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2326
说笑归说笑,楚衡空没有真离开的念头。姑且不提这帮吊儿郎当的家伙是敌是友,在黑月光照耀下的外界活动绝对是不智之举,总要先了解情况才好做下一步的盘算。
金属通道两旁,蓝色的火灯幽幽照明。重明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领着他们往通道深处走去。几个长相稀奇古怪的家伙凑到跟前来,其中一个顶着青蛙脑袋的家伙朝他们小声嘀咕:“三位壮士打哪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我们来自洄龙的城市。现在是烛光历3000年。”姬怀素说。
那青蛙脑袋摸摸下巴:“呱……和浑子来时又隔了三年了……”
“怎么又冒出来个洄龙?”一个莫西干头型的和穿兜帽斗篷的女同伴窃窃私语,“我一百年前过来的都没听说过啊。”
“多半是战后成长的下一代吧……大战时可能还是个蛋的那种……”
凡德对这些有的没的不感兴趣,它兴致勃勃地瞧着周围的火灯:“这是什么火?怎么没有温度的。”
“这是幽灵火,是死者幽体的投影发出的‘光照’,不能取暖只能照明,小心点不要碰哦。”
凡德刚想伸触手摸摸,闻言立马将触手缩了回去:“你们在屋里点鬼火是闹哪样?”
“嘻,小眼球你有所不知,这可是本地最安全的照明呀。”莫西干头恶笑,“在绝望旷野,光与温暖是一种‘特权’……只属于勇敢者的‘特权’!你需要展示勇气,才能点亮灯火。”
“我们这边两位都不是胆小鬼。”凡德指向自己左右。
“是不是勇敢者,可不是我们说了算。”兜帽女阴森森地接话,“你们早晚会理解的……在这地方能有一盏冰冷的灯火,都已是无比幸福的事情了!”
“喂你们几个,不好好说明情况在那里讲什么谜语呢!”重明喊了一声。
“长官你完全不懂氛围哎。”“就要趁着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才好吓唬新人啊。”“鬼故事不趁这时候讲就来不及了啦来不及了!”
稀奇古怪的部下们一哄而散,显得像恶作剧失败的小鬼。重明在墙上一敲,打开了一扇通往会客室的铁门。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手稿与各种古旧的小玩意,看着似乎还兼职娱乐室。
他在大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双手握着随身的太刀往身前一拄。
“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三人一眼齐齐摇头,它们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绝望旷野”这个名字。重明见状笑了一声。
“那你们还真是难得的倒霉鬼!听我讲讲吧,这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
在许久之前,曾经有过一场将整个沉动界卷入的‘大战争’,我们称其为‘天狱之战’。”
“战斗的双方是正神与命主所领导的‘盟军’,与沉动界存在的所有外道。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每一个尘岛都是双方激斗的战场,所有的至高者都投身于战祸之中。在数百年的征伐中,单是质点7的神都战死了近半,中低质点的战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在战争的最后,双方的顶级战力集结在一起,开启了空前绝后的死斗。强者们的战斗实在太过于可怕……以至于,打碎了时光!”
“打碎时光是什么意思?”姬怀素呆呆地问,“大道都磨灭了那样的形容词吗?”
“不,是更加实际的现象。”重明嘿嘿笑道,“涉及到天狱之战的记载……战场之外人们的记忆……甚至战争留下的痕迹……甚至激斗发生的战场本身……与大战相关的一切,都变成‘不存在’的东西了!除少数从大战中生还的古老者外,谁也意识不到曾有这么场乱战出现,因此后人们才会推测,是当年的强者们将那段时光打碎,才会有这般古怪的状况。”
“一度席卷全世界的战争,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可能还是件好事……可是,在时光破碎后不久,又有件更加古怪的事情发生。
原本早就死在大战中的一部分‘恶神’们,居然莫名其妙地复活了。”
重明用刀鞘在地上画了几个圈:“这些恶神复活之后,将一部分困在破碎时光里的战场占为己有,那些土地因为被恶神统治而能够接触到当下的世界,就是你们此刻身处的‘天狱边境’。”
“其中,‘绝望旷野’被一位在当年也臭名昭著的恶神统治。它的名字叫凡萨拉尔,被称为戮鬼之主,梦魇之王,乃是螺旋塔的‘坍灭四神’之一!”
楚衡空心中一动,他过去曾听过这个名字,诗人斯瑞尔在酒馆里唱歌时,就提过这位阴森可怖的传奇。
他摁了摁胸口,没再吭声。
凡德似乎也有点印象:“梦魇之王……印象中是以散播恐惧为‘义务’的精神病……”
“义务这个词显得它好像在上班哎。”姬怀素说。
“某种程度上,这描述也不算错。因为凡萨拉尔的确是个怪癖的家伙,在他的领土上,人们必须时刻与恐惧斗争。若想活得稍好一些,就必须展现勇气!”重明怪笑道,“而如果你被认定为勇敢,就必须要接受它的考验。亲身体验过那考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这就是我要告诫你们的第一点,在这片土地上,能小心翼翼地活着就不要大张旗鼓地闹事。你们来时看到了冰冷的火,那是有意义的。如果你敢于升起真正的火,哪怕身在地底,恶神的爪牙也会将你抓走进行考验。”
“那如果我把爪牙打趴了嘞?”姬怀素问。
“凡萨拉尔会给你鼓掌的,然后它会亲自来找你,给你更上一层的考验。”
“这不根本就没活路嘛!”凡德说。
“对,所以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把凡萨拉尔宰了。”重明耸了耸肩,“感到荣耀吧新人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踏上和神明决战的大战场了。”
凡德有气无力地惨叫一声,一头囊进楚衡空的衣兜里。重明靠在沙发上,晃了晃脑袋:“大背景就交代到这里。是不是有种自己跑错地方的感觉?”
“啊,就,怎么说呢。”姬怀素呆呆地说,“事件规模太大了反而失去了真实感。原本做好了瞻仰伟业的心理准备结果现在感觉在看史前壁画。”
“哈哈哈,心态很好啊。你们大概能活得久一些。”重明从沙发上站起来,依次打量着三位新人,“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我不管你们以前来自什么地方,这里是绝望旷野,想活命就要听我的。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必须照做,不许质问也不准讨价还价。”
他恶行恶相地抬高了嗓门:“如果哪一天我要你们去死……你们也要给我毫不犹豫去撞在刀子上!明白吗!”
姬怀素讪讪赔笑,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年代穿越来的怎么都3000年了还搞这一套……这不就典型军训开头吓唬新人吗!培养服从性制造危机感抬高领导者地位这一套她操练新队员时都玩过不知多少次了。
但这里是天狱边境不是新兵训练营哎。大家都是升变者还玩这套,连你身后那些个忠心下属们都开始偷偷叹气了,非常掉份的你知道吗!
姬怀素给凡德递了个眼神,后者向来没脸没皮,立马准备打个哈哈把这场圆过去:“哎呀重明长官您说笑了,我们初来乍到全托您照料,当然——”
“不明白。”楚衡空说。
凡德和姬怀素齐齐捂脸,心说担心的就是这个!青少年遇见这套说辞都可能有点脾气……更何况这有个比小孩倔一万倍的杀手生来就不吃这套啊!
重明撸起袖子,把太刀重重一砸:“新人,你对我这个老前辈有意见吗?”
楚衡空起身,绕开沙发走到重明对面:“意见说不上,我们都很感谢你愿意帮手。只是觉得大家的命都在自己手里,第一天认识就让别人把命交给你,实在没有什么道理。”
“哈啊?”重明用中指使劲一推墨镜,“就是说在找茬是吧?你丫诚心想找茬是吧!”
姬怀素一拍脑门,心想我靠这个长官的表现比他妈小混混还要混啊!你的下属们已经露出想要钻地缝的表情了!
楚衡空笑了笑:“是啊。”
“哥们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点!你们两个已经在相互比拼丢人极限了!”凡德声嘶力竭,越看越感觉发毛。这迫不及待的笑容这满脸期待的眼神这蠢蠢欲动的手腕……
见鬼了这杀手不会打架的瘾犯了吧!到底战意多强烈才会在这时候对一个混混出言挑衅啊!
重明梗着脖子走上前去,拦在楚衡空对面:“信不信老子把你丫触手砍了啊混蛋!”
“有种试试看啊,绷带男。”楚衡空眯起眼睛。
“很好小鬼,你丫从现在开始就进阵亡名单了,再过三秒你的外号就是独臂男!”重明比着中指口沫横飞,“3!2!”
——
出鞘一寸的刀镡撞击刀鞘,擦的一声轻响。
“1。”重明说。
触手掉落。
无色的鲜血流了出来。
切口平整得不可思议,简直不能称之为伤痕。仿佛只是将本来就无关联的东西分开了,让人体与不属于自己的肢体各自回到该去的地方。然后思维缓慢地流转,像冰块融水流淌,痛楚、错愕、战意,已没有情感存续的空间,空茫的视野中,唯存电光石火的一斩——
楚衡空摸向左臂,死死握着自己的触手。
触感湿润如常。没有血。没有伤口。毫发无伤。一切都在字面意思上没有发生过。他猛得转身,对上绷带男人恶作剧成功般的笑脸。
“上当了吧,哈哈哈哈!”重明哈哈大笑,他的部下们也跟着大笑。“刚刚是开玩笑的,这里没有强制约束力。不如说,我们根本影响不了你。”
“因为,我们是‘雾中人’啊。”
第157章 我这无法掌控的力量啊
楚衡空摸着自己的“伤口”,此刻他仍然心有余悸,觉得触手从身上脱离,被斩落在地。可仅仅一秒过去,他已想不起被斩中时的感觉,再过半秒,就连那神乎其神的刀法都快要不见踪影。
当他抬头时被斩的记忆几乎消失了,留下的仅有“曾被斩过”的微弱的印象。
“这是什么原理?”
“不是告诉你了吗,雾中人!”重明笑,“我,还有研究所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曾经参与过大战的人。我们就和天狱之战一样,是无法被证明存在的家伙。”
“我们之中的不少人早已死了,是随着恶神的复苏一起醒来的。一部分侥幸还活着的,也是当年‘自己’在过去的投影。”青蛙脸笑嘻嘻地补充,“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雾,要怎么影响切实存在的人呢?”
“造成的攻击会被抹除……”莫西干鼓起肱二头肌。
“传达的知识会被忘却……”兜帽女阴森森地补充。
他们立在重明身后,昂首挺胸道:“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帮你们加油打气而已!”
“那不就是完全没用嘛!”凡德没忍住。
“年轻人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们当年也是在大战场上英勇奋战过的呀……”“虽然到死都没碰到凡萨拉尔一下就是了呢……”
各位研究员蹲在角落里,消极地碎碎念着。重明把他们几个踹出房间,扛起自己的刀。
“就是这么回事!老前辈们指望不上了,能否打倒恶神就全看你们新人了。”他把一串钥匙丢过来,“客房直走左拐,明早告诉你们之后的安排,趁还有时间好好享受睡眠吧。”
楚衡空还站在原地,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触手。他忽得转身,盯着将离开的重明。
“核心是发力的时机。”
“哦?”重明扭头。
“你的斩击太快了,但你用的力量却又极小,在那样快的刀速下,但凡用上一丝力量,被斩断的不会只有我的左臂。”楚衡空专注地说,“所以你在斩击时是无力的……你唯一发力的时机是‘拔刀’,那一刀是你的拔刀术。由于灌注的力量微乎其微,只能在刹那间挥舞方寸间斩杀,因此才拉近到与我面对面的距离。人与刀之间的距离哪怕多上一寸,瞬息间的力量都会消失,杀人刀就会变成无力的空挥。”
重明斜眼瞧着他,楚衡空绞尽脑汁,企图挖出被抹去的回忆:“但仅仅掌控时机还不够……你还需要只存在一瞬的发力点……是指尖?”
“错啦。”重明懒洋洋地说,“——”
没有听见,不曾意识到对话的内容,但可以理解对话的成立。墨镜男人敲了敲刀鞘,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已把这一刀的要点说出来了。你听得到吗?”重明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啊。”
“再斩我一次!”楚衡空急切地说,“再有一次的话——”
“再有几次都一样,别自以为是地挑战世界的规则。”重明用刀鞘敲敲他的肩膀,“在钻研技术之前还是先考虑自己吧,状态糟糕得让人想笑啊。”
“刚刚你说得没错,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想死的太早,就别不自量力。”
重明扛着太刀走出会客室,没再搭理屋里的新人们。楚衡空站在原地没动,还在尝试模仿先前的一刀。他顽固地尝试了数十次,才遗憾地放手。
“跟你这么久终于见你吃到大瘪啊哥们。”凡德说,“在技术上输得一塌涂地。”
“他的刀法很可怕。”杀手苦笑,“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刀。”
姬怀素不明所以:“人家态度还挺好吧……”
“不是性格,是刀法。”楚衡空摇头,“想想看,以如此极端的技术出刀,如果斩歪了一次会怎样?”
“就普通的没效果啊。”姬怀素想了想,“由于拔刀时的力量用尽了,会变成毫无威胁的刀吧。”
“在战场上挥出一记无用的刀,就意味着自己的死。他是以每一斩都‘必须成功’的前提拔刀的,一刀斩出必定分出胜负,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楚衡空说,“用这样的刀法战斗,每一分每一秒都相当于我们与强敌死斗时的最后关头。除了可怕,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更好。”
死斗的最后关头……就像是她和奥莱克最后拼招的一剑,像楚衡空和沙克斯最后分胜负的一斩,而如果每一场战斗的每一招都以这样的烈度进行,如果让自己时刻保持在那种不可思议的状态,那就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死线上挣扎……
姬怀素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寒:“哇咧,战争年代的残心者武德这么充沛的吗!”
“毕竟是残心者嘛,对自己比对敌人更狠的流派,沉动界独此一家。”凡德无精打采地说,“睡吧睡吧兄弟们,明天的苦头就等明天再吃,我今天是真要歇逼了。”
凡德缩在大衣衣兜里,自打来到绝望旷野后它就一直没什么精神,总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模样。其余两人也一样疲劳,穿越期间的昏睡没能带来多少治愈,反而让精神愈加昏沉。
他们随重明的指示找到了客房,说是客房其实不过是个小房间,地板上横七竖八地铺着几张被褥,汗水和血渗在里面,让其发出介于潮湿与腐败之间的臭气。
“你们介意睡水床吗。”姬怀素说。
“你随意。”
姬怀素把脏兮兮的被褥拨到一边,用沙土做出两张床铺。她将温热的水流塑形,变成蓝色的果冻状的床垫和被子。
“你现在活生生一个元素法师。”
“要不是担心惹事我早把这地方打扮得灯火通明了。”姬怀素做了个鬼脸,“你还撑得住不?”
“一人守半夜,你先睡。”
姬怀素呲溜一下窜进水被里,将眼一闭倒头就睡。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凡德已经睡着了,楚衡空把它塞进小睡袋,自己也坐在水床上。姬怀素的元素技艺的确得了,她把水流裹在胶体质感的“壳”里,躺进去就和暖水袋似的暖和。可楚衡空独坐在床铺上,虽身心疲惫,却睡意全无。
他的心脏一直不太舒服,沉沉的压抑感像一块大石压在心口,说不出的难受,糟糕的环境又更加剧了这种感觉。这个地方泛着一股子阴冷,无处不在的冷意从空气渗入地心,走在哪里都像是身处冰天雪地。比起被褥,他们更需要的是驱散寒意的光与火,可在绝望旷野里,点燃光芒者就一定会遭受考验,他不能用区区一夜的温暖去赌安危。
也不知来其他来绝望旷野的家伙们到了何处,再见面时他们中有人可能已是尸体……
眼下状况一片迷茫,重明说要想走就必须打倒凡萨拉尔,但也难说没有其他离开的方式。楚衡空心里很清楚,他的大目标是回洄龙城,不是来古战场充好汉,能跑就实在没必要去与恶神敌对。这场意外之旅毕竟因他而起,他必须把姬怀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想到这里,杀手无声笑笑。下意识的他又将搭档放在了需要保护的位置,但现在的姬怀素比他还强得多。困扰搭档多年的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可他自己的困境还是一无所获。他还是没办法控制住不朽机,他依然有暴走的风险。
无声无息的,钢虫浮现在视野正中,向他灌输着冰冷的杀意。在先前的暴走过后,不朽机的影响变得更加剧烈了,先前挑衅重明不单单出于想和强者比试的冲动,更是因为他的杀意已快要控制不住。
下一次暴走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那时不会再有路过的半人马姑娘好心救他。
“……”
楚衡空收起莫名的思绪,准备在琢磨刀法中度过前半段的守夜。但这时他浑身一震,右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胸闷感突然加剧了,莫名的震动从身体深处传来,像一团烈火点燃了血液与骨骼。他的心脏狂躁地跳动起来,力度大得简直要砸穿胸腔!
是那团血液!清瑕用来救他的血!外来者的血液支配了他的心脏,狂躁得像是正与强敌搏杀。遥远处传来的战意被一根无形的线送入体内,楚衡空本能地猜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清瑕正与某人厮杀,她的鲜血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本体的战意也同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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