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225章

作者:王子2326

  楚衡空的视线扫过对方的指尖,他缓慢移步走向偷袭者的侧方,对方以同样的步伐走向相反的方位,仿佛宗师们在决斗前观察彼此维持距离。

  忽然间双方同时出招,以拳对拳,以掌对掌,依然是完全相同的动作,像是与镜子中的自己对垒。楚衡空三度调转气血激活一炁千秋,秘传的加持在短短五招间压制到1倍,回升到3倍,而后攀升到近乎8倍。毫无征兆的速度变化让他的动作飘忽如幻影,可偷袭者竟如未卜先知般同步调节速度。以踢击对踢击,以掌打换掌打,他们同时拉开距离聚气出掌——

  杀手的掌心有银光如江海般翻腾,他击出的是势如破竹的枪!

  和谐的同步因此而毁,偷袭者变招再退,亢龙枪擦过它的掌心,惨白的皮肤下渗出漆黑的血。它原地站定,将手掌举起,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因此而展开,似一道血腥的笑容。

  “这次又是你赢,合该你胜一招。”它笑着说,“我们下次见。”

  它背后的空间破碎了,如同里侧的某物击溃了表侧的世界。大幅度张开的伤痕上下是一道道方正而锋锐的白块,那是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伤痕深处有肥腻的长舌垂下,似是迎接它的鲜红的地毯。

  “对了,差点忘了惯例的那个……”

  那张巨口咬来将偷袭者轻柔地吞下,合拢的齿缝间传来那个杀手的欢笑。

  “暗色王权向你问好。”

  楚衡空收枪提刀,血色的刀芒将那巨口自正中截断,然而横飞的血污中早已没了王权的身形。他运转残心反魂秘法将沉沦者们的污血焚烧殆尽,望着空无一物之处说道:

  “装腔作势,死性不改。”

  血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海中,他也没有大早上游泳的兴致。他收刀伸了个懒腰,展翅飞回第三队门口,向姬怀素挥了挥手:“收工!”

  姬怀素激动地跑过来:“宰了他没有!”

  “打成残废让王权收走了,和死了差不多。”

  姬怀素大失所望:“居然不追!”

  “追什么,追半天一看自己老家没掉,杀再多人又有什么意义。”

  楚衡空在本部门前的长台阶上坐下:“再说大队长你行行好体谅下我好吗,刚刚战局凶险到我命悬一线,再追怕是要出事啊。”

  “你所谓的命悬一线指的是用一根线把敌人的命全串起来吗。”凡德单眼发直。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清瑕学成语了。”

  “不这么掰字眼我实在很难理解你刚刚到底凶险在哪里。”

  楚衡空拉伸着胳膊,向两人解释道:“最开始那45个杀手其实都不弱,发起狠来起码能和我过上两招,我没有时间跟他们慢慢耗才用死翼瞬杀。但绝空死翼耗能非常恐怖,杀完第一批后我暂时都用不了太强的招,如果那时他们三个一拥而上我是很难对付的。”

  姬怀素回过味来:“所以你打完才出言挑衅?”

  “人都是要面子的,杀手尤其是。我放话出来要找下一个,哪个还好意思一起上?”楚衡空笑,“之后先对付郭郁图,他那些个人偶不足为惧,但最后那个鬼东西我看不大明白,真打中了会出事。”

  姬怀素心有余悸:“那个确实很恐怖……中了会变白痴……”

  “所以我才专门出枪把那玩意破了,郭郁图估计还以为我随手一枪干翻了他的大招在那拍桌子呢。”楚衡空笑得很贼,“而莱尔娜如果发起狠来我绝对抽不开身了,所以过上几招杀她的锐气,这时候血烟也差不多该忍不住了,她没法长时间跟我打下去。”

  “喔,还有心理战!”凡德肃然起敬,感觉哥们的智商在这一刻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攀升。

  “而血烟那个大招把我彻底困住了,我走的很慢是因为要兼顾恢复无法快走。”楚衡空耸耸肩,“这把能赢实际上是有点运气成分的。”

  “我还以为你是专门为了装逼……”姬怀素摇头,“这么说你表面傲视群雄游刃有余实际是在与强敌们进行惊心动魄的心理头脑战?”

  “不然你真指望我大显神威同时干三个传奇质点五啊?”楚衡空反问。

  姬怀素倒吸了口冷气:“这么一复盘下来阿空你打的竟如此之险……但我还是好奇想问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果他们不吃这套就是要围殴你会变成什么样?”

  “会打得很惨。”

  楚衡空强调道:“会打得非常惨烈。”

  姬怀素背着手凑过来,笑眯眯地说:“然后?”

  杀手挑起眉毛,笑得自信十足。

  “然后,依然还是我赢!”

  姬怀素伸手去捏他的脸:“哇哇哇又开始又开始了!你这人真就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不好意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收敛过,对这套流程实在不太熟悉……”

  “这人越活越回去了嘿!”

  凡德斜眼提醒道:“我说那胸针还在你衣服上别着呢,你小子是不是稍微注意点……”

  “这个?”阿空捏起胸针,“老板不会再用它了。”

  “为什么啊?”

  “一个设备用久了就容易被人黑啊。”楚衡空理所当然地说,“她知道我在哪里了就不需要再做无效沟通了,之后某一天我会突然见到一个只有我认得出来的信号,可能是一幅画,一首歌或剧目里的一句台词,那时我就知道她已经亲自到荆裟了。而在那一天到来时,我只要等着就好。”

  “你们这相处方式简直诡异得让我无法评价。”凡德说。

  “既然你们这么闲可以过来帮帮忙吗!”不远处传来一声没好气的叫唤,“累死了我都快!”

  丽可一瘸一拐地扛着自家老爹走了过来,崔克看着精神涣散,跟刚抢救过来一样。他迷迷糊糊地说:“哎,轻点,胳膊疼。”

  丽可瞥了眼空荡荡的袖管:“爹,胳膊在地上呢。”

  “我说怎么不得劲……谁帮我拼下胳膊……”

  姬怀素飞跑过去:“你等会我用净火帮你黏一下哈!”

  亏了崔克的断臂保存良好,加上树人一族天生就善于自我疗愈,姬怀素稍作处理就帮他把胳膊拼回去了。

  崔克一屁股坐在楚衡空旁边,把血迹斑斑的大衣脱下来,感叹道:“没了半条命啊!”

  “你这半条命抗住了整个第三脉序。”楚衡空对他说。

  “你不出来照样没戏。”崔克摇头,“你的状态……看来是没问题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澎湃的动力啊,遇见了什么好事吗?”

  “见到了老上司与老对手,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操旧业了。”楚衡空明快地笑着,“之后的事,我来帮你。”

  崔克扬眉:“幕后黑手很强的,没问题吗。”

  楚衡空站起身来,视线飘过遥远的距离,望向城邦中拥挤的人潮。

  “没问题。”他说,“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第348章 令人焦灼的

  “没道理啊。”楚衡空喃喃自语,“老板怎么还没来?”

  他坐在书店一楼的大沙发上,店内店外全是喧闹之声:老顾客们围着店主嘘寒问暖,后者的肚皮上贴着个大补丁,正吧唧吧唧吃着各种补气血的好东西;水幕投影里的帕里曼议长神情激愤,谴责着前日引发暴动的“政治极端分子”,宣称荆裟的自由不会屈服于暴力;街道上公民们打成一片,时而是反对派被扣上恐怖分子的帽子被一顿痛揍,时而是支持派被赶来的老头老太太们反攻。

  有个政治家夹在两派中间,连声求饶:“是误会!我是法案反对派……”

  “可你投了赞成票!”一只眉毛胡子一大把的老鼠跳起来用拐杖暴揍他,“你,背叛了盟军!草你X!”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想着投反对的,可写的时候手自己就……”

  棒棒鲫经理被吵得烦不胜烦,气得出门用云朵把这帮人的嘴一个个堵上。

  眼下城邦之乱象比起两日前还要更加普遍,杀手们引发的骚动被解决了,可是骚动的影响以猛烈的势头扩散。被骚动激发的不安,节日被扰乱的怨气,政见不合的怒气使得不信任感如梅雨天后的苔藓般滋生,本应负责安定公众情绪的帕里曼偏偏在此时发表了煽动性十足的演讲,彻底点爆了荆裟这个大火药桶。

  第三脉序的节日气氛全无,到处都是争吵与暴动,神卫队已经忙疯了。最要紧的是这一串事儿还不算结束,莱尔娜趁乱跑了,郭郁图还在藏着,王权更是不知所踪,荆花节的行动是失败了,可血盟杀手们还有下一次行动的机会呢。

  可楚衡空完全没关注这一切的变化,他犹如古时苦读的学子一样罔顾窗外种种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现在的他只在乎一件事。

  薇尔贝特怎么还没来?

  “不应该啊……”

  无尘地本部有专属航线直通荆裟城邦,按照通常的速度重要货物一周内足以送到,高质点强者全力赶来的话速度还会更快。对于老板而言前往荆裟一定是最高优先级的事项,她会发挥那份让魔道学者们望洋兴叹的超绝行动力从无尘地飞跃般赶来。

  对于这种状态下的她,两天已经是宽松到不可思议的期限。足够了,绝对够了,她可是远在无尘地的实验室都能隔空降下神之杖的人,即使要带着什么大型决战兵器一起过来两天也绝对够了!

  为了避免错过楚衡空这两天干脆就坐在书店里哪也没去,可偏偏48小时下来他就连一个正经的信号都没收到。没有信没有画没有闪光没有藏着录像带的书,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全都没有出现,反应速度慢到这个地步对她来说简直是异常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哥们,你冷静点可以吗?”凡德说,“你现在就好似久等女儿放学归家的不安老父亲与先一步到了约会现场焦虑于女友迟迟不现身的小青年的融合体,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身上能有如此矛盾的气质自洽存在。”

  “你说得他好像和女儿谈恋爱的鬼父。”姬怀素窃笑。

  凡德惊叹:“薇尔贝特都要来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好佩服你的粗大神经。”

  “她来不是好事吗?咱们这缺脑子的队伍里总算能来个正经师爷哎。”

  楚衡空一手一个将他俩摁回沙发上,语重心长道:“有空扯淡不如帮我想想原因,她反应没理由这么慢的。”

  凡德一点不急,坐在沙发扶手上伸着触手指指点点:“这回我必须说一句,你这是关心则乱。这事儿跟速度就没关系。你站在薇尔贝特的角度上想想,换你是她你敢直接来吗?”

  楚衡空有点急了:“怎么不敢?我都在这了她到底还担心什么?”

  “你将要前往的城邦在两天前还是个被渗透得像个筛子似的倒霉地方,单是你知晓的情况就包括且不限于神力通信网络被黑、血烟炸弹满地、黑死军扮成一般公民在大剧院听戏、且有一个神出鬼没无影无踪还贼他妈能打的鬼玩意扮成第三队长在频道里和大家问好。”凡德说,“而你,是个聪慧过人的浮光道路升变者,在自家大本营时天下无敌,如果没带设备基本等同于一只生化鸡。我们设身处地地想想,请问你愿意大摇大摆来城邦对杀手们说‘快来杀我’吗?”

  楚衡空捂着额头,绝望地躺在沙发上。毒毒獭编辑递来三杯柠檬茶,顺口说:“我很想说不要取笑,但被现实堵得说不出口。”

  【他们这是有心算无心!】大海豹拿板子嚷嚷,【想当年我们全盛的时候——】

  “是是是,想当年你还能拿着月兽当零食呢,现在一个女大学生三回合就把你干挺了。”毒毒獭说。

  【我是君子风范不与女人动手。】

  鲫鱼经理拍着店长的脑袋,同情道:“要勇于——面对现实!曾经的你是一块坚韧有力的土猪腿,而现在你已是一坨老肥肉了。”

  【你退步比我更显著!你现在连古力啵种的菜都打不过!】

  棒棒鲫急了:“怎么说话的!去你的!”

  “即使以最体面的说法,我们也都该安排复健了。”毒毒獭说,“明天我找桓戈进点外道。大家先帮忙把楚衡空的事搞定,之后店长就正式改吃军粮,大家对此没有异议吧?”

  “健!”

  【吃!】

  楚衡空接过柠檬茶:“编辑对我这事有想法吗?”

  “我一开始打算靠书店整点活动。但我后来琢磨了下你们的描述……”毒毒獭搔下巴,“那个叫‘王权’的杀手很善于易容,隐匿身形,且是相当高位的沉沦者对吗?”

  “是的。”

  “你看,我们当年也没少跟沉沦者打交道,他们最常用的法子是在战场上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大本营’。你打完仗以后精疲力竭准备回老家补给,进门路上看见的都是老熟人,一切都非常正常。等你躺到床上的时候,你的战友把脸皮一撕!”毒毒獭一拍爪,“你就会发现整个营地里的‘人’全是月兽,你们的上司是指挥这些月兽的沉沦者,而到那时候你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旁听的古力啵瑟瑟发抖:“好可怕啵!”

  【在战场上用这招还要配合扰乱方向感的幻术,可在大城市里就用不着了。】大海豹举牌,【那个杀手完全可以在第三脉序伪装出另一家书店,配合点简单的信息干扰,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如果你老板的信号打到了这家假书店里,情况可就会变得很糟。】

  “是它干得出来的事。”楚衡空点头,“老板也想到了,所以才没有行动……”

  “考虑到标志性地点容易被仿造,就不妨准备一个连王权也不好混进去的环境。”凡德琢磨起来,“那种地方嘛,最好是人比较多,潜入者不好锁定目标。同时又有较明显的导向或暗示,让薇尔贝特一看就知道这是你找她的信号……”

  毒毒獭举杯:“所以说,我们来办个传统活动怎么样?”

  “……活动?”

  “友善的——和平的——浪漫的小活动。”棒棒鲫说,“在荧光树下寻找彼此的另一半吧!”

  ·

  “荧光树”的传统与历史上的大事件没有任何关联,更不关荣耀与正义一毛钱关系。它是年轻人间信口开河的流言,是小动物们流传的迷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森林的每一片叶子间流过的风。

  这道风的声音是“心怀思念的人们会在荧光树下遇到自己的另一半”,见多识广且有社会履历的人一见就知道这无非是被恋情困扰的小青年们为了给自己注入勇气提供机会而杜撰出的流言,因为荆裟并没有会发出荧光的树。

  但是人们总是善于为自己创造机会,他们拜托会发光的虫族公民,他们在老树上张灯结彩,他们用发光的冰块制造出神秘的闪闪发光的氛围。人们有一百万种方法让荧光树出现,这是个热情澎湃的国度,客观条件上的限制永远无法阻挡人们对浪漫的追求。

  “传统的方案是拜托路过的小虫子们帮帮忙,不过它们不怎么靠谱常常会出乱子。”被请来的丽可说,“所以我们用植物怎么样?会发光的,毛茸茸的,能从天上缓缓飘落的蒲公英那样的感觉~”

  “听懂了,交给我吧啵。”古力啵举爪。

  丽可抓来一张地图铺开,在书店不远处画了个圈:“场地的话我推荐北边的小兰花森林公园,离书店和第三队的距离适中,便于观察。而且地方够开阔,人流量够大就不用担心敌人轻易锁定目标了,这么大块地方他也没法玩假营地的把戏。”

  凡德提出异议:“这样一来王权是没法扮成哥们了——真货在咱们这边他敢现身就自投罗网——但如果它扮成薇尔贝特该怎么办?”

  “它不会的。”楚衡空说,“它知道我永远不可能认错老板。”

  “很有说服力。如果他们得到情报趁机搞乱子呢?”

  书店门口的风铃叮铃铃作响,崔克挥着手走进来:“要免费护卫的话这边有很多的人手哦~”

  “公权私用的话不太好吧……”姬怀素犯职业病。

  “普通来说是这样,不过这次要私用的毕竟是刚拯救完第三脉序的大英雄,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崔克丢来一张传单:“只是还有一个小问题,你们挑选的位置在一周前就被预定好了,这两天公园都是荆裟自由独立交响乐团的露天演奏会场——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个知名的极端思想艺术团体。”

  楚衡空盯着传单上那熟悉的金属面具图样,说道:“我去和他们谈一谈。”

  ·

  “保守派的各位找我们乐团有何贵干啊?”

  自由独立交响乐团的指挥是位绿头发的老树人,长长的鹰钩鼻使得他的面相比语气还要更加不善,正排练的成员们纷纷投来敌意十足的注视。

  在荆花节首日的骚动后,楚衡空一行人在荆裟也算是混出了名头,到处都谈论着那个到处搞恐怖袭击的金发女人和打起架来可怕的要死的义手男,少数有心人更是将他们与搞破坏的极端保守派分子混为一谈。在这样的环境下法案支持派们很难有好脸色,楚衡空见之都生出了再掰个硬币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