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落雨血泥相间
随着神经的第一次松懈，少年的视线陷入一种因困倦而产生的些许阴影之中。
第129章 又回到那个十年后（5k5）
“优雨......优雨......”
无论换气装置多么先进，车内的空气都不可能像外界那般清新，尤其是这种临时叫来的计程车。
再加上时不时的轻微颠簸，以及提心吊胆后渐渐放松所带来神经松弛，都让丰川优雨变得有些昏昏欲睡。
丰川优雨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合眼休憩了一会，但很快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唤醒。
微微抬起自己的眼睑，看着透过睫毛照进眼眶的光线，丰川优雨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不是计程车内的灯光，而是带着少许温度的......阳光？
我在车上睡了一夜？
尚未完全恢复清醒的大脑第一时间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就被理智所否定。
就算计程车的速度不如列车那么快，也不需要开一晚上不停。
而且......味道不一样。
这辆车没有计程车那种成日运行后不可避免开始蔓延的轻微汽油味，就连坐垫的质感也带着一种熟悉的舒适。
窗外的景物不断向后飞逝，但丰川优雨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如果不是那道声音叫醒自己，丰川优雨觉得自己甚至还能多睡一会。
而且那道声音......
“优雨，你睡着了吗？”
八幡海铃的声音再度传入丰川优雨的耳畔，但却并非在身侧，而是在他侧前方的驾驶座上。
漆黑的长发、挺拔的西装、以及那与自己最熟悉的样子相比，变得更加利落与飒爽的声音，让丰川优雨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自己又回到了十年之后，不过与上回自己死去之时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八幡海铃也在车上，而且是由她来开车。
也行吧，至少这一路的安全算是多了些许保障。
除非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发反骨的女人打算陪着自己一起去死，否则应该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突然被人跟车围杀的状况。
当然，这只是丰川优雨用来进行自我安慰的内心说辞罢了。
如果是十年前那个虽然有些捉摸不透，但大部分情况下还算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八幡海铃也就罢了，但对于现在这个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完全体......
反正被出卖过一次之后，他就很难再对她抱有以前那种或许并不深刻，但与其他人相比又确实存在的信任。
毕竟，上一次她背叛了自己，而且莫名其妙。
现在就算自己同乘一辆车，但方向盘却掌握在她手中，谁又知道八幡海铃是不是打算把他带到什么地方，然后亲自动手呢。
下意识将手伸向一旁，丰川优雨试图握住若叶睦的手腕，来给自己忐忑不安的内心一些支撑。
但下一瞬间，他将手探出后反馈回来的触感，却又让他如坠冰窟。
丰川优雨的指尖所触碰到到的，并非金眸丽人那微凉如人偶，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生命活力的肌肤，而是一块冰凉的铁。
视线随之望去，丰川优雨看到的并非安静坐在自己身旁的若叶睦，车辆的后座上只有他一人，放在他身旁的只有一把有些褪色的粉色老旧吉他。
若叶睦，不在这辆车上。
“优雨，怎么了，是刚刚做噩梦了吗，需要不需要我开慢些，你再睡一会。”
从车内后视镜上看到了丰川优雨那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八幡海铃不由得开始对后座上那个对自己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男人感到有些担忧。
自从丰川祥子死后，他的精神状态就肉眼可见的差。
这也正常，毕竟刚死了老婆，在丰川家那种世家大族里，哪怕只是装丰川优雨也得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样看来，优雨他倒也未必是真的因为伤心过度，也有可能只是对目前窘迫局势的焦虑。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要帮若叶睦出来拿吉他么......
微微抬起视线，八幡海铃翠绿色的双眸注视着后视镜上丰川优雨的倒影，轻咬了咬嘴唇。
但很快，仿佛想起了什么，本来抿起的嘴角渐渐变成一抹浅浅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一个若叶睦罢了，丰川祥子的半身并不代表她有着与丰川祥子一样的地位，她可没有把优雨从我身边夺走的能力。
“祥子的葬礼......反正无论你在与不在，那些家伙都会想办法鸡蛋里挑骨头，也不在乎出来的时间长些短些了。”
默默将车速的档位调低，本来就开得四平八稳的轿车现在更是连轻微的颤动都感受不到，八幡海铃几乎是一次性将行驶速度降到了最低限速左右。
“按照她们丰川家那种世家大族的规矩，祥子还得停灵好几天才会下葬，若叶睦就算这么多年没碰过吉他，这几天也足够她把以前的水平捡回来了，并不耽误到时候送祥子最后一程。”
本来是想劝劝丰川优雨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但是话刚说出口八幡海铃就后悔了。
这种发言似乎会给人一种，她对祥子的离世不太在乎的感觉，就连半身打算送其最后一程计划都不放在心上。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在乎就是了，倒不如说她等这一刻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这一天是否会来。
只是这种话，当着丰川优雨这位鳏夫的面说出口，实在是有些不太得当。
“优雨你可以在车上多睡一会，如果精力不济，就算回丰川家你也不太能应付得来那些家伙吧。”
用并不虚假的关心来将自己心中的真正态度稍作掩饰，八幡海铃甚至开始厌恶这辆车有些过于可靠的性能，要是能干脆坏在半道上就好了。
但是，在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丰川优雨竟然将那把刚刚拿回来的吉他抱在自己怀里，宛如拥着某人轻抚其后背一般拨弄着琴弦的样子，八幡海铃那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脸马上又变得僵硬了起来。
坦白来说，丰川优雨的吉他水平算不上高，无论是比起当年的若叶睦还是现在的千早爱音，都相差甚远，但也称不上多么难听。
还算过得去的技术以及那久远到令人有些陌生，但只要听到就足以令人忆起旧事曲调在车内响起，却让八幡海铃险些抑制不住想要开口叫停。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丰川优雨突然来了这种兴致，但非要弹这首墨提斯在丰川祥子的婚礼上演奏过的曲子吗？
关于那场婚礼的一切，八幡海铃都不想回忆。
不过，让八幡海铃感到欣慰的是，丰川优雨似乎没有成心折腾她的打算，仅仅只是弹了开头的一小段，仿佛只是在给这把已经好多年没有使用过的吉他试音。
“我知道你在丰川家待着闷，所以才用帮若叶睦拿吉他这种理由出门，但也没必要专门弹这首曲子折腾我吧。”
轻呼两口气，八幡海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些。
车内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沉闷了，沉闷到她这个平时也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心里都感到有些不适的程度。
“这首曲子......”
这回轮到丰川优雨有些困惑，这首曲子，是自己之前带墨提斯出门玩的时候，在【RING】里向她显摆的那一首。
这是只在墨提斯面前演奏过的，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乐曲，按理来说八幡海铃应该不可能听过才对。
因为若叶睦不知道去哪里而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和八幡海铃这么近距离待着实在让人心闷，所以打算试试吉他放松一下情绪，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我现在也只记得这首曲子怎么弹了。”
将话题引到那首曲子上，丰川优雨没有直接问，而是默默等着八幡海铃自己说。
至少就目前而言，眼前这位西装丽人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得上殷勤，再加上自己表现出来的沉闷气氛，丰川优雨能肯定只要有机会，她应该会想方设法展开话题。
否则，她刚才也不会故意拿自己打趣了。
“也......也是呢，毕竟这是墨提斯在你和祥子的婚礼上送给你的曲子，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会这么多年没碰乐器依旧念念不忘也正常。”
八幡海铃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虽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些许的轻松，但双手死死已经攥着方向盘，些许青筋隐隐在手背上浮现。
当初那场婚礼对八幡海铃而言，绝对是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过，即便只是勉强的应和，其中所蕴含的信息也足以让丰川优雨陷入沉默。
婚礼、墨提斯、送给自己......
这些概念拆分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混合在一起，硬是让丰川优雨产生了一种丰川祥子挂着千早爱音一般的笑容做着初音才会干的事一般的怪异感。
墨提斯的存在竟然堂而皇之地让八幡海铃知道了，甚至还清楚地分辨出了在自己婚礼上弹吉他的不是若叶睦......
不，更重要的是，墨提斯竟然会弹吉他了？
而且从八幡海铃的语气来看，似乎墨提斯并没有出事，那若叶睦呢？
丰川优雨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回到丰川家的宅邸才能进一步确定这一次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比如最重要的......丰川祥子怎么又死了，这一次的死法的时间有没有变动。
以及......稍微有点可惜，要是回溯的时间稍微早一些就好了。
自己回来的第一眼见到的既不是千早爱音，也不是若叶睦，而是八幡海铃。
抱着这种不知道是惋惜还是不满的想法，丰川优雨将吉他放回一旁的座位上，逐渐放松下来目光瞟向窗外，但很快又将眼中那刚刚浮现的轻松之色收紧。
在轿车的后视镜上，丰川优雨看到了一串熟悉的车牌号——属于上回围杀自己的某辆车。
“海铃，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来自后座上男人的提醒，让八幡海铃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再度提起。
猛踩一脚油门，将刚刚降下的速度重新提起来，眼中那宛如青春少女一般的多愁善感顷刻间消散，只剩下这些年磨砺出来的冷静与锐利。
视线看向车外的后视镜，过了几秒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有人在跟着我们，优雨，系好安全带。”
不用八幡海铃嘱咐，在刚才提醒这位西装丽人的时候丰川优雨就已经将安全带扣好，甚至还把那把已经有些老旧的粉色吉他护在怀里。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一次若叶睦依旧丢弃了这把吉他，但既然现在她想要拿回来，丰川优雨也不介意帮她保护一下这把十年前在他的床头躺了好一阵子的吉他。
反正现在开车的人是八幡海铃，他除了这个也做不了别的事。
八幡海铃一边将目光瞟向头顶的车内后视镜，确认丰川优雨有没有按自己说的做，一边腾出一只手来，从自己兜里掏出手机。
动作有些急促地拿下一串号码，八幡海铃的语气全然没有刚才与丰川优雨交谈时那般温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期待与委屈，只剩下冷硬的质问。
“你们确定要跟我玩这种把戏？”
没有将信将疑的询问，也没有客套的寒暄，八幡海铃直接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发出质问。
看起来两边已经相当熟络，八幡海铃轻而易举就能锁定嫌疑目标，甚至没有避着丰川优雨的意思。
【八幡小姐，我想可能有一些误会......】
“是不是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是【你们】也开始迫不及待了，但现在丰川优雨是我的猎物，你们要是这么快就不想体面......正巧，我手上还真有一些能让大家都不怎么体面的东西。”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还想辩解，却被八幡海铃粗暴地打断。
【这......】
电话另一头的联系人，看起来似乎开始动摇，就连刚刚接通电话时那副想要表示事不关己的态度都没办法继续维持。
但这种犹豫，很显然并不是八幡海铃想要的结果。
看着已经逼近到自己所驾驶车辆侧方的跟车，八幡海铃眉头一皱，索性直接偏转方向盘，从侧方朝着那辆车斜撞了过去。
丰川优雨只感到一阵足以把人晃晕震动，如果不是身上系这安全带，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么直接飞到自己面前的副驾去。
在丰川优雨的视线里，主驾的前车门已经因为刚才的撞击而凹陷了一块，那一边的后视镜更是直接被撞坏了。
而被八幡海铃撞开的那辆车则更加凄惨，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这位西装丽人说翻脸就翻脸，那辆车在躲闪不急之下被撞了个瓷实，打着弯翻到了路边。
这女人的性格原来这么粗暴吗？
抱紧怀里的吉他不让它飞出去，丰川优雨感觉自己对八幡海铃的印象又有了改观。
她不仅有反骨，而且内地里其实相当暴力。
至少丰川优雨认为自己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示威就去和别人玩碰碰车，他大概只有像上次那样逃命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勇气。
“没关系，反正现在快死的人是我，你们有很多时间好好想想，由谁来承担杀死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别忘了，我当初是怎么闯进你们这些人的圈子里的。”
将手机挂断扔到一旁，八幡海铃继续加速，利用身下座驾优异的性能，将还跟在自己周围的几辆车甩开。
虽然只要对方有心，很快就能同样加速跟上来，但那样做却不得不考虑八幡海铃刚才的威胁。
最终，那几辆车在副驾那一次的后视镜中完全消失，丰川优雨从后窗张望了一下，确认真的没跟上来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抱歉，优雨。”
还没等丰川优雨重新坐稳，八幡海铃的道歉声就传入他的耳中。
“我没想到他们中的某些人这么猖狂，原以为有我和你同行，至少会让他们有所顾忌。”
“......能确定是谁指示的吗？”
沉默片刻，丰川优雨没有选择进一步责怪八幡海铃，只是询问始作俑者。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上下级关系。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得依赖于眼前这个权势似乎大到连丰川家的那些人都有所忌惮的西装丽人......前提是对方不会像上次那样背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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