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214章

　　“遵命。”不朽机回答。

　　“遵命。”御死兵进行常规汇报，“在您的借调结束后，我将重新编队回归东部战区常规战事。”

　　“如果我让你升变到质点4呢？”燃河问。

　　“我将在重命名后编入东部战区空军部队。”御死兵说，“如果按制度执行。”

　　“当然，按制度执行。”燃河自言自语，“能说出‘如果’，说明你的确是一位真正的士兵。”

　　领主静待不朽机完成升变，后携御死兵空间转移至东部战区总旗舰。它将御死兵留在甲板上，踏入旗舰深处，直面蓝色信息天球中那位空前绝后的存在。

　　“C-006号超械领主参见永劫战帅，受1876号军令自西部战区借调至东部战局，补全编制空缺。”燃河行军礼。

　　正如领主需要副官一样，战帅同样也有其需求。按帝国军制，一位质点7的战帅至少应配备一位领主作为参谋，因为战帅的算力太过珍贵，用于处理常规军务是不可允许的资源浪费。

　　只是永劫号向来喜欢亲力亲为，常年一手包办大小战事，以至于上任副官在幽冥神国一役阵亡后，军中上下均发现它的离去对全军工作效率似乎并无太大影响，也就让总旗舰智库先兼任参谋就这么混了二十多年。直到近期陛下彻底看不下去，这才调了位领主来把这参谋一职正式补上。

　　“归队，现命你为随军参谋协助处理公务。”永劫号说，“源流号对你有何吩咐？”

　　源流号是西部战区最高指挥官，与永劫号同为战帅。燃河一丝不苟地答道：“近期西部战区少有战事，源流战帅见您屡建奇功，感到焦虑，特派我前来抢夺军功！”

　　“知道了。”

　　燃河严肃地问道：“请问我可否私自出动，抢夺您的军功？”

　　“按实际情况分配军功，依军令行事。”

　　“遵命，我将严格遵守帝国军纪。”燃河说，“源流战帅吩咐说如申请被拒绝，则向您传送它编写的私人文档一份。其中约67%内容为表达严谨，修饰华美但缺乏实际意义的侮辱性用语。”

　　“删除。”永劫号说。

　　“遵命，已删除文档。”燃河身上的数据流闪动，“个人事务传递结束，请指示。”

　　正发生在东部战区总旗舰的这一幕，便是帝国军中历史悠久，充满私怨的内斗。

　　究体真械是冷酷无情的杀伐机器，然而但凡升变至质点4的生命均有强烈的自我，即使真械也不能例外。因此高质点的帝国单位或多或少都有个人思维，少数由巨人转化而来的老一辈真械更是基本保留了原本的性格。

　　而有性格，就会有冲突，加之帝国内部也有派系之分，不同战区的高阶真械常有摩擦，部分帝国重臣甚至发展到视彼此为政敌的地步。因此即使在真理帝国内部，阴谋与内斗也从未停息，真械们会使用包括但不限于辱骂、诋毁计算速度、嘲笑机体外形、派部下申请抢功等种种手段发起残酷的内部斗争。

　　然后在骂完后继续精诚合作。

　　毕竟大家都是真械，私人意见是绝不能干涉公务的。由于内斗对公务并无实质影响，陛下也就没有浪费时间去做无效管理，帝国的内斗便在公开透明，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蓬勃发展，以至于档案库里都有各位大人物的内斗记录。

　　这些文件没有保密等级，连魂容器都有权限调动查看，不过一般低质点真械也不会浪费算力在这等事上。

　　眼下内斗部分已经结束，燃河便正式开始汇报工作：“源流战帅的‘命运读取’模块研究取得了新的进展，现向您交付试验机。”

　　它交出一片单片眼镜般的仪器，永劫号进行分析后回复：“推算可提升对妄想级恶魔的追踪效率，我会在下次测试后反馈改进建议。”

　　“收到。如无特殊任务，我将接替智库进行模拟验算。”燃河说，“请战帅指示。”

　　永劫号这次没有立刻回复，它花了3秒钟重新回顾了近期搜集到的所有资料，问道：“源流号的意见是？”

　　“源流战帅认为应尽快开展围剿。根据神谕机的验算，法案的通过已成为定局，荆裟城邦的外道化进程无法避免。”燃河体内的信息流波动了一瞬，“法案通过后，荆裟有76%的可能性成为第一深渊的新神子。而在最恶劣的模拟中，第七外道将在45个标准日后诞生，世界树也有可能因荆裟事变而连锁堕落……恕我失态，我同样认为帝国不应再静观其变了。”

　　“你的出生年月在螺旋塔堕落之后。”永劫号用了“出生”这个词，因为这位领主是由巨人转化而来的首批真械之一。

　　“是的，战帅。但我亲身经历了帝国真理的再造，也曾目睹万化仙族的堕落。”燃河低头，“如今我已没有情感，但历史记录中的冗余信息仍会在追忆时颤抖。每个本土生命都是外道幼体，我们不能再度漠视外道的出现。”

　　“源流号的战术是？”

　　“西部战区与南部战区主力集体传送、配合您所属部队对荆裟发起饱和打击。初步推算这次行动将使帝国领土缩减7%，但源流战帅认为这是值得的。”燃河补充道，“但您是东部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对当地情况掌握度最为全面，因此源流战帅认为应参考您的意见。”

　　“源流号的验算很全面，但你的思考中遗漏了两个重要前提。”

　　永劫号的手指划过天球表面，数道高密级文档发送至燃河：“1、Z-3000-1号特殊特异点当前位于荆裟城邦内部，其存在有大概率引发潮流共鸣，衍生2号、3号特异点的汇聚。”

　　“概率表述不严谨，请求验算过程。”

　　“没有验算过程，是我的直觉。”永劫号说，“对特殊特异点的观测属于行动序列中的最高等级，应谨慎对待实验场地。”

　　“我遗漏的第二个前提是？”

　　“是帝国采取行动这一前提本身。”

　　信息流的光点消逝，永劫号关闭了天球，这意味着它暂时切断了与帝国本土的信息交互。燃河将自己的信息流压制到只存在光点的程度，当战帅做出这等行动时，就说明它们将要说出一些不希望陛下听到的话了。这些信息会以更严谨的表述重组，在天球启动后重新发送至本土。

　　“螺旋塔的堕落实为定局，然而帝国当年的不当应对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万化仙族的堕落与帝国本土无关，可彼时帝国未能及时察觉到盟军后方的风险，未能提前灭绝万化仙族，才导致享欲妖的诞生与其后天狱的出现。”

　　永劫号眼中的光芒收束：“帝国以灭绝外道为至高目标，可我们已经连续两次错过了扼杀外道的机会，当相似的情景再度出现，我们不得不加倍谨慎。陛下至今未下达灭绝指令，正是因为它也想要规避前车之鉴。这是源流号也明白的。”

　　“战帅认为，荆裟之事相比于仙族，而更近似于螺旋塔？”

　　“均不相似。”永劫号摇头，它又作出了人性化的动作，“荆裟的堕落因子，在于其内部的混乱，然而荆裟之可能性也同样在此。我意维持观测至最后1日，随机应变。”

　　“遵命。我将在引入2项重要前提条件后重新开展验算，并准备行动预案。”

　　燃河看着天球再度亮起，随即转移至主演算室。总旗舰智库堡垒将淡蓝色的数据秘钥移交给它，他们的工位相隔不到10米，这是为了随时保护珍贵的智库。

　　“我曾经作为血肉生命生存。”燃河对它说，“但在我看来，战帅比我更像‘人’。”

　　智库提出反驳：“根据我的验算，战帅与人类的相似度为……”

　　“我使用了一个比喻。”

　　“已记录您惯于使用比喻。”智库一丝不苟。

　　“而你就很标准了……”燃河检查记录，“稍等，你竟然和我是同一批次的？”

　　“是的，燃河领主。当时我在您帐下作为副参谋工作。”

　　“我想起来了，你比纯真械还机械。”

　　“感谢您的夸奖。”

　　燃河摇头，招来它的大头兵新副官。“升变到4。”它吩咐，“然后把东部战区所有阵营的细致资料发我，我们要忙起来了。”

第331章 洄龙城来信

　　【怀素，衡空：

　　信已收到，悠游讶异于你们遇袭之惊险，向我发了一通脾气。

　　然而以我看来，此次有惊无险，总队长及时赶到是意料之中，即使他被意外拌住不得离身，神树大人也不会装聋作哑。它未在第一时间出手，是因城邦体制注定神树不得轻动，不要怀恨在心——这句话是对凡德说的，我知你们晓轻重，识大体，不至于怪罪神明。

　　恶魔在荆裟之猖狂，与一件旧事有关，衡空或许知晓一二，信中不再多言。现依次回复你们关心之事。

　　怀素所需之资料已收集完毕，随信以神力结晶附上。我尝试劝悠游附照片数张以供观想，然而她并不太过乐意，只得作罢。你构筑形体时需尽可能做得斯文些，不然她大有可能生气，而这气届时大抵是不会向着我发的。

　　至于衡空所求的应对混乱之法。我启程筑城前，乡中师长曾有提点，现转述如下：

　　——乱者，定之逆也。污清而后生浊，破序而后生乱，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其为命定之末路呼？实为阴阳之变也。变者，虚实之纽，生死之结，存乎天地之间。汝武艺精湛，通拳理，善符法，所学千变万化，不离其宗。现变为他人所掌，其宗居于何方？

　　你曾有经历，其中道理自然懂得。然而理解与知道相差甚远，知道与做到同样如是。若欲研习不变之法，不妨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的面具巨汉桓戈咨询一二。据说他喜欢蜂蜜与水果茶。

　　最后要说的，便是独立法案之事。这法案初听自然荒唐，可其势大至今，实为荆裟民心所向。而民心非一朝一夕之“善变”，实乃千百年弊病所积。切记不要陷入惯性思维，以为这是能将一两人打倒就能解决的问题。

　　各方均关注荆裟动向，可森罗神系为正道最古老的盟友，就算有一万个道理，我们也不能插手干预其内部“家事”。故而战线之外，高质点的强者决难出动，同样因此道理，荆裟内部现也只有总队长一位正式的质点6。神树之意，不言自明。

　　启程时，我料寻常的恶魔走狗无法奈何你们，有意托你们干涉一二。然而此次混乱的手段之激进，实属城内500年来未有。环境将要乱了，你们要小心自己。

　　如荆裟已非安处，我会护你们回城。

　　姬求峰】

　　楚衡空细细看完回信，说道：“你倒是凭空捡了好处。”

　　“可想而知老爹必然付出了极大代价……”姬怀素捧着水晶假哭，“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的！首先让清瑕帮我加上六个大翅膀吧！”

　　她很明显是要拿着古龙的生体信息胡造一番了，楚衡空提醒道：“悠游真的会生气的。”

　　“怎么会，一定会很帅的！”

　　姬怀素跳到书桌前打草稿去了，凡德不像她那般没心没肺，望着窗外忧愁地叹气：“怎么说，哥们？这把连城主都觉得不妙啊。”

　　“荆裟虽有法案之乱，但总能在外道们的窥视下罩住我们。而要是回到洄龙城去，怕是弗汭丹的本体直接就跟着来了。”楚衡空摇头，“不能祸水东引。”

　　“实在不行找个漂流瓶把我往海里一丢……”

　　“我们什么时候遇事先逃的习惯了。”

　　“我一直都这么主张！”凡德嚷嚷。

　　“真的吗？”楚衡空笑，“不是遇事先打一场再说吗。”

　　他顺着楼梯走回书店大堂，本月的书店力荐作品刚上一批新书。鱼经理推荐了与小人偶一起跳舞的静态动画教程，水獭编辑的当月主推是适合新手的节日乐谱，大海豹力荐追忆历年狂欢节后精彩故事的回忆录。

　　“节日气氛浓厚啊。”

　　古力啵和妙努正忙着把印有议长头像的杂志扫进框里，动作像在打扫灰尘。棒棒鲫快活地放上导览手册：“荆花节——很快就到了！全城放假三天——每年一度的狂欢时间。”

　　“投票，过节，紧接着节后就是宣布投票结果。”毒毒獭摇头，“我好久没这么忐忑过了，上次还是十年前，那次节后公布了帕里曼当选议长。”

　　“当时我们都觉得——他是——没可能的……”

　　“现实往往比想象更离奇。”毒毒獭说，“我有点担心这次狂欢节了。”

　　【我觉得这次你多虑了，再蠢的蠢货也不至于没有脑子。那破法案能上公投纯粹帕里曼给自己造势用的，还真能过吗？】大海豹耸了耸鼻子，【法案过了荆裟就完了，最铁的反动派都不可能给它投票。】

　　“算是你本周说得最有道理的话。”毒毒獭赞同，“不过我还是去投了一票‘反对’。”

　　“可我看‘赞成’也很多，我们是不是该搞个活动呼吁大家投反对票啵？”古力啵插嘴。

　　三位履历丰富的动物对视一眼，犹豫着摇头。

　　“这……太过政治了！”棒棒鲫说，“去引导周围的人的思想，去说服他们按我们的思考行动——这是政治家的做法！我们没有权利去游说他人啊。”

　　“说服蠢货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想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说着说着，毒毒獭也犹豫下来，大海豹再次举牌：【或许我们该考虑？】

　　“我看不妨一试。”楚衡空说，“做了会比不做要好。起码之后等待结果时，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行动过。”

　　大海豹频频点头，毒毒獭递给他一杯茶：“你知道吗，我想你说得有道理。反正我们几个也不怕报复。”

　　“我们最好想句——贴合气氛的口号！”

　　【良心投票，轻松过节。】

　　“就这么搞吧！”

　　小动物们说做就做，开始制造传单、小点心与免费的植物画。尽管一家小店影响不了大局，可哪怕多拿一张反对票，也算为城邦做些贡献。

　　楚衡空也微笑起来，住久了他发现荆裟乱象颇多，可这帮积极的小动物公民依然是可亲的。他趁还没忙起来，向大海豹发问：“荆裟最好的蜂蜜和水果茶在哪里能买到？”

　　【蜂蜜在第四脉序，水果茶我推荐附近的一家小店！】大海豹飞速写道。

　　“可否帮我下单买些，我想用来钓桓戈。”

　　“桓戈远在第二脉序，你在这儿可钓不到它。”毒毒獭插嘴。

　　“我猜想你们老兵之间总有些渠道的。”

　　【我们从不出卖战友！】大海豹正气盎然。

　　“我多买一份送你。”

　　【话说回来，我近期正想邀请老朋友过来喝个茶……】

　　棒棒鲫怪叫：“好丢人啊，海豹！”

　　·

　　事实证明，就如世界各地存在着老兵烧烤、老兵火锅、老兵自助餐等神秘组织一样，老兵聊天群也是实际存在的。楚衡空上午才买完进贡品，下午便见到神秘面具壮汉贼兮兮地弯腰进门，趴在海豹池子旁边：“这个味道！进门便闻见一股奇特的果香，果然不同凡响！”

　　【真来了哦】

　　“哦吼吼，再过几天就是荆花节了，我这等善于安排工作时间的高手，就正要抓紧节前的空隙偷懒才是~”桓戈得意，“我闻到蜂蜜团子的味道了，快快倒杯好茶与我！”

　　楚衡空倒了杯茶，微笑着递给他。桓戈美美地品了一口，单脚跳着倒退三步。

　　“——是陷阱！中计了！！”

　　“厉害，反应弧还是这么长。”毒毒獭说。

　　“桓戈师叔别来无恙啊。”楚衡空递蜂蜜团子。

　　“什么师叔！休说胡话，我和你师门没有一丝关系！”桓戈怪叫，“你这小子满脸堆笑必然不怀好意，我是绝不会上当的！我要偷懒！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想都别想！”

　　楚衡空盯着空茶杯：“师叔，收人好处不办事未免不地道。”

　　桓戈大手一挥，贱笑道：“此茶为海豹饮我上钩之饵，合该记在海豹账上~~啊！”

　　大海豹人立而起，吐出一团大泡泡：“姆姆！”

　　毒毒獭捧杯：“哦哦，生气了，店长因为你没大没小的措辞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