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魔女 第8章

　　锅铲碰撞的叮当声很快混进了雨声里，夹杂着平底锅煎蛋时的滋滋作响声。等把煎蛋、面包片、熏肉与蔬菜组合在一起，完成了两份名为“三明治”的食物后，她又将其中一份放在了餐盘上，附上一杯水，噔噔噔的走到了三楼，敲响了房间门。

　　“魔女姐姐，早饭我带上来了。”

　　“嗯……进来吧……”

　　很快，得到了开门的准许后，她打开门走进去，看到盖世无双的魔女姐姐现在正抱着软枕，侧躺在床上，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漂亮的银发也乱作一团。

　　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她轻手轻脚地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又悄悄退了出去，闭上房门。

　　这就是她目前为自己找到的“付出”之一了，尽可能的参与到庄园的日常中去，虽然不及魔女姐姐赐予的万分之一，但只要能有贡献，都能让她的内心更加安宁一些。

　　而不得不说的是，自从去年夏日从魔女姐姐那里得到“冥想法”之后，她在苦修，庄园的生活也在翻天覆地。

　　先是去年秋日，魔女在附近的城市公园里开垦了一片田地拿来种小麦，还用魔法加了加速，使得最近庄园的食谱上出现了面包。冬末之时，魔女又在庄园内搞了棚子，种下了蔬菜，生菜这一食材也到齐了。最后魔女本人负责打猎，罗莎琳负责掏鸟蛋，这才凑齐了三明治需要的四大组成部分，让罗莎琳得以品尝到这种新菜。

　　前两天，魔女又宣布她开发出了一种叫“电网”的东西，很快就能将那些来偷菜吃的小贼们一网打尽。罗莎琳虽然无条件支持魔女大人的一切行动，但又忍不住会为那些小鹿小兔们感到担忧。

　　你们可千万要离这里远一点啊……她弱弱的祈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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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生活太安逸的关系，魔女的作息很不稳定，经常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和从小就习惯规律作息的罗莎琳截然不同。

　　不过今天还算正常，早上吃过了三明治后，继续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就下来了，虽然眉宇间残留着浓浓的倦意，但魅力丝毫不减，反而有了别样的慵懒风情。

　　注意到她下楼，在一楼落地窗旁边冥想的罗莎琳立即睁开眼，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魔女歪了歪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魔女姐姐，你说的，今天要给我做第一次测试来着……”看她似乎真忘记了的样子，罗莎琳赶忙说道。

　　在魔女许诺的考验中，每年的魔力值增长是唯一的评判指标。虽然从去年夏日开启修行到现在，也才过了半年，但依然会有一个小测验，也是为了让罗莎琳能更好的把握自己的情况。

　　“嗯……我想起来了。”魔女说，神色恢复平静，她走到罗莎琳的面前说，“来，把手给我。”

　　——测试魔法当然可以自测结果，但伊薇特亲自进行外部测试，才能杜绝虚报成绩的情况。

　　罗莎琳顿时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清楚到底要怎么个成绩才算合格，但记得很清楚的是，魔女强调过，如若表现不佳，即便二人日后的关系再亲密，魔女也不会收她为徒。

　　显然，对于一个有着数不清传奇经历的隐世强者来说，这不可能是假话，因为对方不知道几百年的漫漫人生里，一定相处过不知道多少形形色色的天才少年。她与那些逝去的旧人相比，并不特别，也并不值得给予额外的怜悯。

　　旋即，术式启动，审判开始。

　　一秒，两秒，三秒……

　　在答案应该已经出炉后，她微微仰起脸，小心翼翼观察着魔女表情，却发现她的神色无悲无喜，暗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寂静得令人恐惧。

　　完蛋了……罗莎琳的心沉到了谷底，几乎要哭出来。

　　可就在这时，魔女忽然开口：“一会儿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施法戒指，这是成绩合格的奖励，你可以做好准备了。”

　　“施法戒指？”罗莎琳愣了一下，立即惊喜的说，“我通过这次测验了？”

　　伊薇特嗯了一声。

　　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实际上，她刚刚看到罗莎琳的魔力值为“6”的时候，一下子，天都塌了。

　　想当初，初次接触冥想法的时候，她在深渊基地苦修一年，才加了两点几！

　　而现在，半年就超过6点了，一年就是12点！这要给她60年时间，不就实现对老师的弯道超车了？这什么究极天才，不收徒她都过意不去了！

　　不过两边寿命不同，也不是很有可比性……但不管怎么样，罗莎琳的天赋碾压起源星的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等一等，她这种天赋，会不会只是两个世界人体质不一样？

　　想到这里，伊薇特感觉自己抓到了锚点。

　　在罗莎琳的描述中，辉光大陆是有许多史诗神话的，还有巨龙这样天生强大的超级生物，这是否意味着，这是一个中魔或高魔世界？这样世界的人，天生符文密度就高，就能带来更强的符文虹吸效应？

　　可能性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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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在罗莎琳期待的目光中，伊薇特从楼上拿了一个戒指型魔导终端下来。

　　这不是她那个剩余空间四万四的“熔炉戒X3”，而是最近从废墟中淘来的“天空戒y2”，剩余符文容量8万。

　　“我过阵子会给你录入一些高规格的魔法进去，到时候你只需要用意念沟通戒指，就能瞬发。”伊薇特说，“这样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谢谢姐姐！”罗莎琳虽然很兴奋，但还是克制住了心情，恭敬的弯下腰。

　　而后她又意识到了什么，迟疑的说：“但，我才修行没多久，我的魔力……能用得了魔法吗？”

　　“我说能就能。”伊薇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柔和，“你想知道原因吗？”

　　“想！”罗莎琳用力点头。

　　“这首先要从魔力的两种形式说起，一种是你体内的内魔力，另一种是外魔力……而符文设计，最核心的内容，就是以内魔力调度外魔力，实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只要符文组够缜密且没有漏洞，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有时候也不能过度追求完美，符文组能正常运转，就不要动它……”

　　作为一个在深渊基地里研究了近三百年符文设计的顶级符文编译师，不，应该说是符文艺术家，伊薇特还是第一次这么敞开心扉的向别人讲述自己的经验与理解，虽然只是她眼中的“基础知识”，但仍然不小心讲了好几个小时。

　　直至太阳的光色逐渐昏暗，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似乎午饭都还没吃。

　　可当她看向罗莎琳时，却发现小金毛的眼睛亮晶晶的，非但没有半分被强制灌输知识的痛苦与迷茫，反而满是憧憬与期待。

　　“你听懂了？”

　　“前面听懂了，后面……就只是单纯觉得厉害了……”罗莎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你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困难，也不用强求。我能教的不止这些。”

　　“没有没有！这些知识比我读过的任何书都深奥，虽然难，但我非常喜欢！”她鼓起勇气，“我……我能学这个吗？”

　　“可以。”

　　“谢谢姐姐！”

　　“……还有，从今天起，可以不用喊我姐姐了。”伊薇特垂下眼帘。

　　“诶？”罗莎琳一怔，随即会意，观察着魔女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试探说：“……老师？”

　　伊薇特嗯了一声，轻轻点头，看向窗外。

　　庄园里的雨已经停了。

第16章 被鸡打了

　　两年后。

　　某个盛夏的上午，罗莎琳穿过一条铺满紫藤花的千米长廊，来到一处高架桥坍塌形成的隐蔽角落，扒开灌木，露出一堆茅草。

　　这里是她发现的神秘打野点，经常有野鸡在这里下蛋，可以让她隔三差五偷两个蛋回去，改善改善伙食。

　　此时的她已经12岁了，探险装束衬得身形愈发修长，比起两年的前初来乍到，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少女的青涩，个子也超过了一米五五，正在向一米六五的老师绝赞逼近中。

　　“我来看看……嗯，这次有五个蛋？我只拿两个，鸡女士，希望你不要生气……”她念念有词，从里面取出两枚鸡蛋，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准备离去。

　　但遗憾的是，这一次她被逮捕了，而且逮捕她的野鸡，和正常时候的样子不太一样——

　　它的个头长到了和罗莎琳差不多的高度，头顶上鼓出了一个布满癞子的肉瘤，像一个巨大的增生腺体，上面满是蠕动的触须。裸露的身体与肉翅上没有羽毛，流淌出散发酸臭味的黏液。

　　“额……你的状态不太好呢，鸡女士……”罗莎琳说。

　　头部异化、血肉裸露。按照老师的标准，这是典型的基础型畸变体特征。但在辉光大陆，这样的怪物足以让四五个成年村民丧命。更可怕的是，一旦被它抓伤，污秽便会蔓延，最终吞噬整个村落。

　　“咯——！！！”很快，伴随着高昂的鸡鸣声，畸变体猛得冲了过来，尖锐的鸟喙像锐利的尖刀，刺破空气。

　　罗莎琳没有慌张，在畸变体靠近的瞬间，她的身上被青色气流笼罩，瞬间就拉开到了侧面，姿态上游刃有余。接着她轻轻抬手，十几枚小拇指大小的蓝色子弹像散弹枪般倾泻而出，将野鸡冻作冰雕。

　　“……就让我来帮你解脱吧。”她轻轻一叹，抬手打了个响指，赤色的火焰席卷而出，将野鸡笼罩其中。

　　虽然最后时刻，畸变的野鸡仍在咆哮，但没一会儿，就挣扎着倒在地上，变成焦黑的尸体。

　　在解决掉畸变的野鸡后，罗莎琳的心情有些忧伤，虽然她之前来这里窃蛋的时候被鸡女士狠狠羞辱过，但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时隔一年，鸡女士就这么没了，让本来就没玩伴的她，愈发有些寂寞。

　　也不知道在我来之前，老师之前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不过老师这种隐世高手，应该也不会像我一样耐不住寂寞，即便没有我，她也能过得很悠闲快乐，是我需要她……

　　为野鸡女士深深鞠了一躬，再原地默哀一分钟，抓着鸡蛋的罗莎琳转身离去，谁知刚要动作，又一只鸡拦在了她的面前，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小小的身躯里充满了大大的能量。

　　罗莎琳看着眼前这只更加眼熟的母鸡，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她又是鞠躬又是默哀的丑陋尸体，表情凝固了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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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里了？不会又跑到安全边界外面了吧？”看着头发比往日凌乱了许多的罗莎琳，伊薇特坐在庄园的茶室内，捧着一本书，疑惑的问。

　　自两年前她赠予了罗莎琳一个天空戒y2，并不断帮她改良并新增魔法后，如今的她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自主行动力，无需伊薇特时刻跟在后面了。为此，伊薇特特意给伊什市的地图划分了区域：庄园周边三公里为安全区，自由行动；往外面，中央区需报备探索；更外围的区域，全部严禁涉足。

　　而之所以如此谨慎，则是因为前段时间对外探索时，在伊什山脉，以及路亚市等地，她发现了一些进化层次看起来颇高的高阶畸变体，由于不知底细，且附近的普通畸变体数量太多，她没靠近。但这不妨碍她怀疑，她标记的高危地带中，有更高阶段的BOSS级畸变体——以畸变生物互相吞噬进化的情况，整个伊什岛就是一个巨大的养蛊皿，高层次的畸变体诞生并不奇怪，甚至是必然情况。

　　“没有没有，老师你都警告过我了，我不会去的！”罗莎琳赶忙解释，然后不好意思的挠头道，“这是被鸡给打的……”

　　伊薇特沉默下来，看了她几眼，继续低头看书，直至半个小时后，煎好蛋的罗莎琳连同其他午餐一起端过来，她才在茶室里满意的合上书本，悠闲的享用徒弟孝敬的午餐。

　　此时阳光大好，可能是地理位置远离赤道，盛夏时节并不会特别炎热，反而让人有些舒适。大风吹拂间，天上浮云散去，露出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

　　在吃过饭后，伊薇特起身说：“走吧，去那片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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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薇特所说的“那片雾”，是一片梦境迷雾，至少在她看来，那应该是一片梦境迷雾，就像三百年前她畏手畏脚在深渊基地负十层探索时看到的那个雾一样。

　　那是来自于前阵子一次对“黑水区”的探索发现。在一处尚未坍塌的废墟建筑内，罗莎琳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然后便在二楼发现了那片弥漫的雾气，以至于伊薇特沿着陈旧的楼梯走上来时，就震惊的发现，少女已经身处于白雾之中。

　　但……

　　为什么没触发呢？

　　伊薇特不明白，不过她确定一点就是，那肯定不是正常的雾气，也没道理在那里产生雾气。罗莎琳能在雾气中安然无恙的进出，要么是雾气拖人入梦的力量不够，要么就是——

　　梦境迷雾，只对她有效。

　　考虑到她曾经在迷雾中将梦里的东西带回现代，虽然只是简单衣物，但依然证明了，她似乎与梦境迷雾有着诡异的联系，并且是旁人、至少是异世界人无法触及的联系。

　　现在，她要去揭露那片雾的真面目，如果真的梦境迷雾，那她一定会在那里入梦，而不受影响的罗莎琳就可以在旁边，保护她在现实中昏睡的肉身。

　　果然收徒弟还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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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前去，伊薇特和罗莎琳的载具已经得到了一次升级，现在是一辆具备低空飞行能力的魔导机车，浮空高度能达200米。

　　只是和陆地模式相比，飞行模式的魔力消耗会急剧损耗，再加上元素电容会随着时间推移出现“元素衰减”现象，曾经有上千公里续航里程的魔导机车，如今的续航里程甚至不足100公里，让伊薇特每次都得半路停车，拿自己当电池，为魔导机车充能。

　　不过好在“元素补充”这一技术，在末日之前就开发了出来，出现元素衰减的电容，只要把衰减的元素补回去就能满血复活……嗯，这次如若能成功回到过去，就趁机去搜集点这方面的技术知识好了……知识改变命运啊……

　　她默默的规划起来，只觉得自己离专业的“魔导机械工程师”又近了一步。

　　一个小时后，伊薇特和罗莎琳将魔导机车降落在了梦境迷雾所在设施旁边的一处荒地。

　　然后按照计划，二人在这片区域进行了一番大扫荡，将一切可能威胁到她们的畸变体全部都提前处理掉。

　　最后，她们用风魔法搬来一些大型杂物，进入建筑后，将所有的路口全部堵死，这才算完成了本次行动的所有安全准备。

　　“老师，我还是没感觉。”沿着楼梯走到二楼，进入雾气之中，罗莎琳扭头说。

　　见此情景，伊薇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走上二楼。然而，就在她的身体彻底被雾气吞没的一刹那，那股曾经体会过的困意，再度席卷而来。

　　“你在这里……守着……我……”努力说完这番叮嘱，她侧躺在地上，头枕着胳膊，沉沉睡去。

第17章 恶性犯罪二人组

　　夜雨微凉，敲击着遮阳棚，发出空洞而机械的嗒嗒声。

　　伊薇特缓缓睁开眼，视野旋即被一道巨大的全息投影占据——一个半裸的虚拟美人正用程式化的媚态舔舐嘴唇，全息粒子在她腰际流转，组成闪烁的广告词：“厌倦了现实的冰冷？渴望更炽热的触碰？第七天堂，搭载最新灵体同步技术，让每一次爱抚都真实到颤栗！黑水区坐标47.9，诚邀体验！”

　　伊薇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盯着广告多看了几眼，然后才转而看向周围。

　　这是一条被雨水浸透的暗巷，在夜色中向两侧不断延伸。高耸的建筑立面覆盖着哑光合金板，表面蚀刻的魔导回路正流淌着幽蓝、靛紫、绯红的霓虹光流，勾勒出整个建筑的轮廓。

　　角落的墙根堆积着废弃的齿轮状魔导零件、蒙尘的管道接口、破旧柔性屏幕，以及散发着恶臭的生活垃圾。一只裸露合金关节的义手被恶趣味的插在垃圾山上面，像有一只机械生命体即将从污秽中爬出。

　　“这里是……末日前的黑水区？”伊薇特轻声自语，修长的手指将黏在肩上的潮湿银发撩至背后。

　　而就在她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而诧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老师，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伊薇特猛然回头，看到一身探险装的罗莎琳正站在她身后。

　　她的衣衫被雨水打湿，金发贴在脸颊，但眼中神采奕奕，像一只误入未来的小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你是怎么进来的？”伊薇特惊讶的说。

　　“我看老师你直接睡在地上，就想给你下面垫点东西，结果刚碰到你，我就开始犯困了……”

　　原来如此，是要与我有接触的人，才能入梦，那反而更加坐实了梦境迷雾与我之间的特殊关联……伊薇特若有所思。

　　雨势渐大，二人不得不向巷口移动，前方偶尔开始出现路过的行人。而相较于行人们现代化的潮流穿着，一袭白裙的伊薇特着实有点过于格格不入了，几乎不可避免的会引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