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璇玑一袋米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余余余
鞍匠铃音和小栗罗曼离开后，病房的灯光也随即暗淡了下来，之前从走廊不断传来的交谈声与脚步声，现在也全部寂静了下来。
绣星梦站在敞开的窗户前，看着那皎洁的明月，心想自己这一次环境至少不错。
虽然依然要无聊地待到早上，但怎么说也是个室内环境吧，不比那个会遭到风吹雨打的墓园好多了？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也不会被风吹雨打就是了。
就在绣星梦满脑子瞎想，下意识地想要在窗前找棵树木来数叶子打发时间时，她的眼角处忽然瞥见了一道金色的身影。
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绣星梦的瞳孔骤然收缩，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束在夜色中流动的金色光芒
那发丝仿佛被月光赋予了生命一般，如同流动的黄金在微风中划出一道蛊惑人心的弧线。
月下，金发，这异常的，无端的，妖艳的场景让绣星梦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只见那道金色的身影从树前一跃而起，以优雅地姿态划过窗户，如同君王沐浴荣耀一般背对着月光单膝下跪在地面上，看清了来者的绣星梦这才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她以为这种事情只有黄金船能做出来呢。
还是说黄金家的赛马娘其实都这样吗？
只见黄金巨匠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她的姿态依旧保持着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与威严，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摘下的不是一片无意间落在金发上的普通树叶，而是一顶象征无上权柄的沉重王冠。
看着这样的黄金巨匠，绣星梦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当时的判断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现在甚至产生了一个令自己感觉有些荒诞的想法，日本德比时绣星梦觉得黄金巨匠能够触发挑战者勋章，是因为智力与力量这两个属性绝对超过了B级一个大等级，而速度与耐力则有一项提升到了S级。
现在她有些怀疑，当时黄金巨匠的速度和耐力不会都是S级了吧。
不然她为什么要半夜偷偷爬树跳到病房里？
就算是王者们都喜欢晚上来找人，以黄金家的名门之力提前打个招呼让她进来也是很正常的吧？！
就在绣星梦困惑不解的时候，已经将身上乱七八糟的树叶全部清理好了的黄金巨匠终于开口了。
“余这次没有来得及购买礼品。”
“下次再补上。”
她就像是寻常问候朋友一般语气自然地说道，然后坐到了绣星梦的身侧，一边看着她的睡颜一边说道。
“接着上次说的事吧，黄金船想要再次挑战凯旋门，你知道的她一直以余和你为目标，继承了你在日本德比上的大追跑法的同时，看来也想要继承余凯旋门的荣耀啊。”
黄金巨匠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就像她们之间的对话从未中断过一般。
身侧的绣星梦双手抱胸，一面不信地摇了摇头。
她倒是相信黄金船会因为自己的跑法而选择大追，但绣星梦绝对不信黄金船对她的这位姐姐有任何憧憬的意思，绣星梦之前和黄金船待了这么久，可一次没从她口里听到过黄金巨匠这个名字。
看着虽然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信满满的黄金巨匠，绣星梦觉得一定是这个家伙又意识过剩，以自己为中心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黄金船要去凯旋门，但绣星梦知道那理由绝对不会是黄金巨匠现在说的这个。
“余先前几天带着她去了欧洲那边适应环境，刚刚才赶回日本。”
“不过总算是没有迟到。”
听到这绣星梦有些狐疑地皱起了眉头，难道说黄金巨匠是因为没有时间和医院打招呼才这样过来的吗？
她的疑问无法传达给黄金巨匠，自然也不会得到回答。
黄金巨匠只是坐在绣星梦床边，一点又一点地说着她最近在欧洲时的故事。
像是黄金船又把家族的训练员丢在了森林里，凯旋门的强大劲敌据说是个不喜欢收拾房间的赛马娘，塞纳河畔没什么特别的，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故事。
绣星梦托着腮帮坐在她的旁边，一边听着一边摇晃着脑袋，她还以为黄金巨匠要像鞍匠铃音那样说说自己的未来，没曾想居然是把自己当成日记本了么？
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意思，绣星梦知道以黄金巨匠的性格这种事情是很难对亲人以外的人说出口的，能在这里让这些琐事日常能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说不定也会对她的心态有帮助。
渐渐地，随着黄金巨匠的讲述，一朵云彩划过天边遮挡住了月亮的辉光，黄金巨匠那头金色的发丝也像是没了光彩一般暗淡了下来。
终于，在又说完一次积攒下来的日常之后，黄金巨匠沉默了下来。
她那双琉璃似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一味认真地看着绣星梦。
“余听说医生说，你还存在着意识，所以话语是可以传达给你，甚至有机会让你重新恢复精神。”
“但余实在是无法确定，他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还是说全是摄于黄金家的威势而编制的谎言。”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着，就像是随意地闲谈。
但绣星梦却能从这其中一窥黄金巨匠的时光，她好像是每积攒起一段日常故事就会来到医院，在自己面前在心中的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所期望的，不过是用这种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方式来让绣星梦苏醒。
“还记得日本德比时，你同余说的话么？”
“黄金巨匠，不用感到寂寞，你可以注视的强敌有许多许多……”
她轻声说道，即使过去了那么久，那个雨幕中的东京赛马场依旧清晰，就像是在心中无数次回映过了一般。
“凯旋门上汇聚着全世界最强大的赛马娘们，余确实在那里遇见了很多不错的对手，但是……”
“她们却都追不上你的背影。”
黄金巨匠回忆起每一次比赛，她的眼中都有着一道赤色的幻影冲在所有赛马娘的身前，哪怕她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夺得了冠军，那道赤色幻影也依旧在终点线前平静地等着自己。
不要说是其他赛马娘了，就连黄金巨匠自己也无法追上那道幻影。
她也是在追逐幻影的途中，不知不觉就赢下了凯旋门赏。
这个黄金巨匠过去一直挂在嘴边的凯旋门赏，直到她真的亲手赢下冠军时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快乐。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欢庆，那个笼罩在日本赛马界上的诅咒终于被打破了，他们的执念也终于可以迎来了完结。
但捧着奖杯的黄金巨匠只是沉默地看着欢呼雀跃的观众，他们的执念被打破了，但是我呢？我的执念又何时能被打破呢？
每当回想起那道赤色的背影，黄金巨匠就会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试图将她握住，可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指缝中渗出。
她似乎永远也追不上那道赤色的幻影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黄金巨匠的语气颤抖了起来，她低头掩面不断地重复道。
“要弃我于不顾呢，宿敌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温柔的世界
黄金巨匠没有哭出声，也没有让眼泪落下，她只是维持着那个掩面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床沿。
她的目光透过指缝的间隙，依旧固执地茫然地落在绣星梦沉睡的脸上。
绣星梦则是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她以为黄金巨匠会像其他人一样奔向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即使黄金巨匠已经夺下了凯旋门赏的冠军，她也不见得有多么开心。
相反，绣星梦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
孤独。
她所认定的，唯一的宿敌倒在了眼前，而她的背影则成为了自己也许一生都无法触摸的幻影。
绣星梦当时与黄金巨匠说出那番话，是希望她能够振作起来，以真正的金色暴君的姿态与自己一同踏上日本德比。
但她没想到这句在当时激励的黄金巨匠的话，在日本德比之后却反倒变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黄金巨匠成为了全日本的骄傲，成为了君临整个世代的绝对王者，也让黄金家的荣光闪耀在世界之上，所有人对她的期待黄金巨匠都做到了。
可是她自己所期待的宿敌，却变成了如同幻影一般的虚像，让她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靠近。
绣星梦看着黄金巨匠落寞的眼眸，心中闪过一丝懊悔。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走下楼梯，如果自己没有说出那样的话，那么绣星梦这个名字就不会在黄金巨匠的心中占据那么大的分量。
这样的话，即使自己迎来相同的结局，她也应该是能走下去的吧。
笠松特雷森的众人因为自己所以有了美好的未来，所以绣星梦觉得自己的离开虽然会让他们寂寞，但结局终究是好的。
但黄金巨匠呢？难道要她抱着遗憾，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间病房，将那些日常的琐事一次又一次重复地说出来么？
难道要让这间小小的病房成为她的枷锁么？
绣星梦咬着唇齿在心中想道。
而就在这时，已经沉默了很久的黄金巨匠却突然开口了。
“那些所谓强敌或许可以成为金色暴君的对手，却永远也无法成为黄金巨匠的宿敌。”
“唯有你是特殊的，你是黄金巨匠与金色暴君共同选中的宿敌，所以……”
“余会等着你……我会等着你的，等到奇迹出现的那天。”
“毕竟作为我的宿敌，你总是能展现奇迹，不是么？”
说着她轻笑了一声，和所有人印象中黄金巨匠应该有的笑容都不同。
这个笑容没有君王应有的骄傲，没有霸道亦没有狂气，她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赛马娘一样，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罢了。
仅此而已。
“就让我再在这里呆一会吧。”
从法国直飞到东京没有倒过时差的她终于无法压制困倦，说完话以后，她便趴在了绣星梦的旁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那片遮挡明月的云彩不知何时已悄然飘远。
清冷的月辉再次毫无保留地洒入病房，温柔地覆盖在黄金巨匠沉睡的侧脸上。
那总是显得过于锐利冷硬的脸部线条，在月光的辉光下，竟显出了一种毫无防备的柔和与恬静。
绣星梦眼神复杂地看着月光照耀下的黄金巨匠。
与上一次剧本任务那种盖棺定论了的结局不同，这一次还保留着生命体征的自己似乎让所有人都留下了一份希望，和小栗罗曼一样，黄金巨匠也对自己的苏醒抱有了期待，而且似乎所有人都相信自己能够再一次触发奇迹。
可这已经不是绣星梦能够决定了的事情了，被众人期待着的她只能怀抱着双膝蜷缩在了起来，期待着系统能够温柔一点，给大家一个好的结局。
时间在期盼中变得很快，绣星梦还没觉得过了多久，明媚的太阳就已经从窗边升了起来，走廊外再次传来了护士走动的声音。
绣星梦忽然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睡去。
这难道就是离开剧本世界的前兆吗？
绣星梦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唤醒逐渐模糊的意识，但灵体状态下的身体早已失去知觉。汹涌的困意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一次次将她推入更深的黑暗深渊。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笠松特雷森的大家已经来到了病房，虽然看不见，但绣星梦却能从那声音之中听出每个人的身份。
“你也在这里啊？”
现在说话的人应该是南野堇，她似乎对黄金巨匠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天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嘛。”
小林风在一旁跟着补充道，笠松特雷森众人与黄金巨匠的关系似乎在这些年的接触中相处得不错。
“就是不知道黄金船为什么不来，凯旋门是在十月份吧，哪怕要提前适应也不需要这么早吧？”
“谁知道呢？一问她就说是和阿梦在一百年后有一个约定，所以自己要带着最好的礼物来找他之类的。”
西元牧草无奈的回答引来一阵轻笑。
“果然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啊。”
周围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了起来，绣星梦想要看看他们现在的模样，于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却惊喜地发现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丝微光。
“不过也很少有人这么齐的时候了，不如我们再来拍一张合照吧！”
说话的人是鞍匠铃音，绣星梦甚至已经模糊地看见了她的背影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可黄金船不在怎么办？总不能拿黄金巨匠充数吧？虽然都是黄金家的赛马娘……”
“这有什么，我手机里还有她去年的照片，翻出来拿在手上也算她来了！”
小林风得意洋洋地说道，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绣星梦的视野越来越清晰，她已经能看清所有人的背影了，大家似乎都长大了一些，就连一直娇小得像是没有本格化过的小林风看起来也像个大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不只是视觉似乎连身体也能动了，但就在绣星梦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视角似乎是在床上？
太阳晒在被子上地温暖味道飘过鼻尖，柔软的触觉包裹着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绣星梦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就将被子掀起了一角。
就在这时，她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众人已经举起了相机，看上去正要拍照的样子。
她忽然有了个不错的点子，悄悄地爬起了半个身子，在众人的后面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绣星梦配合着众人的声音一起轻声说道。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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