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2326
长发男人无声来到他们身旁,倾夜下意识提刀防备。眼神相接时她感受到对方凌人的气势,才明白他早就在此,只是他们实力不足未能察觉到。
“你们太缺乏经验了,对于天灾种而言,一与全部没有区别。在浊泪的防御被突破时他就完蛋了,双方的力量完全连接在一起,进食过程的快慢只取决于石妖的心情。”沙克斯点上一根烟,“你是名门出身,心里有数。到了这一步你们就只能把浊泪做掉。”
倾夜沉默以对。她的确有所预料,自幼学习那么久她早就学会了从最恶劣的角度考虑问题。做预案时她是想得很清楚的,大家尽力去救,若救不了就只有杀,果断干脆不要畏惧手染血腥。
可实际执行与预案完全不一样,在脑内构思的时候她可以随意思考把一个人杀掉,像丢掉一袋垃圾那样轻松,可实际面对时她看到冰人的脸,才体会到在爆发那一刻男人心中深深的绝望。
那是她此生难忘的表情,嘴唇青紫,眼珠突出,仿若坠入深渊般深切的恐惧。一个男人不是怕到极点不会变成那样丢人的模样,在这么绝望的时刻他选择尽己所能去保护这座小城。
而现在她要亲手杀死这样一个人吗?为了……更多人的大义和职责?
倾夜脑中一片茫然,她快握不稳刀了。这时她听到姬怀素的声音,依然果断不带迷茫:“把冰人杀掉冰屋会跨,我们更不能为了大义去搞谋杀。你看到现在还没出手,说明你也觉得不对不是吗!”
“我出手会让他们一起死。”沙克斯呼出一口烟气。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了,沙克斯也没有救人的方法,他等到现在不过是想看看这几个人能否有用。狙击手踩灭烟头,无趣地转过身去,声调冷漠。
“你们还有一分钟。”
“那就还来得及。”
这时候接话的居然是凡德,它经历过不朽机那争分夺秒的战斗,一分钟实在太充裕,足以进行最后一把豪赌。它谨慎维持催眠术不散,接过指挥权:“当前的问题是无定尘和浊泪混在一起,那么只去除砂砾不伤冰晶,我们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我没有这种办法……”
“其他人有。”凡德激活通讯遗物,“哥们,听到没有?”
杀手的声音从中传出,平稳坚实而又可靠。
“给我三十秒。”
·
金叶市上空,沙漠旋涡顶端。
石妖的尖笑声此起彼伏,数千数万个石妖分身漂浮在空中,挥舞砂之翼肆意俯冲。它们撒下七彩的尘粉,以热风激发不间断的爆炸,以压倒性的力量轰向砂中的男人。
然而杀手不会倒下,似一块在海潮中坚守的礁石。沙尘的冲击以烈火防下,爆炸的冲击靠意气抵消,抹消万物的死风尖啸吹来,却赶不上他那极致的速度。他凭一介刚骨与石妖为敌却不曾展露颓势,令空中的金叶啧啧称奇。
“龙乡拳法、秘文术、恶魔力量……那金光莫非是堙灭力场?”金叶专门分化出一张用于推测的嘴巴,“如此多的力量集于一身,放眼万千尘岛也是罕见!我实在好奇你的状态……现在的你究竟是承受着多么强的苦痛才能与我为敌……
以这些耗能极大的神通作战,你又能靠自己支撑多久?”
金叶嘻嘻笑着,他已窥破了关键。楚衡空的强大来源于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可超出本质点极限的能力本就意味着超负荷的消耗。无论野心之火还是堙灭力场都极耗精神,一炁千秋更是用命去换战力的极限手段。纵使强如不朽机也要对能量运用精打细算,何况区区一个移植真械部件的刚骨。
“不愿反驳?还是无法说话?”它俯视着沉默战斗的杀手,“为奖励坚持到现在的你的努力,我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力量!”
它尽情享受着挥洒力量的快感,再没有什么比此刻的石妖更能表现出何为小人得志。可这个小人拥有货真价实的力量,在迈向邪道的天灾种中,越是为所欲为就越能引发力量的增长。折磨赛斯伦与毁灭都市已让他的情绪攀登到巅峰,此刻金叶的实力比初现身时还要更强一倍。
它高举双手,海量的尘沙涌起,如同盛开的莲花合拢。尘土花瓣中混着湿冷的冰水,自浊泪中抽出的水元素令其浑浊,凝固,变得坚硬如钢铁。那朵花的中央是沉默的楚衡空,花瓣以内的空气正以飞速被金叶的魔力渗透,超频震动的粒子昭示着死亡的到来。。
在石妖的绝妙掌控之下,纯粹的密度与重量化作死亡来袭。钢铁之花瓣便是空中的大地,花内所有的空气都被替换为“橡皮擦”。此处再没有闪躲挪移的余地,它要以最残暴的方式将杀手碾做尘埃!
“十秒。”楚衡空说。
大难临头他依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比能控制山脉的石妖更显不动如山。杀手全然放松下来,甚至不再运转不死不灭功,任凭沙尘在他脸上割出道道血痕。他调转白枪枪头,松手,失去支撑的白枪落下,枪尖燃着一点青色的火。
“五秒。”
石妖忽然感到一丝说不出来的紧张,他不明白对手为何依然自信,作为质点2他理应早就底牌尽出。但它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像一条直线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石妖加快施法速度,不惜耗费更多力量。不到三秒钟钢铁之花已完全合拢,白枪率先撞上花瓣,枪尖像没有体积般轻盈地穿过。
“——燎原。”
青火大盛,尘土燃烧。青色包裹住钢铁莲花,极尽燃烧的烈火冲破花蕾,如同翱翔天空的火鸟!
那朵煞费苦心制作的花朵瞬间就崩溃了,烧毁焦糊的花瓣摔落,露出杀手漠然的脸。它的尘粉,它的泥土,甚至它的身躯,它所能操控的一切都在燃烧,仿佛被更加凶猛更加贪婪的野兽吞噬。可那火焰落向冰晶却顷刻熄灭,甚至没入建筑也未曾烧灼。那只野兽只将他视为目标,只有石妖才是它的猎物!
【野望之残火】
【评级:3(5)】
【产地:森罗秘境-洄龙城】
【效果:……
4、燎原
蓄力一定时间后发动。选定一种物质/生命/能量作为目标,心火将视目标为薪柴剧烈燃烧。直至目标焚尽,或野望消逝。
持续时间视野心高涨程度而定。当前可持续时间,三十秒。】
在先前的战斗中,楚衡空已摸透了石妖那不死之身的特性。它的存在根基不是精神而是物质,完全元素化就意味着每一粒砂砾均是它的肉身,而其幽体则转变为了控制物质的“魔力”。以堙灭力场消灭部分幽体不过是斩断操控砂砾的线,石妖只需一个呼吸就能转化更多力量造出更多的线。
这样的生物没有自我可言,它的肉体可以用外界物质补充,幽体等同于自身能量。破解之法就如凡德所说,要么从物理意义上干碎它的所有物质,要么给它打一针瞬间延伸到全身的致死猛毒。
楚衡空选择了第二种办法,他的“毒”就是野心之火。恶魔残火是会随着持有者质点上升而增强的遗物,在楚衡空升变质点2后,它也展现出了更深层次的力量。那正是对天灾种有奇效的燎原。
心火选中的目标是石妖,在这三十秒内野心之火将只以尘埃作为燃烧对象。而眼下沙尘铺天盖地,薪柴充沛至极,它以沙尘为食疯狂升腾,犹如一粒火星落入野草,只片刻就是燎原之光。
楚衡空一枪刺向莲花底部,心火随枪芒直达地面,烧向束缚冰人的尘锁!
·
“好!不愧是大恶魔的力量!野心之火就是他妈的劲啊!”
凡德挥舞触手,兴奋至极,一旁的倾夜小姐已经差不多全傻了。她指着天上,结结巴巴地说:“大,大恶魔……?”
“安心,不是恶魔契约者,那是我们的战利品!”姬怀素竖大拇指。
倾夜开始尖叫:“你们怎么有胆子带着大恶魔的力量出门啊喂?!”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也不差这点了!”姬怀素的脸色由青转绿,“兄弟们现在可以了没?怀素队长我已经在用骨气顶了啊!”
古力啵不停打哆嗦:“可,可,链接还是在!”
“你说什么……”眼魔一愣,下意识望向头顶。与先前的计算分毫不差,动用燎原后野心之火直落地底,将视野范围内的尘埃全部驱除。
可冰人身上的锁链居然还在!那冰尘混合的束缚在青火中摇动,它明显因火焰大受损失,几乎彻底融化,那仅剩的一点点还藕断丝连地接续着。凡德一下子就推算出了融化的时间,至少还要15秒,多出来的几秒钟是生与死的差别,在锁链烧尽之前狙击手就会开枪,亦或者冰人会被吞噬殆尽。
但这从逻辑上是不可能的,粉尘都已经被烧尽了,单方面的锁链还怎么能够持续?到底是谁给了它支撑?
“不对……”凡德喃喃自语,“不对……!”
不可能只是巧合,哪怕运气差如楚衡空也有转危为安的机遇,如此频繁的巧合简直像是人为的恶意。它集中所有精力去观察锁链,甚至忘了维持催眠术。透过灼烧的火焰它看清了冰锁内部的“芯”,似有似无的铁索锃锃发亮,反射着冰人恐惧的脸。
它有印象。它记得这东西。不幸的连锁。天弃之狂流……
“——奥莱克·塞顿·坦塔尔!”
凡德尖声嘶鸣,它的声音变了,在知性中透出愠怒。那小小的躯体内散发出货真价实的怒火,绝不逊色于天顶的青炎。眼魔眼中暮光大放,黄昏色的光芒定住铁索,让众人也得以看清那隐于幕后的真容。
它望向姬怀素,声音清亮:“骑士,拔剑!”
没有思考的空余,姬怀素拔出影刃,奋力斩下。铁索本就在心火灼烧下濒临破碎,影刃的斩击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厄运恶魔的铁索瞬时断裂,蓝色光芒随之抽离,掉落在地的铁环发出清脆的响。
赛斯伦发出空洞的吼声,可怖的寒潮在此刻爆发!
厄运还没有结束,此刻才是不幸连锁的最后一环。原计划中该由倾夜切割冰人,姬怀素封锁力量,但此时姬怀素斩断锁链却已没时间再做封锁。浊泪的力量爆发了,它将袭击离自己最近的人,将姬怀素彻底冰封。
一道纤细的身影撞开骑士,替代她挡在寒冰前。是倾夜!她奋勇地斩向冰霜,体内墨玉般的罪骨发出深邃的光!
第127章 鲜血圣枪
抽刀斩出时,倾夜脑中闪过长辈的教导。
——残心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随机应变。
残心者是残缺的人。
论体质远不如龙泉乡的武修,比元素控制更不是天灾种的对手。身体孱弱,力量不足,要在乱世中胜出就只能靠头脑与刀。时刻谨记只有一次机会,你的生存方式不允许错误的选择。观察局势,做出判断,即使下一刻的选择与原计划背道相驰,只要是最优解就容不得半分犹豫。
眼下局势已然清晰,石种的治疗来不及了,眼魔和骑士尽己所能,现在再没有人能阻止浊泪的暴走。下一个刹那便是盛开的冰封之花,在石妖被击倒之前,城市将先一步变为红莲地狱。
那么便无需犹豫。
长刀白亮,短刀乌黑,相斥相合的力量缠绕于刀身。残心者少女撞开骑士,斩入冰峰的刀刃不带丝毫迷茫。她的双刀左右斩下,以丝毫之差避过冰人的躯干。
刀刃被湛蓝的冰霜覆盖,暴走的力量如被引导般找到源头。以长短双刀为媒介,极冻的寒冰涌入倾夜的体内,她的骨骼亮如黑玉!
“光阴流转·自我罪缚!”
残心者是残缺的道路。
纵使被冠以“道途”之名,冠以残心之名的武者们也走在铸命归一的道路上,本来就与元素无缘,亦不会因升变得到掌控元素的力量。他们可以运用光与影的把戏,是来源于后天的努力。
在灼热的光中锻炼双手,自指尖到手腕进行残酷的磨砺,因此才拥有“闪指”。
在严寒的暗影里锤炼身躯,将极寒的阴影刻入骨髓,从而获得“罪骨”。
只有如此,仅能如此,残心之道是残缺之道,不忍受苦痛就没有前进的可能。唯有锤炼,唯有忍耐,在历经所有磨炼后才能习得神通。因此残心者们的天才与天赋是两个概念。
最能忍受痛苦的人,才是修罗岛上的天才。
“我可是……天才……残心者!!”
罪骨极限运转,秘法刺激着体内的活跃,寒冰被分解为原始的光影,借由躯干与双手散发。能量转化的效率已达极点,但释放的效率仍远不如吸收。酷似冻伤的刺痛在体内蔓延,骨骼几乎要因此碎裂。即使如此她依然坚持,沐浴在湛蓝的光芒中。
决断已经做出,就不做多余的思考。痛苦,难受,折磨。不去思考这些。失败了会怎样,成功了又如何,不做无意义的发想。
她是残心者,不是心怀天下的侠客。不想看到无辜的人死于不幸,因而踏前一步挺身而出。行动的理由有此一句就已足够,剩下的就只是坚持……
坚持到最后!
“——!!”
自己似乎在尖叫,但听不清声响,好像在哭泣,却感受不到泪水。寂静中只有无比冰冷的冰霜延伸,带来死一样寂静的恐慌。蓝色变为纯白,纯白变为无色,她在力量中逐渐丢失自我,仿佛自己正在消失,如阳光下融化的冰霜。
【坚持住】
好像听到了旁人的声音,温和宽厚,似是宽仁的长者。令人联想起小草的生命力从中延伸,形成两条坚固的藤条。
两只不同的手握住藤条,温暖的力量从中涌出,融化冰雪,吹散寒风。她的视野清晰起来,意识随苦痛回到身躯,无色,纯白,然后是水色的湛蓝。眼前的冰霜稀薄,她吃力地拔起双刀,厚重的影刃劈出,斩断前方的风!
不知经过了多少秒,最艰难的关头终于结束。冰人被一只银色的触手卷出,石妖彻底与浊泪断绝联系。倾夜向后倒下,落入温暖的怀抱中。
闭目前她看到女骑士温柔的笑脸。银色触手的男人落在她身旁。
“干得不错。”他说。
·
楚衡空将冰人放下,熄灭枪尖的火。
击破莲花后他便顺势落下,用最快速度前往众人身旁。根底上他还是个有担当的人,没负担的时候可以战至酣畅淋漓,有牵挂则还是照顾自家人要紧。姬怀素她们的救援计划太冒险,如果她们没有成功,他必须兜住这个底。
幸运的是他多虑了,姑娘们远比他想的有骨气。救人总比杀人要好,即使对杀手也一样。
他单手支撑住姬怀素,搭档的肩膀硬得像一块冰。最后一刻她主动出手替倾夜分担了一部分力量,也因此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眼下姑娘冻得嘴唇发紫,即使如此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凡德立大功。”
凡德一头囊在泥地里,衰得好似一条上岸三年的咸水鱼。
“真没气了……救……”
它剧烈蹦跶起来,犹如咸鱼入水重获新生。地面本身如波浪般起伏,幸存的建筑在浪头上抖动。护佑全城的冰屋在震波中坍塌,冰冻天顶破碎后却向着上方涌去,涌入空中狂躁的沙尘中。
三十秒转瞬即至,阻拦石妖的燎原之火终于烧尽了,残留的温度令寒冰融化为水流。那样多的水流掺入沙中,在成浆后迅速硬化,成为粗糙而巨大的躯体。依然是大而中空的头颅,依然是身披彩石鳞片的身躯,只是远比平时巨大百倍千倍。它飘浮在小小尘岛的上空,如同毁灭都市的巨神。
有风吹起,狂躁而愤怒,那是石妖的咆哮。
“究竟在搞什么……一帮无能的蠢货!连乖乖去死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一次又一次地败我的兴致!扫我的心情!!我的好心情被毁了,你们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赔偿我的损失!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自觉!立刻给我去死!!!”
本性完全暴露,在被污染坠落为外道之时,曾经的魔动学者就变成了这般可悲的模样。追求自由,讴歌人生,然而其行动的本质不过是为所欲为的放纵。一旦事态的发展不如预想就会恼怒,皆由凌虐弱者而发泄怒火。龙泉乡的修士称其为“痴妖”而非“石妖”,便是因为其本质上的荒唐,痴狂于自在却反而痴呆如蠹虫,如那丑陋的外表一样不堪入目。
“把你们做成石像……让你们自相残杀……不!还是直接碾死吧!让你们和这垃圾的城市一起沉入虚像之海,一同葬身鱼腹!!”
巨大化的石妖扬起双臂,魔力与物质在吼声中不断聚集。尘埃硬化,岩石压缩,钢铁堆叠,转眼间人形的躯壳随消散,都市上空仅余黄褐色的丑陋球体。它是那样巨大,简直遮蔽了半边天空,它在尖啸与怒吼声中下落,庞大的质量引发烧灼天际的流火。
那是名副其实的天灾,那是落向大地的巨型陨石!金叶已完全失去兴致,它要一口气砸碎整个令它厌恶的都市!
再怎么逃窜也无济于事,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结局。事到如今人们已经忘记了哭泣与逃亡,凝望天空的眼瞳中是放弃思考的空无。
当家园都将毁于一旦,人们还能逃往何处?
吸收寒冰后石妖的力量更强了,哪怕凡德都觉得这把够呛了。燎原的持续时间不够烧死石妖,那已经是他们手头最强的牌。它想不到该如何处置,下意识望着楚衡空。
杀手扛着白枪,脸上看不到紧张。
“女孩子们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旁边看着太不像样。”他笑了笑,“怎么说?打算再让给我三十秒?”
回应他的,是从高处传来的张狂的笑。
“——我只要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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