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落雨血泥相间
没有继续在公司后续该怎么处理上多聊,祐天寺若麦挥了挥手,目送八幡海铃离开办公室,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通讯消息,默默叹了口气。
紫色的双眸中,有些纠结,又有些不舍。
但最终,这些异样的情绪都伴随着她垂下的眼帘尽数隐去。
祐天寺若麦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
“十年的冷板凳,终于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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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羽田机场。
伴随着一架从瑞士飞来的飞机渐渐在机场上停稳,容乘客们下车的舱门刚刚打开,一道金发的倩影便急匆匆的从人流中钻出。
虽然佩戴着墨镜让人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但气场上所表现出来的惊慌与急躁已经肉眼可见。
从托运处取回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丰川初音拖着自己的小箱子,急匆匆地朝机场外走去,同时还不忘掏出自己的手机联系车辆。
在丰川祥子宣告死亡的数日之后,这位丰川家内公认的金发忠犬,终于从瑞士赶了回来。
倒也不是她已经窘迫到连一张飞机票都难以搞到,而是有人故意在通知她这件事上做了些手脚。
Mortis虽然不像对待八幡海铃那样,直接没有发送邀请函,但却采用了一种相较于电话通知而言,相当原始与低效的方式。
——她将那封纸质的邀请函直接邮递到了丰川初音在瑞士的住处,而不是电话告诉她消息,让她赶紧回东京然后自己再就近将邀请函给她。
当丰川初音通过葬礼邀请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Mortis的印象里,丰川初音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太早叫她回来反而不好,能让她赶上见丰川祥子最后一面就差不多了。
对于这种安排,就算是若叶睦也没什么异议。
而这也就是这位金发丽人此刻如此火急火燎的原因——今天就是丰川祥子下葬的日子,再不快点,她恐怕连祥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东京的“朋友”通过一些门路帮她就近搞到了一张机票,她直到现在都还在瑞士。
然而,当初音看到自己联系好的车辆缓缓朝自己驶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车窗摇下,车内坐着的正是帮她搞到机票的“朋友”,留着棕色长发的长崎爽世,以及......
一个本该与自己一样,早早就从这座城市中逃离的人。
“上车吧,初音,我们送你过去,在路上还有些要跟你说。”
千早爱音看着呆立在车外的丰川初音,摘下自己的墨镜,表情严肃而冷淡。
第143章 为亡妻盖棺
今天的丰川家宅邸,比起前几天显得要更加热闹了一些。
丰川祥子即将下葬,而下葬仪式结束后,也意味着这场葬礼彻底进入了尾声。
与此同时,丰川优雨那不算安全的安全时期,也就要结束了。
作为世家大族,自诩持有文明传承的那些人,在离世家主的灵前尚还会保持些许收敛,反倒是丰川优雨经常不知收敛地悄悄往外跑,昨夜甚至跑到其他女人家里留宿。
如果光看表象,恐怕大多数人要为那位英年早逝的丰川家主感到不值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丰川优雨昨天夜不归宿的事虽然并不算张扬,但对于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而言,却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昨夜Mortis开车带着他出门的时候,还有人在远处悄悄跟着,确认若叶家熄灯了都没人出来以后,一边暗骂伤风败俗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这种亲手给对家递刀子的行为......看来被保护在宅邸里养了几年以后,丰川优雨的脑子也不正常了,主家这下算是彻底废了。
仅剩一个还算有用的若叶睦,又能做些什么呢,家主的半身这种更依赖于生者关系性的说法在人死后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归根结底,她甚至都不姓丰川。
不过,无论之后打算怎样将空有金山但已经伴随着丰川祥子突然离世而基本失去局面掌控能力的主家,现在的他们至少都还得在面上尽到分家的本分——恭敬地送家主最后一程。
从某种意义上,这种繁文缛节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丰川祥子遗容的面斥责丰川优雨昨晚带着若叶睦出门深夜笙歌,就算不能直接定性成出轨也能判个不敬死者的行为。
丰川家的宅邸外,将装着棺椁的遗体庄重送往墓园的车辆已经准备好,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白色领带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门外等候。
灵堂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站在丰川祥子的遗照前,面容沉重正低头默哀的丰川优雨身上。
即便背后搞再多小动作,在这种礼节性为重的时刻,所有人都得等着这位刚刚按照继承程序自动接过家主之位的鳏夫发号施令。
只有他开口,外面那些人才能进来运送棺椁。
“优雨,时间差不多了。”
凑近丰川优雨身边,性格更加能够适应这种场合,对丰川祥子也不太在乎,不会出现失态行为的Mortis一如既往地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踮起脚尖在丰川优雨身旁耳语,金眸丽人浅绿色的长发悄无声息地混进正表现出哀悼姿态的鳏夫的发丝中,小声地提醒着他长达好几天的停灵仪式已经该结束了。
看着已经摆满了白花的灵台,以及摆放在上面的遗照以及停在后方的棺椁,就算是关系与丰川祥子并不算很要好的Mortis,此刻也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个霸占了丰川优雨十年的家伙,她们毕竟也在一个屋檐下共度了十年。
现如今,丰川祥子即将被彻底埋入地底,连遗容都无法再见,只有每年去扫墓的时候才有些许见面的余裕,替她扫去墓碑上的枯叶。
对于自己而言,这或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不定再过两年,就连一直以来对丰川祥子的不满也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那绝非自己看开了,仅仅只是那些令人不快的记忆更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
但对丰川优雨而言......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正妻原配,他怎么可能真的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恐怕,他现在已经连自己是否哀伤都品味不出来了,甚至不愿意接受祥子已经离世的事实。
从来没觉得丰川祥子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什么的......
“按照利益流程,你还能最后再看祥子一眼,但是......”
本着别墅管理员的职责,Mortis还是向丰川优雨发出了提醒。
这座承装着丰川祥子遗体的棺椁,是可以打开的,甚至还没有钉上钉子。
按照那些繁琐的下葬礼仪,作为逝者丈夫的丰川优雨,还有最后再瞻仰一次遗容的权利。
甚至不仅仅是丰川优雨,对于一些关系非常亲密的人而言也是如此。
只是现如今,除了丰川优雨以外,恐怕也只有躲在这具身体脑子深处默默流泪的若叶睦还能算得上亲密。
至于Mortis自己......这几天的停灵仪式里,亲自使用干冰等手段维持丰川祥子遗容的人就是她,告别的话她早就已经说过了。
她只是不想,让丰川优雨也看到丰川祥子的真正的遗容,那或许会直接将他一直以来那或许仅仅只是靠着自欺欺人来维持的镇静直接撕碎。
从来没觉得丰川祥子已经从他身边离开这种想法,在真正见到丰川祥子遗容那一刻恐怕会直接破碎。
平心而论,如果丰川优雨的这层倔强碎裂,对Mortis而言其实是好事。
他将不得不接受丰川祥子真的已经离世这一事实,或许会神伤,或许会悲泣,甚至有可能难以自制。
但总的来说,那相当于给了自己真正的机会......也给了其他人机会。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Mortis不想让丰川优雨伤心。
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有输的理由。
八幡海铃当初出卖了丰川初音的身份,就注定她不可能再得到丰川优雨真正的信任,而千早爱音......
早就远走英国的她,早已无法再融入自己这个圈子,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与自己竞争。
自己已经赢了,不需要再让丰川优雨伤心来扩大自己的优势。
已经成功与丰川优雨同床共枕的自己已经赢了,剩下一切只需要用时间来证明。
“还是尽快将祥子安葬吧,定治爷爷、瑞穗阿姨和清告叔叔他们,已经等她很久了。”
想了想,Mortis还是组织了自己的措辞,转而采用了更加委婉的劝告方式。
“......让大家先出去吧,我想和祥子单独待一会。”
沉默片刻,丰川优雨缓缓开口,却并没有遵照Mortis的提议。
绕过摆在自己面前的灵台,丰川优雨的指尖轻轻在棺材板盖上划过,双眸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声音低沉而压抑。
哀悼的灵堂格外寂静,所以丰川优雨的声音很轻易就在此处荡漾开,灵堂内沉重的气氛也为之一滞,许多人借机交换了片刻眼神。
他们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持续多日的虚与委蛇,在丰川祥子真正下葬的那一刻,就等于是敲响了高中生午间的下课铃,一场饕餮盛宴即将开始。
但很遗憾,按照礼制的传统,现在敲响铃声的锤子在丰川优雨手中。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垂死挣扎一般的拖延还有意义吗?
些许鄙夷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滋长,但这毕竟是符合礼制的合理要求,没有人有资格提出异议。
别说只是最后与逝者独处一段时间,从理论上,甚至于给棺木钉上钉子的工作,都可以由丰川优雨亲手负责。
于是,在Mortis的指挥下,其他人陆续退出灵堂,只剩下丰川优雨一人留在此处。
“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马上跟我说。”
在丰川优雨耳边留下一道轻语,Mortis金色的双眸最后一次看向身旁这个男人,但最终也只是留下一句轻微的叮嘱,随后默默退出灵堂。
不过大门也并未彻底关上,而是留下了一道缝隙,些许的阳光从门缝处照射进灵堂里。
原本还能听到些许呼吸声的大厅,此时此刻彻底安静下来。
确定所有人都已经离去,丰川优雨才渐渐放松下来,双手按住棺材盖的边缘,将其推开一道缝隙。
从并未关上的门缝处溜进灵堂的那一束阳光,在丰川优雨眼中刻下一道细线,将他眼中的光景变得有些模糊。
这是死亡这么多次以来,丰川优雨第一次真正见到丰川祥子的遗容。
蓝色的长发,但或许是因为并不方便,并没有像十年前那般束起两道双马尾,而是顺滑地披散着,仿佛一张垫在身下的薄纱。
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与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只是变得更成熟了一些,和摆在灵台上的遗照一模一样。
虽然生命已经逝去,但丰川祥子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惊惧或是痛苦,反而相当祥和,看上去仿佛只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干冰冷藏、抗菌涂层......许多价格高昂但却行之有效的方式,暂且停驻了丰川祥子的遗容。
巨量的财富为丰川优雨暂且静滞住了亡妻的时间,即便是面对死亡也能买下数日的体面。
也不知是被敛容师整理过遗容,还是丰川优雨的错觉,他甚至感觉丰川祥子在泛着轻微的笑意,似乎在希冀着什么。
这是丰川优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遗体,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死过好几次的缘故,心中并没有非常明显的波澜。
“......没想到,还能看到你这么安静的一面啊。”
沉默良久,丰川优雨也没想到自己面对亡妻的遗容所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感慨。
他之前对若叶睦所说的话语,并不只是单纯的安慰抑或是故弄玄虚。
丰川优雨真的并未觉得,丰川祥子真的已经离开了他。
甚至只要他即刻死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看到十年前那个活蹦乱跳的未婚妻。
只是,当如此安静的丰川祥子真正映入丰川优雨眼中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翻涌起了情绪。
心肺开始不自觉地**,仿佛有一团气流不受自己的控制,沿着脊椎上涌。
但自己的喉间仿佛被钉进了一根钉子,自那句感慨之后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剩下双唇在无声的翕动,连带着那股上涌的热气也被遏止在自己的咽喉。
最终,丰川优雨垂下眼帘,将卡在喉间那股上涌的气流重新咽了下去,伸出手指轻抚着亡妻的面庞。
早已彻底失去了温度的容颜,冷得仿佛能够将指尖冻僵,也不知这股寒意是来自于丰川祥子本身,还是来自于那些棺椁底部为了维持遗容而放置的干冰。
丰川优雨并没有因为这些许的不适而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的指尖顺着亡妻的面庞一点点下滑,越过脖颈、肩膀,最后停驻在丰川祥子的掌心。
轻轻牵起那双变得宽大了些许的手掌,丰川优雨甚至有闲心比较一番,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恐怕手掌会被其轻易包裹住。
祥子......
轻吐一口气,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丰川优雨知道自己那毫无意义的思绪想得有些多了。
以看亡妻最后一面这种理由,并不能拖延太久。
自己想做什么,得抓紧行事。
从自己衣袋里取出那块怀表,丰川优雨将其塞进丰川祥子的手中,一点点控制着她的指尖。
攥紧,双掌交叠放在胸前。
重复死亡了数次,唯一一件找到的可能与自己的回溯有关的物品,就这么被丰川优雨放进了棺椁之中,即将与丰川祥子共葬同眠。
反正,自己要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再死一次了,就算没人来杀自己,自己也得回到十年前。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无法再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了。
丰川祥子的下葬是一个信号,一个离世的家主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体面,剩下那些人大可不必继续装模作样的信号。
仅靠若叶睦和Mortis的斡旋,丰川优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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