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魔女 第48章

　　但为什么母巢会突然召唤这些低阶畸变体？

　　想到这里，突然间，一个沉寂了很久的词汇，从伊薇特的脑海中翻涌而出。

　　——终焉之日。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那么此刻，就是终焉魔女掀开的对辉光大陆的入侵与毁灭之时！

第97章 龙之真名

　　破碎的穹顶下，钢筋骨架刺向了铅灰色的天空，支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废墟。

　　站在植物园顶层断裂的边缘，想着那个可能的情况，伊薇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直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她听见阿贝拉在身后急切的说：“主人，终焉之日……好像降临了！”

　　伊薇特嗯了一声。她和阿贝拉都没有母巢，无法以此为媒介接收女神的旨意，但只要注意到低阶畸变体们躁动不安的反应，基本也能把情况猜到个七七八八。

　　“那我们要参与吗？主人？”阿贝拉试探着说。

　　“你觉得呢？”伊薇特反问。

　　“我……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为女神立功的好时机……”阿贝拉犹豫了一下，视线飞快地扫过伊薇特平静的侧脸，“但我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对她而言，主人如果能在终焉之日中被女神看中，晋升君主，作为下属的她自然也能水涨船高，鸡犬升天，日后成为统领，还不是主人一句话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她目前的实力还远远没有恢复巅峰，没人逼着的情况下，也不是很有积极性。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她能够在水塔国继续躺着，让主人自己去新世界的前线当填线宝……啊呸，是建功立业，大杀四方。

　　到时候主人如果死在了新世界的强者手中，她无所谓，而主人如果真的做到点什么，得到女神垂青，晋升君主了，那她还能获得点好处。

　　总结起来就是——

　　与其鞭策自己，不如望主成龙！

　　“那就不去。”伊薇特摇头，似乎很体贴阿贝拉的情况。实际上她刚刚还在担心所有高阶畸变体都要强制去呢，那她这个统领就演不下去了。原来可以不去，那再好不过。

　　几分钟后，一阵沉闷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伊薇特视线下移，看到了杜格拉比冲天而起的庞大黑影，它稳稳落在旁边的断垣上，背上还载着中途被它捎上的冰雨。

　　“好心人小姐，你看到了吧？极光！极光出现了！”冰雨从黑龙背上跳下来，一脸紧张的说。这些年来，她也早就知道了杜格拉比是从极光那边来的异世界生物，自然迅速理解了现状。

　　伊薇特点点头，然后看向杜格拉比，看到它神情兴奋中又夹杂着难过、哀伤的复杂情绪，忽然摇头说：“我不建议你现在回去。”

　　杜格拉比微微一怔。

　　伊薇特叹了口气：“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场极光来得太突兀，规模也远超寻常，因为这是‘终焉之日’降临的信号。现在回去，你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席卷世界的战场。当下的你，还不足以对战局造成影响，不如留在这里，至少更安全。”

　　“终焉之日？！”杜格拉比的竖瞳骤然收缩，它只是看到极光就立即激动起来，根本没品出里面的古怪。

　　如若这是真的，那么现在回去，看到的恐怕不是它所热爱的阳光明媚、海水湛蓝的故乡了，更大的概率是一望无际的尸横遍野、人间炼狱！

　　伊薇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等待着它的抉择。

　　暗淡的天幕下，那藏青色的极光仿佛有了生命，缓缓流淌下来，浸染了黑龙的眼眸，沉淀成一片神秘而诡谲的幽暗。

　　足足一分钟后，杜格拉比才抬起头，声音低沉：“老师，我很抱歉，但……我还是希望能回去。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伊薇特对它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杜格拉比的性格，刚刚的劝说也仅仅是以老师角度的责任。

　　她微微一笑，轻声嘱咐道：“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杜格拉比用力点头。

　　时间紧迫，谁也不知道这异常的极光能持续多久，伊薇特不再多言，默默闭上嘴。

　　杜格拉比旋即看向了冰雨，听见她泫然欲泣般的说：“呜呜呜……杜格拉比先生，你这就要走了吗……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杜格拉比有点不好意思，它平日里对冰雨还挺不客气的，经常嘲笑她笨，想不到她居然这么舍不得自己，然后柔和的安慰说，“但顶多几百年，我肯定还能回来，你应该也能活到那个时候吧？肯定会再见面的，我们约好了。”

　　“……”冰雨抽噎了一下，睁大眼睛，心想我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随后杜格拉比又看了眼阿贝拉，这次态度就截然不同了，直接鼻子喷气，轻蔑的说：“呦，女仆，你也在啊？你主人重要的二弟子，未来的传奇龙王要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赶紧滚！还有，等死吧你，女神马上把你、还有你爹一起变成活龙刺身。”阿贝拉冷笑一声。

　　“呸！你做梦！”杜格拉比大怒。

　　冰雨在一旁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这两人刚好是终焉之日的正反两方阵营，一个是异世界的正派龙族，另一个是己世界的反派畸变体，难怪发生的对话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全是火药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告别，而是要干架了。

　　就这样，把该说的话说了，下面就该出发了，毕竟家乡可能在遭到攻击，杜格拉比心中也很焦躁。

　　但即便如此，走之前，它还是把脑袋凑到了伊薇特的耳边，用几乎是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吐出了一段有些长和怪异的音阶，然后说：“老师……这个您记下来，是我唯一能给您的东西了。”

　　“这是……你的龙之真名？”伊薇特惊讶的说。

　　“嗯。”杜格拉比认真点头，紧张道，“您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龙之真名是每个龙族最大的秘密，几乎只有最亲密的人，比如父母才有可能知晓，更大情况下，谁也不会说。而“杜格拉比”这个名字则是类似俗名的存在，也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名字。

　　在成为龙王之前，龙之真名没什么作用，虽然是秘密，但更像是一种文化风俗。

　　只有通过龙王试炼后，龙之真名才有意义——因为晋升龙王的仪式魔法中有“在龙神像下刻印真名”的环节，到时候，龙之真名作为纽带，既是力量的源泉，又是致命的弱点。

　　如若有龙王肆意滥用力量，发动内乱，龙王们就可以集体向龙神像祈求，剥夺对应龙王的位格，将其打回原形。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伊薇特郑重的说。

　　她相信杜格拉比一定能成为龙王的，所以这个长长的龙之真名的意义就很重大了。

　　堪称是把自己的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我相信老师。”杜格拉比点头。

　　交予了这个未来最大的秘密后，它不再浪费时间，带上三本魔导书之后，立即飞向了半空中最近的一个残渊。

　　此刻，水没都市的上空，乃至更远处的山峦之间，无数残渊如同天空的疮疤，密密麻麻地撕裂开来。从这反常的数量上也能明显看出，这次的极光明显是人为开启，连伴生的残渊数量都得到了手动的修调，多得如同末日降下的雨点。

　　站在残渊的入口处，最后一次，杜格拉比转过身来，向着老师的方向大叫道：“老师——我会像师姐一样——成为传奇的——！！”

　　说完，看到老师远远点头，它仰天发出几声兴奋的龙啸，旋即带着三本魔导书飞入了残渊中，消失不见。

第98章 偷菜理论

　　在黑龙的身影消失后，水没都市的最高点，看着天空中那个依然自转的透明漩涡，伊薇特、冰雨和阿贝拉都有点怔怔出神。

　　不过伊薇特和冰雨的情绪是差不多的，只是强烈与否的区别，唯有阿贝拉是越想越高兴，觉得今后终于没人来争夺主人的宠爱了，她再努力努力，是不是也能像那条臭龙一样，当上主人的学生？

　　可惜主人不打算去参加新世界的毁灭征程，大把的功勋从眼前溜走了，还真是让人遗憾。

　　而且主人也太咸鱼了，就这个性子，她到底是怎么成为统领级强者的啊？

　　阿贝拉在心里幽幽的吐槽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波动，在天空中扩散开来，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天上的极光忽然间就消散了，连同漫天的残渊一起无影无踪，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前后的持续时间加起来，总共还不到一小时。

　　刺目的、久违的烈阳毫无遮挡地重新倾泻而下，云层像被无形之笔刷过，堆叠出浪花般的巨大白色积云。

　　“啊？”阿贝拉愣住了，冰雨也张开嘴巴，都被这突然的转折打了个措手不及。

　　极光怎么突然消失了？这不是女神打开的新世界大门吗？难道是她们搞错了？

　　伊薇特也很意外，但稍微思索后，便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十分担忧的表情。

　　她的判断里，终焉魔女开启的门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总不能是出了什么技术失误吧？所以很明显，门扉的开启被什么力量打断了，且极大的概率，是来自于外力干扰。

　　问题是，是谁施加的外力呢？

　　辉光大陆的三大真神？

　　魔渊大陆的神秘魔神？

　　还是说……

　　是你吗，罗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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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重新变得炽热、蛮横，鸟叫虫鸣此刻听来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喧噪。

　　废墟顶端残留的三人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静默里，只有风吹过破损钢筋的呜咽声。

　　最后还是冰雨率先开口，讷讷发问道：“呃……这是什么情况？极光呢？好心人小姐，阿贝拉小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阿贝拉下意识摇头，表示自己也很茫然，伊薇特则沉吟了一下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终焉之日的降临被破坏了……多半是对面世界的手笔。”

　　“原来是这样啊。”冰雨松了一口气，有些高兴，心想畸变体的邪恶侵略计划被破坏了，那杜格拉比先生过去以后岂不是会安全多了？

　　阿贝拉也觉得还行，倒不是为杜格拉比高兴，纯粹是因为当下的她实力不济，缺乏参与的能力。现在终焉之日突然取消，多半是延期到了以后，对她来说自然更好。

　　而且或许是受到了主人小心谨慎的性格影响，她觉得女神在君主之位还有空缺的情况下强行进攻新世界，也不是一个稳赢的局面。

　　反正神嗣们不存在天敌，继续发育一段时间，等九大君主全部诞生，岂不更好？

　　唯独伊薇特这边，在给出了结论后，心情依然有些忧愁。她觉得像终焉魔女降临这样的大事，已经站在人间界顶点的罗莎琳一定会参与其中，说不定就是破坏极光之门的主要执行者之一。现在结果虽然很好，但谁知道她有没有在这一过程中受伤、甚至牺牲呢？

　　只不过，在得到确凿事实之前，她也会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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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终焉之日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突兀结束后，水塔国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那些被召唤到母巢身边的低阶畸变体们，失去目标后，大多又返回了水没都市，继续成为伊薇特钓竿下的常客。

　　后来的闲暇时光里，坐在河水边，看着鱼漂在水面沉浮，伊薇特会没来由地想起杜格拉比。那条黑龙有一阵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天到晚捡点垃圾带给她，当时她还挺无语的，狠狠警告了它一番，现在长久看不到它送小垃圾过来了，竟然还生出一丝怀念。

　　对她来说，杜格拉比的感觉和罗莎琳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罗莎琳是她亲手带大的贴心小棉袄，那么杜格拉比就是家养的小土狗，每天都开开心心，心情好了就伸手摸一摸，它会很高兴，心情不好了就让它自娱自乐，它也不介意。

　　现在狗子出远门了，虽然有了三部魔导书作为保护伞，又是寿命高达2000年的巨龙一族，她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顺利见面。

　　但应该可以吧？罗莎琳以人类之躯都能成为人间第一强者，杜格拉比作为龙太子，没道理半路夭折。

　　另外，魔典系列接下来的《土之魔典》，和最后一部《天罚魔典》，她还是会继续编撰的。只是没有了“为学生写教材”这一理由，她的动力会少很多，就像是没有截稿日的小说家一样，进度会愈发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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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的十二月，也就是伊薇特等人来到水塔国的第四年冬天，已经看腻了此地美景的伊薇特，终于产生了告辞离去的想法。

　　这四年间，她大约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山脉中吞噬一小部分畸变体，现在才勉强把畸变体的数量，清理掉三分之一不到。

　　而之所以要这样缓慢的、低调的进行，则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最初抵达的时候，因为图一时之快，她吞噬畸变体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本地的执政官“艾德”的震惊。

　　他火速借用圣堂的神龛，与黑潮洲圣堂本部进行了联络，调来了一位神恩者来调查此事。

　　这位神恩者的名字叫“艾利特·白鸽”，江湖人称“白鸽侦探”，据说十分专业，还曾经在类似的“阿迦舍畸变体暴毙事件”中参与过实地调查，经验十分丰富。

　　当时在阿迦舍，他的判断是“这应该是某个路过的高阶畸变体干的”，让阿迦舍本地的魔偶村民们长舒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的生活。

　　现在来到了水塔国，他依然秉持原则，第一时间排除了伊薇特、冰雨和阿贝拉三个外乡人的嫌疑，并在调查一番后，得出结论——“又是那个高阶畸变体干的”。

　　这让伊薇特对他感到很钦佩，心想明明是看一眼都懂的事情，却依旧一丝不苟地走完所有推理流程，这位艾利特先生果然十分专业。

　　之后，为了追寻那个神秘畸变体的脚步，忧国忧民的白鸽侦探没呆几天就主动离开了。

　　他给那个神秘畸变体取了个代号叫“血魔”，并认为这个怪物日后成长起来，一定会成为机械族们安居乐业的隐患，所以必须早日逮捕、早日扼杀在摇篮中。

　　而后，等白鸽侦探一走，伊薇特立即也因为此次事件举一反三，进行了一波自我反思。

　　她想，光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机械族，都会在她的大规模吞噬中，注意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那么畸变体呢？

　　母巢势力也好，更高层次的君主、乃至那位终焉魔女，难道不会因为类似的情况留意到她吗？

　　之前也许是筹备终焉之日，终焉魔女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发现自己，但现在终焉之日已经结束了，她说不定就能抽出空来，好好审视终焉之地的情况……这时候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显眼，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盯上？

　　于是，基于上述纷扰复杂的思虑，伊薇特便十分有开创性的总结出了一个“偷菜理论”。

　　她打算把终焉之地当成一个大型菜园来看，而她不是菜园的主人，只是个偷菜的小贼。她要每个地方都偷一把，然后换个位置继续偷。

　　大不了单次少偷一点，慢慢磨，只要不被菜园的管理员发现，总有一天，她能靠偷菜把自己养得强壮起来的，届时，说不定能把整个菜园都抢过来也不一定。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才华而惊叹。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有点烧时间。

第99章 金屋藏娇

　　有了离开的想法，伊薇特打算挑个黄道吉日，最好是等这个冬天先过去了再启程。

　　而在剩余的时日里，她其实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有待完成，那便是探索水没都市的梦境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