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瓜养猹
……
午间未至，杰帕德准时到来，邀请方解前往克里珀堡。
“客人，可可利亚大人已经在等待你了。”
“是该走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请原谅。”
方解点头，杰帕德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他为何抱歉，只当是之前的事情。
依旧不带铃，她不适合见到任何诸如士兵，人类高层之类的角色，最好在她见到之前统统干掉，越惨越好，越大快人心越好。
八重樱不能一直保护大家，她早晚会醒。
门前有车接送，地髓供能的车，很热情。
果然凡事都要靠争取，尤其是尊重。
很快，在雷厉风行的护送下，穿过人群，方解来到了贝洛伯格的心脏。
“守护者大人，外来的客人到了。”
端坐在房间中央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虽然在那边方解其实没见过可可利亚，这个可可利亚·兰德神情凌厉，带着威严，具备领袖……实力。
能够感受到一股庞大的能量存在于她体内，乍看比遮遮掩掩的星穹列车三人组强太多了。
“做得很好，杰帕德，退下吧，好好休息。”
可可利亚神情温和，今天不知道对多少人如此嘱咐着，仿佛昨天和外来者谈得很好。
杰帕德躬身一礼，无言退下，可可利亚看上去相当礼貌：“坐吧，外来之人，我是可可利亚o兰德，贝洛伯格的守护者，我已经理解了另一批外来者的来意，关于你为何而来，我们可以谈了。”
房间里一道同样具备穿透感的‘注视’扫来，双方没有陷入‘你瞅啥’、‘瞅你咋的’的你来我往，那道注视一下就缩了回去。
可可利亚的神情稍稍有些变化，再次邀请：“请坐。”
这打断了方解的追索，他眼中一泓碧水般的光收敛了，大大方方当面坐下，直面作倾听状的可可利亚。
要谈什么呢，没有救世的能力不是你的错，但给世界以希望后又打碎它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不要轻易许诺希望，方解衡量着自己的能力，语气认真：“那就谈一谈贝洛伯格的未来。”
“未来？”可可利亚挑挑眉，这个表情不够威严，但她无所谓了，今天她连笑容都多了不少还差这个。
双手交叉靠在桌前，将下巴撑起，这样的可可利亚不太礼貌。
“外来之人，你眼中贝洛伯格的未来是怎样的？”
“绝境中还有一线生机。”
“绝境，一线生机。”可可利亚不可置否：“昨日，我已经和来自天外的无名客们谈过，他们要求封印带走一颗叫做‘星核’的东西，因为星核阻碍了他们离去的路，和散播灾厄。”
“他们很直爽，很强大，很自信，尤其是那位三月七小姐，感谢她的直言不讳。所以外来之人，我们也不必绕着圈打机锋，你是否也为星核而来？”
方解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对星核感兴趣，但那种东西还不是如今的我可以触及的，我所求的是贝洛伯格本身，准确的说，是这里的人。”
“哦。”意外的答案，嘴角带笑的可可利亚收敛笑容：“请说。”
“我想要成为一名无名客，践行开拓之路。”方解首先表明自身诉求：“正跨入宇宙开拓的我必须牢记，失去了与家人伙伴朋友之间纽带的宇宙开拓就不再是开拓，而只是侵略，这样危险的事我绝对不能忘记。”
“因此接触一个星球的首要态度应当是征求同意，自愿原则的开拓。”
“但请注意，和已经登上列车的无名客们不同，他们更加高洁，哪怕付出大于收获，他们也会坚定向前。而我还没登上列车，贝洛伯格是我可以回报大于付出的最后开拓。”
真是灵活的底线，可可利亚并不讨厌，或者说，这样的谈话她更加适应，谈付出，谈回报，不要谈什么共同利益，一起封印星核的话。
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可惜，你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至今‘昏迷不醒’，并且直言不讳你尚未登上那星穹列车。
“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样的高洁之士。”可可利亚看起来变得热情许多：“我已经充分理解了贵方的态度，我想请问关于‘我方的人’才是你所求这一部分内容。”
坦白说，可可利亚不懂这算什么回报，所以她要问。
“为了相似的人，相似的事。”
方解注视着可可利亚，那目光不只是在注视着她：“宇宙中有着无数相似却又相异的世界，在这些世界中，也有无数相似却又相异的人。这些人的命运每每行过似曾相识的轨迹，重叠在一起。”
“你不是我还没认识的那个人，你的故乡没有她那么幸运，但我想，哪怕只是为了这一点‘相似’，贝洛伯格也有值得我关注的理由，故我来，我见，我在。”
可可利亚眯起眼睛，坦白说，她听不听不太懂，宇宙是她的知识盲区，方解的理由比‘共同利益’更难理解，接近于‘个人因素’。
但相当可信，他都给出这么一听就离谱的理由了，为什么不相信呢？
“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和我相似，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和我相似的事？”她确实好奇。
然后她看到方解神情古怪的看过来：“她刚刚引发了一场大灾变，摧毁了我所在的城市，有数百万极东人因此而死，我也差点遭受由此引发的裂变弹……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轰炸。”
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
可可利亚很想问‘你该不会是来找补我泄愤的吧’，个人因素之中私人恩怨几乎是无解的，很难让人相信他带着好意。
方解看上去很是大度：“放心，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可可利亚，我不会小心眼。”
“那真是，再好不过。”
可可利亚保持微笑。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所求的‘人’就是……我？”
这种话题谈起来也很尴尬，你要我干什么？
“不止，坦白说，哪怕是贝洛伯格不认识的人，我也有有所求。”方解尽量不表现出偏爱：“在银河，理论上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可能性无穷。”
反物质军团尤其有话说，不管你是不是人，虚卒欢迎你。
虫群也有话说，给我生。
丰饶民看情况，不饿的话先骗你一波去求药师赐福，饿的话就是一顿饭。
“是的，人是一种资源。”
可可利亚并没有觉得刺耳，贝洛伯格甚至无法供养这些资源才是最刺痛她的。
文明没有足够的人口还谈什么文明，想要引发奇迹也需要足够的基数，毕竟每个人的可能性无穷只是理论上。
“「筑城者」牢记历史，方能坚定己心；我知道在遥远的过去，在寒潮降临，在「军团」入侵之前，这个世界曾经无比繁荣……”
“星神将我们的星球与其它世界相连，我们得知了浩瀚银河中的无数可能，地髓资源的开发吸引来了筑城者们，也由此听说了「琥珀王」——在祂的注视下，我们开始筑建城墙，为如今贝洛伯格的存护奠定基础。”
“如果你所求的是类似的，基于人的资源出卖，我可以回复你，我很乐意。”
可可利亚满口答应下来，面带矜持笑容的毫不矜持的‘卖人’，
“那么您又能回报我们什么呢？带来一线生机？”
她出乎意料的爽快，甚至听上去有些不把人当人了，毫无尊严可言。
真是合格的领袖。
坦白说方解本就不把这个兰德可和那个逆熵可混作一谈，是非恩怨他还是能分清的，但他很清楚两个可可利亚都很……癫。
他郑重道：“或许是一线生机，也或许是另一场危机。”
“外来者都是如此自信坦率的么，令人羡慕。”可可利亚完全不介意听一听是什么危机，示意继续。
“首先，我们需要坦诚贝洛伯格面对着什么样的绝境。”方解不打算说崩坏，不急于说【虚无】，而是谈论贝洛伯格。
“星核引发的裂界现象，还有寒潮。”可可利亚回答的相当不走心。
“可可利亚，我很有诚意的与你交流，你不应该隐瞒现状，那都是流于表面之物，星核是危机不假，我不关注这个，贝洛伯格完全有能力自己处理，不管怎么处理。”
方解不想讨论星核，这东西看似危险，实际一点也不安全，但终归有办法应对。
“我想说的是军团，反物质军团，还有公司，连同星核在内的贝洛伯格背负的三座大山下，还有贝洛伯格本身不计其数的小小麻烦，比如长久压抑下的人性，或许一场暴乱，起义之类的摧毁秩序再尝试重塑的事就在酝酿中，不过那应该由贝洛伯格人自己决定未来。”
原本方解还打算加入的，今天一觉睡醒，被贝洛伯格这幅与民同乐的样子给他肘清醒了。
稳住颠婆先，各种颠婆，多少给孩子一点时间发育。
还有桑博，我必须回报你埋在雪地里的红肠，就用一场盛大的戏剧性冲突。
这个仍未醒来的世界，不知道自己已被当做一场豪赌的筹码，放到了宇宙的赌桌上。
“军团，公司？”
可可利亚咀嚼着这两个词汇，有些许的茫然。
寒潮迫在眉睫，星核失去在即，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效仿初代大守护者，向星核许愿，创造那它许诺的新世界，或者……
就此引发新的寒潮，亲自终结这一切，而不是在未来丑陋的灭亡。
与之相比，军团太远了，哪怕军团一度毁灭雅利洛—VI号到最后时刻，又被寒潮不分彼此的吞没。
至于公司……
“公司，公司为何？”
“当然是收债。”
她便回想起来了，一些不甚重要的，旧文明时期的事。
也就是在雅利洛-Ⅵ遭遇军团前夕，各势力撤离雅利洛-Ⅵ时，公司的代表借与雅利洛-Ⅵ用于抵御军团袭击并重建家园的贷款，贷款期限为290年。
此后，雅利洛-Ⅵ与宇宙星际失联。
即便如此，700后的贝洛伯格，冬城盾依旧保持着和信用点1:50的汇率，如果新世界构建而出，重新连接宇宙星际……
本金与700年的利息，以及违约金难道可以不偿还吗？
那是公司，不是下层区。
正如她可以舍弃下层区，可以出卖贝洛伯格人资源，公司的这笔天文数字也必须兑现。
“果然，是绝境啊。”
可可利亚都笑了。
笑着笑着，像个阿格尼，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她从来不是一个缺乏决断，狠辣决断的人。
方解一直防着她发癫，提醒道：“你应该不是在想拿下我，拿下我们，继续保持贝洛伯格的封闭躲避公司吧，哪怕你能做得到，这不还有反物质军团吗？”
“……”
可可利亚不笑了。
方解是懂得两头堵的。
她有些凄惨地看过来，等他给出一线生机，别再谈绝境，麻了，这些年来早就麻了。
方解从善如流：“你已经在背弃存护的道路走得够远，以强援弱，行胜于思的理念动摇滑落到切割弱小，汰弱留强。”
布洛妮娅倒是继承了她年轻时的理念，还没被残酷现实击倒，送去下城区还能再抢救一下。
当然，不能让布洛妮娅那之前知道守护者们的秘密，和她要有星穹列车帮手，或者至少遇到希儿，否则……
坚持某种理念不回头，是需要颠颠的，正常人很难坚持。
方解语气笃定：“你无法相信存护，相信能发生奇迹，也不相信有好心人愿意从军团，从公司的蹂躏下保护贝洛伯格，这个我们不必计较，我并非琥珀王瞥视之人，更还没登上星穹列车。”
可可利亚不反驳：“那你的理念又是什么？追求【开拓】？据我所知，【开拓】的星神已经死了。”
就算是乡下地方，可可利亚也知道阿基维利之死，可见星神的影响力，和她这个人的现实。
方解摆摆手：“不谈星神，你，我，都没必要思考可能面对星神那种级别的存在，真没必要。
一般而言有令使关系就足够庇护一颗星球了，不止一颗。
再直白一点，银河这个大舞台，身后没有令使，你就什么都不是。”
可可利亚很认可这句话，雅利洛-Ⅵ号不就是因为军团背后站着绝灭大君，才会被外来者不看好的纷纷撤离，只有公司衡量了风险之后选择发放贷款。
那对雅利洛-Ⅵ号可能是天价，但对公司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坏账也值得赌一个概率，一个‘存护’的奇迹，在银河永远都有奇迹，只要播撒一点希望，就可能收获奇迹，公司又怎会吝啬付出。
只可惜最后雅利洛-Ⅵ号没有诞生奇迹，初代大守护者选择为了存护向星核许愿，给后来者留下致命的信仰暴击。
贝洛伯格的民众越是信仰琥珀王，继任的大守护者们，知晓真相的高层们就越是无法开口，只能定论贝洛伯格的幸存都是琥珀王庇佑。
这太割裂了。
回到眼下，迎着可可利亚不可置信，难免怀疑的目光，方解语气笃定：“是的，我的背后站着一位至少也是令使的存在。”
甚至不止一个，有一个只要你继续虚无自灭下去就能看见她了。
这就没必要拿出来吓唬可可利亚了，说了她恐怕反而不自信，贝洛伯格真没那个必要动用好几个令使关系。
可可利亚没必要不信，现实已经足够绝望，星核的一线生机哪怕成功也不过苟延残喘，就像过去的七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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