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东流
“三十四号病人，今天还要做一些骨科检查……诶？不用那么急切下床，慢点慢点！”
……
做完检查的我没敢马上回病房。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在检查前的最后时刻，我隐约从妹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我现在需要认真考虑，到底是我身边的少女们容易出问题，还是我本身有问题……
自嘲着叹了口气，我看到走廊外花坛熟悉的身影。
我理所当然地走了过去。
感受到我的靠近，少女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吃着紫菜饭团。
“……好吃么？”
我从刚刚开始连苹果都没吃着，此刻多少也有些饿了。
“唔嗯，给的料还是挺多的。”
“不介意我去买一个，然后坐在这里吃吧？”
“很欢迎哦——不用过去，我多买了几个，给。”
我笑了笑，接过饭团，坐在了她旁边。
少女面色如常看着万里无云一片碧蓝的天空，然后出声问道。
“……我应该叫你吕宁哥哥，还是宁若钰哥哥？”
我大口大口嚼着饭团。
“随便吧，也可以像过去一样直接叫我‘喂’。哦对了，刚刚在我病房门口，听了很久吧？”
【下章预告：哇哦，这紫菜可太紫菜了。
误会，真的是误会。
可此刻她的身上，却再也没有当时的天真烂漫。
“放过自己就好。”
“想放弃就放弃，想挣扎就挣扎，反正他妈最后都会后悔。”】
第四十六章：那些我们无法选择的东西
“好厉害啊，宁若钰哥哥。”
听到我的问题，凌初晴也没有很惊讶，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你也没怎么藏嘛。倒不如说，要不是宁若馨那孩子情绪太激动了，多半也会发现吧。”
凌初晴把手中的饭团塑料包装揉成团。
“阿馨她一定会激动的吧。自己嫌弃的哥哥其实是最棒的哥哥，感觉一下子变成笨蛋兄控了呢。”
“啊不过如果换做我，我也会变成兄控的，哥哥大人~”
凌初晴恶作剧般故意朝我这么喊道。
“求放过。我比较向往打打闹闹的兄妹感情。”
“真的？”
“哈哈。”
开玩笑的啦，在此前的人生，我对什么兄妹感情根本没来得及有概念。
“诶，真羡慕呢……”
凌初晴这么说着，继续抬头看着天空。
我没有搭话。
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回避什么，也都在寻找开口的时机。
秉持着“我才不要做坏人”和“少惹麻烦沉默装糊涂”原则，我开始数饭团上的米粒。
哇哦，这紫菜可太紫菜了。
“宁若钰哥哥，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太典了，求放过。
那三个已经裸体下跪道歉两次的女生们和严学军大概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就算说好话，我也不会把酸黄瓜让给你的。”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和安遇呆久了，借口都变得像安遇一样蠢。
“才不要嘞。”凌初晴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温柔地看着我。
“谢谢你逗我开心。”
误会，真的是误会。
但我决定保持这份误会，只是耸耸肩。
“……凌清雪，不，突然这么叫全名，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凌初晴把目光移到远处的花坛，轻轻地说道。
“姐姐她啊，据说是骨折呢。虽然做了紧急手术，但医生说即使休养一年，腿也会落下后遗症吧。”
“腿还能保住啊？整挺好。”
我咬了一口饭团，“反正无论如何，本来我也想着至少要让她‘反省’一年的。”
“我感觉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生活，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家，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这个妹妹……我越想越不明白。”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么？为什么要做这么疯狂的事情。她有融入我们家么？明明照片里笑得那么开心。她有……把我当成过妹妹么？”
我瞥了少女一眼，没有说话。
这些不是问题，我不用回答。她只是在难过。
“姐姐她喜欢我么？如果喜欢，为什么就那么执着于毁掉我？如果不喜欢，最后的最后，又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明白啊。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周围的人，都好复杂啊。”
“我原来，什么都不明白。”
凌初晴脸色平静地看着远方，眉目间依稀如我在篮球场上初见她时候的模样。
可此刻她的身上，却再也没有当时的天真烂漫。
“干嘛让自己理解神经病。理解了，你不也疯了么。”
我把包装丢进长椅旁边的垃圾桶。
“你说的问题，凌清雪自己也不知道吧。别纠结了，又不是日剧，最后还非得升华个大道理，然后彼此理解。”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我站起身，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当时你不也和我说过么，‘这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东西’。出身，环境，家人，选不了的东西就是选不了。理解不了的东西也终究理解不了。”
“放过自己就好。”
我把她手里捏得紧紧的塑料袋揪了出来，然后丢了进去垃圾桶。
“嘛我个人觉得，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少接触。或许看她最后做的事情，勉强算个类人，但也仅此而已。”
我拍了拍凌初晴的脑袋。
凌初晴低下头。
“把人家姐姐说成这样，还挺过分的。”
“忠言逆耳啊朋友。”
我知道我是在多管闲事，虽然说摊上这么一个姐姐，凌初晴现在的样子是早晚的事。但作为其中的催化剂，我对这个少女多少有些愧疚。
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或许整个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吧。
“……我这条蓝色缎带，是姐姐在我升到初中的时候，送我的礼物。那时候，不，应该说一直到今天以前，它都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姐姐和我其实并不是亲姐妹，我是和爸爸一起过来的。当时我还小，躲在爸爸身后很害怕。是姐姐她拉过我的手，笑着和我说，‘你是小晴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哦！’。”
“她说自己在模仿我，可为什么忘了，最初是我在模仿她才对……”
凌初晴低着头，我看不到她表情，只能看到那条醒目的蓝色缎带，此刻已经染上了一些灰尘。
“或许是我太依赖她了。是因为所有人都把‘姐姐’的责任放在她身上，她才会这样么？”
别问我，没你们那边的视角，我又不知道。
“宁若钰哥哥，如果我说，我还想要和姐姐恢复回过去的样子，你会觉得我天真么？”
“岂止是天真啊，你简直是圣母啊。”我叹了口气，“不是夸你的那种。”
“我知道的。”凌初晴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挤出笑容，“但是……”
“啊别误会，我只是‘朋友的哥哥’，这种身份，你不用解释给我听的。”我摊了摊手，“说到底我刚刚也只是建议，我不会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
“即使你在心底里认为我的选择是错的？”
“笑死，世界上哪个人能说自己选择题一生全对？我一直觉得自己从没做对过人生的选择。”
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只要你自己能接受选择错误的结局，就别管别人怎么说了。”我轻轻蹲下去，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看到的我经历的，只是我的视角。视角又不代表正义。如果你认为那家伙有救，也愿意拯救她，我作为旁人当然只能道一声牛逼，然后脸上笑**说尊重祝福——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谅她，也不可能去拯救她。我没主动去弄死她，都算是我宅心仁厚心地善良。”
“想放弃就放弃，想挣扎就挣扎，反正他妈最后都会后悔。”我笑着说道，“那就在此时此刻当一回圣母吧，我保证在你还想努力的期间，不去找她的麻烦。”
“……你果然还是想找姐姐的麻烦啊。”
“我都说了，我会好好算账的。”我认真说道，“她对其他人怎么样我无所谓，但她威胁到了我和我的亲人——然而你一直在为我妹妹担心，再加上我也算是欺骗了你。”
“我这人恩怨分明。所以如果是你阻止的话，我可以暂时放过。反正报应也收了她一条腿不是？”
嘛，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毕竟涉及灰产和底下几个混混参与，正处于转变时期的灰色是不会希望这件事情闹大的。金牙大叔他们送来果篮的同时，也多少传达了希望由他们处理这件事的意图。
打个比方，就是教育局检查的时候学校出了些教学事故，虽然校方也很想弄死出事的师生，但还得忍气吞声先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我姑且算是承了他们人情，在这方面行动也挺受限的。
虽然灰产那边肯定会有所报复，但我本来打算亲自找机会卸掉凌清雪胳膊之类的愿望，现在看起来有些……
只能说来自灰色地带的每份帮助，背后都标着价格。
越是这样，像陈笛、会长、学姐以及安遇她们无条件的帮助才显得更加可贵。
“只是骨折，不是残疾……”凌初晴有些抗议道。
“那还真是god is a girl。”我表示惋惜。
“为什么？意思是上帝站在女生这边么？”
“是老天不公。”
“…………”
凌初晴用一种带着些许凉薄的眼神看我，这让我多少有点伤心。
这个梗我一直很想用的，看起来效果很一般。
“好啦，我在这里聊的也够久了，刚刚就想走了，结果又说了一堆大道理。腿麻了麻了。”
我站起身，向她摇了摇手，便准备转过身。
我的后背感受到一阵柔软，腰上被环上了一双白嫩的胳膊。
“？”
“那个！请别回头！”
不是，这种情况下谁敢不回头啊！兄弟你好香，兄弟别回头，兄弟我是嫂子……
我刚准备抗议，病服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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