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2326
楚衡空笑意收敛,王权深深地凝望着他。
“什么都不会解决。你所珍视的一切终究会失去。未来仅有悲伤。”
“所以我,不会让你前进。”
她再次挥剑。
罔顾逐渐扩散的伤痕。斩退猩红的刀锋。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重视的人。”
“我不会允许你走入绝路。我一定会救你。”
利用右手的破绽看破剑势。
先一步踏前,将长剑刺向杀手的胸口。
“即使被你痛恨一生,即使在这里斩杀你!我也一定要拯救你!”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她的气势节节攀升。暗色王权已被逼入绝路,她所依赖的一切手段都被破解,可此刻的她却前所未有的强。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吐露真心,责任和心灵首次共鸣,使得她的剑中带上了无可匹敌的意志。
而楚衡空的刀却弱了,在这决定胜负的生死关头,他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反而被对方的狂气所压制。心中的某处正在咆哮,逼迫他反驳敌人的狂言。可是不知为何,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因未知的原因而卡在了心中。
“你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只能发出单方面的质问。
“用苦痛淹没苦痛又能怎样。用小的悲剧覆盖大的惨剧,用细小的痛楚替代极大的痛楚,那样就能让一切得救了吗?这样无休止地逃避下去,也只是在累积新的错误。以你的方法前行,也只有痛苦!”
“那就不要再前进了!”
王权怒吼。
“停下吧!到此为止!”
“停留在温柔的摇篮里,品味着过去仅有的幸福。即使那是被你所鄙夷的停滞,我也会让安全的此刻,成为永恒!!!”
她静立,出剑。所有的气势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意志都涌入剑身,使得长剑形成洁白的一线。
白炎熄灭。暴风不再吹拂。连嘶吼声也成为过去的回响。万籁俱寂的世界中仅有剑光扩散,极慢却又坚决地禁锢了永远。
那不再是虚伪的秘传了,那是由心灵而成就的真正的剑。深陷末路者绝望的呼喊,终于呈现出真实的奇迹。那把剑本身就是“现在”,它是被生命力强行停滞的刹那。它会占据现有的所有时空,在这一剑的前方不存在未来。
真秘剑·刹那永恒!
楚衡空只觉世界被白光占据了,就连王权本人也不复存在,仅有无限扩散的剑光与无尽回响的祈求。他收刀入鞘,斩出枯槁的火光,烈火贯入刹那时空,却未能燃烧到尽头,而在白光围剿中摇曳,仿佛微弱的烛火。
是伤势的问题。右手还没有回复。仅靠单手使出的枯心火,不足以应对王权最强的一剑。他要用争取到的这点时间恢复,然后赌上一切拼最后一击——
不对。
心灵正本能地抗拒。
不是这样的。
与伤势无关。与技艺无关。那是心的差距。
所谓的“武”,是人生的凝聚。
尽管偏激,尽管绝望,但抛弃了所有谎言的王权,在这一剑中汇聚了她的真心。这一剑就是她在挣扎与痛苦的尽头得出的答案,这样的剑技就是武者的人生,你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战胜她,却无法去否定她曾拼尽全力的时光。
可是他未能给出答复,因为他的生命相较于王权更为虚无。没有坚定的目标,没有背负的意义,以他人为锚点固定的空洞心灵,就只能以用他人的言语作答,凭以他人的思考交锋。
而那些答案终究不是自己的意志,正如手中的剑道不是自己的刀。枯心火是七星重明的剑,是残心命主会对王权说出的话语。楚衡空不是七星重明,无法真正发挥出这一剑的力量。
所以他一定会输。
想要胜利,就需要自己的言语。
尽管偏激,尽管愚蠢,却也能够毫无犹豫地在此刻发出的,绝对的声音。
知道真相之后,又能如何?知晓末日之后,又能怎样?
祭生之蛇能说出什么。
楚衡空能够做到什么!
“——那么,就继续前进好了。”
虚无的男人说道。
“走向末日。走向绝望。在必死的道路上尽情奔跑。”
空洞的心灵,因此而激烈地跳动。
虚无的深处,衍生出闪耀的星光。
他伸手抓住那道光辉。
抓住在生死刹那间衍生的,自己的解答。
“你的意志,由我继承。你的愿望,由我实现。”
“我会打倒外道,打倒深渊,我会将那些破烂计划全部砸烂,去亲手拯救地球——”
“去亲手拯救这个世界!!”
还需要什么原因呢。
如果连当下的自己都不敢相信,又哪里会有什么未来!
光芒于心中大亮,投射向他的刀锋。心灵之上再无迷茫,无尽的空洞中终于衍生出名为自我的某物。
楚衡空单手持刀,斩向纯白的世界,斩出璀璨的星光。他随星光狂奔,来到静止时光的尽头。他的斩击触及王权的长剑,那柄白色的剑锋因他的执着而颤抖!
同样疯狂的王权发出诘问:“你凭什么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他再一次斩下长刀,心中再无迷茫。
他向着暗色王权,向着黑月,向着这个病态而疯狂的世界挥刀咆哮。发出只属于自己的,狂妄而豪迈的喊声。
“——凭我是天下无敌的祭生之蛇!!”
那是勇往直前的斩击,不顾过去不顾未来,丝毫不考虑所谓的可能性,只是在当下顽固地向前驰骋。刀光凭着心意凝聚,成为无比炽热又闪亮的星辰,自冻结的地平线彼端升起。
宛如长夜终结,黎明破晓,虚无的男人在最后一刻斩出自我。晨星的光芒穿透了静止的刹那,凝聚着武者狂想的斩击,于此刻超越永恒!
真秘剑·昭星曙光!
那一斩穿过了静止的时空,斩碎了王权的长剑。
于是,一切在光芒中收束。
·
最先熄灭的,是血色的意气。
过度透支的生命力早已超越极限,随斩击的刺出而熄灭零落。
而后,白色的火焰也逐渐淡去,如纯白的花瓣般纷纷坠落。暗黑的海面平静如渊,没有风的寂静,被一点杂音打破。
一滴血划过刀身,落向海面,引起淡淡的涟漪。
那是不同于沉沦者的,鲜红的血液。血液顺着心脏的创口流出,凶刀刺入她的胸膛。
楚衡空单手持刀,静静站着。王权的剑离他的头颅只有一线之差,这一线就是生死。
王权轻笑一声,松开持剑的手。
她有很多想说的,想说你的刀凭什么这么强,想说你凭什么那么自信,想说你凭什么就能在这种时刻找到所谓的自我。
但她将那些话都吞回心里,因为她知晓楚衡空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从来就没讲过道理,他自顾自地跳出来将一切搞得一团糟,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拥有纯粹的强大,像个穿越到地球的野蛮人。和野蛮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你诉说困难与艰苦野蛮人也听不懂。野蛮人只会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然后用他那匪夷所思的办法达成一个又一个奇迹。
这是他的强。
因为执着,所以强大。
王权忽然感觉自己很累了,累得连场面话也不愿多说。她本来准备了很感人的遗言,准备万一身死也给对方留下一点难忘的心伤。顽固的人同样也是沉重的人,她会对楚衡空说我会成为你的回忆,自此成为一个活在他记忆中,令他痛苦的身影。
但是算了。楚衡空总是说到做到。都选择了那么糟糕的未来,又何必折磨他呢?
反正她都要死了。
“恭喜啦。”于是她干巴巴地说,“你又赢了。”
楚衡空松开刀柄,对她对视。他的眼神在这时也变了,带着王权熟悉而又渴望的,却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情感。
“我曾经喜欢过你。”他说。
他长长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将在心里压了许多年的真心话说出口。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女孩为了庆祝生日悄悄藏在房间中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他畏手畏脚地讲着不着调的闲谈,没敢去看躺在床上的她的眼睛。
而现在时间已过去了许久,久到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对女孩对视。她瞪大了眼睛,虽惊愕却又微微笑着,像个初次被告白的单纯女孩一样不敢置信。
泪水自污浊的脸颊两侧滑落。白发的女孩向他伸手,最后一次触及他的肩膀。
她无声活动着嘴唇,将最后的话语烙印在他的眼中。
她在杀手眼前溃散,如雨水落向海中。
第418章 大战落幕
黑与白的世界无声破碎,那占据战场天空的巨口溃烂,溶解作乌黑的血大片大片地落向大地。
牵引星体的引力消失了,因为维系力量的“爱”已不在。没有爱就没有力量,没有爱就没有意义,纵使黑月已成为覆盖天空的倒影,它也最终功亏一篑,被坍塌的通道隔离在深空彼端。
笼罩战场的月影消失,可星体之声自遥远的空中传来。忘却摇篮正剧烈地颤动,千亿条血肉触须在月球表侧狂舞,发泄着它的悲痛与怒意。那些触须在月球表面击打出伤痕般的沟壑,神明的血液因此而迸射,散入深空。
暗月钟爱的神子死去了,第一深渊因她的逝去而陷入悲伤。
黑月的影子逐渐散去,而高空中的战场被雷光照亮。在常人不可观测的高空之上,另一场战斗也迎来了结局。
“不要,不要啊。妈妈,你快走!”
丑陋而病态的深渊蠕虫深受万千雷霆重击,破灭的白光将它焚为焦炭。钢铁巨人挥出重拳,击碎心脏终结这丑恶的生命。构成神祇的意志被光芒分解,组成身躯的物质投入永动机关之中。主掌疫病之神被绝对的力量粉碎,从此化作一缕轻烟。
玉音女早已远远飞起,她早已没有先前降世时那副从容的姿态,如今她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看不出一丝神祇的风采。她向远方的战场高呼:“计划失败了!连神子都死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大家一同死光,好陪着这个世界提前完蛋吗!”
善施翁忽得出现在她面前,将歇斯底里的女子搀住。他那滚圆的腹部被一道斩击撕裂,腥臭的脏器不断从伤口中掉出。他随手合拢伤口,舔着掌心沾染的血污。
“那可怜的孩子!从最开始就混淆了爱的方向,知晓真心后已无法回头。就算来到了月上,也是一样的苦痛。”老翁深深叹息,“看起来,这次我们无法实现月亮的愿望了。孩子们,都过来吧……”
“我们回家。”
他拿出那分发礼物的大袋子,将玉音女与场中所有的沉沦者尽数收进。在新一轮攻击到来之前,他便淡去身影,融入消散的月光中。
无论正道、外道还是深渊,所有人都不愿提前激化冲突。各方均有自己的目的,此战不成便果决撤退,留待下次图谋。大家对此均无任何负担。
反正战争永远不会消失,不远的将来只有黑暗。
不远处,永劫号收回力量,降落在母舰甲板上。它第一时间做出汇报与记录。
“3001/8/8,06:12:04,确认第一深渊势力撤退,同时间,确认S-003号盈月圣子‘疫病’死亡。确认Z-3000-1号特殊特异点死亡。”
“数据收集完毕,首次特殊特异点接触实验完成,战役正式结束。”
永劫号没有下达追击指令,只静静遥望善施翁远去。残心命主没有向舰队投来视线,以原型机们的口吻描述的话,它们会说那是个很讲义气的男人。这一战帝国在结果上帮了城邦,那么它纵有余力也绝不会出手。
燃河领主来到它的身后:“您又击杀了一位神祇,第一深渊的势力因此而受到重创。这可谓是近百年来最大的战功之一,还请允许我为您草拟报告并适度夸大我在战前准备时的功劳,不然源流战帅可能会开除我。”
“许可。”永劫号说,“质点4以上的升变者会逐渐变多。”
“初步测算会增加35%以上……毕竟第一深渊此次失去了大量战力,摇篮的引力也会因此而弱化吧。”
战帅下达了撤退指令,母舰掉头后平稳驶向基地,将那颗古老的神树抛在后方。两位真械无言静立了片刻,燃河回头望向神树。
“战帅,如以我战前拟定的45版计划,在沉沦者入场18分钟后再行出击,能得到更多的战果。”
“你的验算没有错误。”永劫号说,“但你比我更加知晓,荆裟城邦在许久前曾经帮助帝国。”
构成燃河的精神力光束微微波动,它望着远去的城邦,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它还是个巨人时父母曾告诉它的故事。那时它的父亲也还是个愚蠢的小巨人,扛着大包裹跟着大部队东躲西藏,陛下说他算出远方的城邦里有存续的希望,于是他们没命地往那颗大树跑去……
“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说。
在远去的帝国舰队后方,同心神木落回大地,逐渐分解为五大脉序。腐光之海已退去,拉瓦伊娃在两分钟前撤回螺旋塔。而啃噬树根的巨狼也已销声匿迹,带着满身伤痕逃回海洋。
城邦死中求活,更进一步,送葬队列也没有再强行作战的意义。它们会对着那本老书苦思冥想,在不久后派出更多战力来企图修正命运。
但那毕竟会是以后的事情了,当前的战斗已经结束,战士们总算能暂时放下兵器。
“终于结束了!”崔克感叹。
打到最后战局越加疯狂,连他这总队长都被丢出城邦帮忙处理局部战场了。眼下他将木枪树在一旁,端着碗蹭残心者们的酒。有段时间不见的城主父女俩在旁边嘘寒问暖,其余新兵们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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