」

「一只大蜈蚣！？」

身后的妮娜呆在原地，而我则用第一级冒险者的双眼，将映入视网的第一印象如实说出。

那存在的体表呈现出暗紫色。

那条长达五十米的身躯，不同于蛇类的流线体，而是由一节节连接而成。与那庞大的身形所不相称的，是从两侧伸出的数十只细小而尖锐，宛如钩爪般的脚。那咯吱咯吱蠕动着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大虫子，生理性的恶寒不禁瞬间爬满全身。它的头部长着丑陋的颚，以及像蚊子的口器那样细长而尖锐的突起。而在它头部的两侧并没有脚，取而代之的是形似翅膀的器官。

至于覆盖着它全身的，则是如龙鳞般的坚硬鳞甲。

「该不会……！」

「是龙。」

「「！」」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在天幕尽头缓缓蠕动的龙抬起眼睛，视线捕捉到了我们。

彷佛厌恶在自己领地上喧闹的虫豸一般，那根口器似的突起中射出一道光束──细长的激光划破长空。

啾——！伴随一声刺耳的鸣响，雷昂老师所站之地顷刻间发生了剧烈爆炸。

「雷昂老师──！？」

「那玩意……是『毒天蜈蚣龙』。」

未等少女的悲鸣传出，骑士的背影便已冲破爆炸的烟尘，安然无恙地降落在我们身旁。妮娜被他的身影吓了一跳，而我则对着那道顷刻间炸出的环形巨坑倒吸了一口气。

敌我距离大约有五公里。

居然能从那种超长距离，发动威力如此强大的狙击……！？

当我们还在愣神之际，雷昂老师却未曾从那怪物身上移开目光，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当年男神和女神在第67层发现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