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随距离的拉远,茂密的林木逐渐取代草叶,为脚下的绿意平添一笔笔深色,再往前的幽森之处也开始透露出一个信息——危险。
枝干上侧卧的粉蝶虫啃食树果,灌木中藏匿的含羞苞摇曳枝杈,不时有鸟雀的身影掠过高空,洒下黑影,惊得芭瓢虫慌忙躲进叶片背面,不敢造出半分声响。
就在南音心生放弃的念头时,布散的痕迹恰好走到了头。
“啪嘿......”
匍匐于巨树的浓荫之下,那声音的主人正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额间挺立尖角,手臂为钳爪取代,腋下披散翼膜,尾端则长有螯针。
“果然,只会是天蝎。”
驻步远端,也不枉作举止,少女只是一点点地铺开念力,去获取可得的信息。
不出所料,在前者的背部及胸口的甲壳上,落有大面积的伤痕。
而它的类型,则清一色的是锯齿状的划切与针孔状的贯穿。
显而易见,这些伤痕只会是同族造就的惨状。
原因?
做不到明察秋毫,但天蝎异于常态的色彩与周遭不甚富裕的食物资源为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是因由异色的缘故被族群排挤了吗?
的确,在人类的眼中,闪光精灵是稀有的象征,每个世代都会有不尽的玩家将之当作目标乃至必得的成就。
可实际上,以人为参照的固有思维并不适用于另类的生物。
哪怕天蝎的本性偏向调皮,也似不知忧愁与困扰般,在寻觅食物与嬉戏玩闹中反复徘徊,但它们本身仍有着基础的社会阶层。
这类精灵依靠最普遍的视觉,依靠彼此间的比对来分辨个体。
然而,天蝎的眼睛却相当原始,它们无法分辨体型上的相似,只会将颜色的差异无限放大。
所以,这份异样的蓝色,这万中无一的存在,只会成为举目之中唯一的驳杂。
从避之不及衍化到排挤欺压,当第一朵雪花落下,集体的雪崩便无可避免。
取出洛托姆图鉴,在荧幕上方,仍留有布拉塔诺博士对这类存在的评估。
[它们太过特殊,特殊到与整个生长环境格格不入,绝大多数的个体甚至不及长大就夭折在同类的手中,而真正强大起来的异色个体大多都会对族群进行统合与清洗。]
无法适应环境,那就让环境适应自己,这便是世人眼中闪光等同于强大的缘由。
收回过分尖锐的目光,南音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私心——
她想要收服这孩子。
撇开培育成本的节俭,撇开个体方面的优秀。不是心生怜悯,也不是另有图谋,少女单纯地想要变强。
她需要这个契机,这个恰到好处到来的契机。
做不到言说什么大道理,也做不到像故事中的主角那样秉持着善心,南音只能给出一个保证。
给自己,也给对方。
如果这孩子愿意,她会倾尽所有,去照顾它,去培育它。
掏不出做工精巧、口感极佳的能量方块,也掏不出富有营养价值的鲜奶或是熟食,现在的她只有挎包里不算新鲜的木子果。
足不足够南音不清楚,但她要做这个尝试。
没有试图拉近距离,她只是将仅剩的几串果实置于地面。
“伊布。”
唤来自家的伊布,南音提指掰开果实,一半予它,一半予己。
而后,再轻缓地将余下的木子果尽数推向另一只小兽的方位。
没有复杂的绕弯,是为最直白的表态——分享。
“啪嘿?”
或有讶异,或有不解,但那青蓝色的天蝎仍是未有动身,它只是躲在树后,单露一个眼睛观察前者的行径。
不存在别样的声响,南音与伊布的分享依旧持续着,慢慢地,慢慢地,空腹的饥饿与仅存的勇气促动着它逐一挪步靠近。
十米,五米,一米。
到了这个距离,无论是哪一方,都能清晰地看到彼此。
“啪嘿......”
谨慎地用钳尖夹起一串果实,天蝎细细打量着少女的神情,见到对方不曾发声否决,只以浅笑相迎,它才放弃了转身即逃的想法。
同样,也非久饿后的饥不择食,每咬下一口,天蝎都会瞥一眼对方。
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便在这细碎的咀嚼声中,它缓缓从起初的磕绊到了如常的吞咽。
哒。
最末的果核垂落壤土,象征该次的分享就此到了尾声。
轻拍双手,洒落沾上的汁液,与伊布如旧地相视后,南音便自然地负起行囊,背身离去。
只是这一行,她的身旁却多了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也不怪这孩子淳朴憨厚,它只是不想挨饿,不想受伤,不想面对同族若见异类的目光。
是,哪怕甲壳上的伤痕再多,那不将它视作同伴的眼界才是小兽所遭的最大创伤。
所以,即便木子果已算不上新鲜,连原先的甜味也掺上了涩意。
但至少,眼前的人类不像过去的族群那样,孤立它,否定它,欺压它。
至少,眼前的人类不仅不会与它抢食,还会无比大方地施以分享。
天蝎,它仅仅是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第九章 得见福爷
沉阳渐落,暮色将近,春日的温凉也随远景的昏黄浸入林间。
若以眼观,确为柔美,但这并不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擦去额前渗出的细汗,再抿上一口温水,南音暂缓了步伐。
虽然称不上失策,但她的确错估了这片疏林实际的大小,忘却了这具十五岁的身体耐受有限。
“本以为这么点距离,晚间的六时便能抵达,但现在估计,恐怕要再作延后。”
解开短靴的鞋带,褪去纯色的低帮袜,历经三四个小时的挤压,少女的足底已然泛红起肿。
草叶的割划,枝杈的阻拦,土层的起伏,这些事物无时无刻不向腿脚施加着压力。
“布咿......”
拥簇于南音的小腿,也用面庞轻轻摩挲,伊布的眼中不乏忧色。
“没关系,只是一些应激的瘀伤罢了。”
轻拍脸颊,拭去浮上眉宇的倦意,南音不想在自家孩子的跟前显露颓丧。
况且,就算半道的收服打破了规划,就算足间再怎么酸胀,她也心甘情愿。
回望怯生生跟在身后的天蝎,少女浅浅地扬起了眉。
这便是此行己身最大的收获。
是的,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培育成长过缓、花销巨大的精灵,纵有惊人的潜力,也只会是下下之策,但天蝎并不处在此列。
习性近乎昆虫,吃食易于满足的它极大程度地保护了南音干瘪的钱包,更在未来有极大的发展空间。
不需要日积月累、堆砌资源,仅仅赋予一枚锐利之爪,这孩子便能完成向熟体的过渡,将作为隐藏特性的免疫顺理成章地更替为毒疗。
毒疗,顾名思义,身处中毒状态之下,不但不会损失状态,反而能因之获益,治愈伤口。
如若携带剧毒宝珠,在对战的最初自行施毒,再凭借其本身优秀的耐久及地飞的抗性面,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站场不倒,反恶敌手。
或许,四倍弱冰的确是不容忽视的弱点,可世人皆知,四倍的易伤从来都是强者的象征,更何况本系的地震还能有效杀伤免疫剧毒的钢系精灵。
替守毒的战术层出不穷,它虽是由斗笠菇开创,但真正将之发扬光大的却是自家小兽的未来——天蝎王。
有了这份想望,南音又怎会心生不满?
拨开茂盛的灌木,屈身缓缓向前,紧随着拘束感的消褪,她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好似拨云见日,郁葱的茶田成梯状向山麓延展,擎天的古树则间杂着不尽的矮楼,将绿野与人迹交织于此。
层次感,在这一刻尽得了体现。
没有立即动身,站在山林的顶点,南音沉沉吸气,暗慨于心。
“布咿~”
也如往日一般趴伏肩头,共眺远景,夕阳照拂之下,少女与小兽的身影无限拉长,熠熠生辉。
她们的旅程,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那么——
“走吧,伊布,天蝎。”
以手撑地,自高处跃下,没有选择奔跑,借由鞋底与壤土的摩擦,南音从坡顶一路滑降,直至谷底。
自打拥有念力后,她就想过切身尝试那些荒野求生专家的大胆之举。
踮脚轻颤,身上的沙尘尚可抖落,但鞋内的残余便需一去室内细细清理。
总之,安全着陆。
不作停留,她要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抵达比翼市的旅馆。
迈步走入重迭的梯田,也小心选择着落脚的地方,南音还不想踩坏这些长势正好的茶草。
便在少女谨小慎危、来回徘徊的当下,一语沉稳有力、犹带笑意的男声恰好自近处传来。
“女娃,你是要去比翼市吧,以这种方式走过去,零星半点的时间可不够啊。”
一手持握剪刀,一手负于腰后,纵使发须花白,老人的精神气也不下于青壮,就像棵苍苍屹立的古树。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大多数茶农都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围聚在餐桌旁与家人话说家常、共进晚餐,可眼前的这位明显没有属于归家之人的匆忙。
“让您见笑了,老先生,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光是沿途的盛景就让我驻步许久。”
虽然天色已黑,但凭借着微薄的念力与视觉的辅佐,她还是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哈哈,比翼市啊,也就这一点能够吸引年轻人了。”
口头道着谬语,可老人面上的神色却掩饰不了他的受用。
“我想,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说之前那段话。”
抬手指向不远处直通天顶的古树,他再而发声,娓娓道来。
“比翼市扎根在祈愿之树的主枝干,如果选择步行前往,就必须沿着树皮上的缺口慢慢攀援。”
“还请赐教。”
“这已经是我们这的老传统了,出来吧,毽子棉。”
紧随着这声呼唤,诸多头顶棉球、形体轻盈的精灵相继从各处的树丛中现出身形。
“擒住它们的下肢,等来一阵顺风,就能从高处的梯田滑翔至祈愿之树的中段,再之后,乘坐直达的电梯即可。或许的确有些费心,但这前半程的攀山之路,我更倾向于将它当作对训练家韧性的考验。”
“不过,这次就算了。麻烦你了,坐骑山羊,载着我和这孩子前往比翼市吧。”
掷出腰间的球体,方才少女小心避开茶草的模样他并没有忘记,何况,不仅仅是对方,就连自己也在忙碌一天之后有些累了。
轻拍老搭档的颈肩,老人转而向南音递出右手,示意其骑上羊背。
“不介意老头子我占你些便宜吧,女娃?”
“您言重了。”
“哈哈,如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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