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饶命,饶命!”
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止。
遍地尸体,血腥味冲天。
“唉。”
崔三变长叹一声。
安晴晚道:“崔大夫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崔三变摇头道:“我是叹这世道,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身不由己。今天要不是恩人你,我不知要犯下多大的错。”
安晴晚道:“那毕竟不是你的错。”
崔三变再想说些什么,蓝小骨从远处走了过来:“安晴晚,我在大厅旁边的房子里找到了十几个被绑起来的人。”
崔三变见状,忙解释道:“那些人是被曹陵抓过来的无辜之人。”
安晴晚点点头:“先把他们送回家去吧,留在这荒郊野地,恐出意外。”
旁人自无异议。
几人协力将寨子里关押的人人一一送下山。
忙完后,时间已经来到戌时末。
虽是夏季,但太阳也早就落了山,只余满天的星月。
郊野。
背着药囊的崔三变冲着安晴晚三人道:“三位恩人,今日天色已晚,三位要再去寻客店只怕不易,若是不介意的话,不若去小老儿家中将就一晚。”
安晴晚还未说话,蓝小骨已笑了起来。
“老伯,怕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崔三变目光微闪,顿了一下才道,“你们莫非有亲人患了病?”
蓝小骨指了指安晴晚:“是她,她的眼睛看不见,我们听人说老伯你的医术非常高明,说不定能治好她的眼睛,我们就过来了。”
崔三变看向安晴晚,目光闪得愈加厉害。
“这位安姑娘的眼睛因何看不见?”
安晴晚道:“前两年追捕恶徒时,眼睛中了毒,自那之后就看不见了。”
崔三变道:“有两年久了怕是不太好办,但具体能不能治,还得再检查一番。三位恩人,我本立下规矩,江湖中人要想找我看病,至少要付一万两银子,但你们三位是我的恩人,我便破一次例。”
他转过身就要引路带安晴晚三人去他的住处。
不等他走出去,安晴晚忽然道:“崔大夫练过武?”
崔三变身子一僵:“我没练过武,安女侠怎么突然这么问?”
安晴晚道:“我看崔大夫虽年事已高,但行走山路依旧矫健如飞,便以为你练过武。”
崔三变笑道:“原来如此,小老儿不曾练过武,只练过一些能强身健体的导引之法,三位恩人且随我来吧。”
四人就此启程,不一会儿就到了崔三变的住处。
那是个很阔的乡下院子。
花草繁茂,别有一番趣味。
崔三变道:“小老儿同女儿一起住在这里,这几日女儿离了家去清江,正好把这间房间空了出来,三位恩人便在这里歇息吧。”
安晴晚道:“那就麻烦崔大夫了。”
崔三变道:“不麻烦不麻烦,小老儿先去准备东西,等会儿好替安女侠检查一下眼睛。”
崔三变走了。
安晴晚坐在桌旁,鼻子里萦绕的全是药香。
她表现得相当坦然,一旁的靳雪衣和蓝小骨倒是紧张得很。
蓝小骨道:“要是崔神医也看不好安晴晚的眼睛,那我们又该去找谁?”
靳雪衣忙道:“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蓝小骨撇了撇嘴。
什么叫不吉利的话,她那叫未雨绸缪。
房间再次安静下去。
安晴晚最喜欢这种安静,因为她能听见很多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足足过了两刻钟,房门才被叩响。
崔三变带着一个更大的药囊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安女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安晴晚点头道:“要躺着吗?”
“坐着就好。”
安晴晚缓缓取下了遮眼的黑布。
这不是她第一次取下那块布,但这是第一次在靳雪衣和蓝小骨面前取下那块布。
尽管已经暗自想象了无数次那块布下的脸是怎样的,可当真正看到完整的脸时,两人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停滞了。
那蝶翼般灵动的眼睫本已令人心醉,那星点似的泪痣更是让人忘情。
倘若那双灰白的眸子再忽的泛起粼粼的水光,她们当真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了。
这是一张足以打动所有人的脸。
出人意料的是,崔三变却没有看几眼。
他的心思全在药囊上,更准确的说是在他自己身上。
“安女侠的眼睛似乎已经完全坏死,但也说不定,仅凭肉眼观察实在难以下定论,如果尚有一线生机,我就能治好,否则,就只能去寻那些特殊的内功心法了。我听闻静轮天宫的祖师参悟的一卷《录图真经》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静轮天宫的心法从不外传。”
安晴晚点头道:“那要怎么判断?”
崔三变道:“需敷上草药,再以银针刺激眼睛附近的穴位,只是……”
说着,他忽然迟疑起来,那捧着药囊的手都有些不稳。
蓝小骨不解道:“只是什么?”
崔三变道:“没什么,只是要草药敷在脸上会有些许疼痛,还需安女侠忍耐一二。”
安晴晚笑道:“我是习武之人,些许疼痛无碍。”
崔三变道:“施针时容不得半点打扰,这两位恩人,还请暂退一下。”
蓝小骨和靳雪衣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崔三变和安晴晚两人了。
崔三变将一帖刚配的药膏直接敷在安晴晚额上。
他刚要去取银针,就听见安晴晚道:“崔大夫为何对江湖中人有很大的敌意?”
他还未回答,安晴晚又道:“莫非是和阴极宗,和阴极宗的司空听雪有关?”
崔三变不禁愣住。
“司空听雪?”
他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安晴晚道:“正是司空听雪告诉我崔大夫你或许能治好我的眼睛。”
崔三变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半边身子都被烧伤的小姑娘,她当时才四岁多,已经快要死了,我将她救了回来,只可惜我医术不精,没能将她完全治好,她现在还好么?”
安晴晚道:“她很好。”
崔三变笑了起来:“她很好那就好。”
他忽的就沉默了。
又叹一声。
“我对江湖中人其实没有敌意。”
安晴晚道:“哦?”
崔三变道:“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远离江湖,江湖一旦沾上了,可能就一辈子都甩不开了。”
安晴晚道:“江湖就是这样残酷。”
崔三变道:“安女侠是个好人。”
安晴晚道:“怎么说?”
崔三变道:“我听过安女侠你的故事,这世上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像安女侠这样能舍身而出的人却很少很少,我希望安女侠你这样的人能长命百岁。”
安晴晚笑道:“谢崔大夫吉言了。”
崔三变道:“安女侠,我们开始吧。”
他取出银针,一针针扎在安晴晚眼睛周围的穴位上。
他扎得很慢、很认真。
仿佛他不是在扎针,而是在虔诚地烧香拜佛。
尽管如此,他的手还在颤抖。
他其实从来不这样。
但今天是特殊。
人这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身不由己的情况。
就像刚才,曹陵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威胁他。
当时,他顺从了曹陵,结果什么也没换来。
这一次,他想换条路走。
“安女侠,已经好了,你有没有感受到……”
崔三变忽然愣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那捏着针的手也悬在半空。
他是个大夫,是个高明的大夫。
因此,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安晴晚,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死得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哐当。
桌上的药囊滑落在地。
崔三变已陷入了彻底的慌乱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没有在药膏里下毒,我扎穴位的顺序也变了,她不可能死,除非,银针,对,银针!”
他匆匆打开银针包。
就在这时,房门被突然撞开,靳雪衣和蓝小骨从外边冲了进来。
她们是听见声音后冲进来的。
她们看看地上的药囊,看看崔三变手里的银针,看看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息的安晴晚。
先是茫然,完全料想不到的茫然。
然后是愤怒,愤怒如倾泻的山洪般喷涌而出。
最后是悲伤,那一瞬间,只觉得魂魄都被从躯体里抽离,感觉这个世界都死了。
“你干了什么?!”
靳雪衣愤怒地咆哮。
崔三变张了张嘴唇,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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