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落雨血泥相间
本就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神经仿佛升起了重新回到火场中的错觉,炙烫与刺痛的感觉开始重新在丰川优雨的体表蔓延。
周身的不适感让丰川优雨下意识皱起眉头,但却并没有抱怨出声。
虽然难受,但比起之前几次死亡所承受过的痛苦,并非无法忍受,而且归根结底,自己身上这些痕迹也算是自作自受,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这种连绵不绝的不适,终究还是容易让人心烦意乱,以至于丰川优雨的动作都下意识变得急躁了些许。
丰川初音手里提着刚刚出门时,自己顺手带上的医药箱,亦步亦趋地跟在丰川优雨身后,紫色的双眸不断打量着四周,努力想要辨认清自己的方位。
但很可惜,当初那位能够靠着仅仅只在书上学过的知识以及一张用零花钱买来的船票便能独自一人来到东京的少女,现如今对于这座已经阔别数年的城市早已成为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更何况,即便是繁华的东京,也并非任何地方都是高楼林立、人流如织。
祐天寺若麦将他们放下来的区域,很不巧正是丰川初音完全不熟悉的区域,在一条大河旁。
没有太在意丰川初音那左顾右盼的行为,丰川优雨领着她来到河边,在一棵能够稍微遮蔽阳光的大树下坐好。
“优雨大人,已经有人在悄悄跟着我们了。”
丰川优雨有些坐立不安地在丰川优雨身旁坐下,紫色的视线不时回望他们来时的方向。
就在祐天寺若麦刚刚放他们下车的地方,已经有两辆黑色轿车在那里停驻。
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人下车,但是侧面漆黑的车窗玻璃总让她心中有所不安。
“不用管他们,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伸手摸了摸丰川初音的柔顺的金发,虽然剪短之后已经无法再感受到那种宛如手指在瀑布间滑落的感觉,但如果有心享受,这种感觉依旧让人爱不释手。
细腻的动作,仿佛带着某种难言的温柔,让那个丰川初音的身体几乎僵住。
不同于之前在小屋里询问自己身份是如何暴露之时,那种仿佛对着宠物顺毛一般的感觉。
此时此刻,丰川初音真的能感觉到,一直以来对待自己态度都有些莫名微妙的丰川优雨,似乎真的对自己带着某种方面的爱惜与期待。
“可是......您怎么办?”
丰川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这一点丰川初音当然知道,之前在小屋里丰川优雨就已经向他分析过了。
火烧灵堂殉情这种事,在东京这种人口密集的城市,已经算是闹得很大了,更别提还配上豪门**殉情之类的言论。
但丰川家主家与分家这数十年的矛盾在某些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难免会诞生一些惹人遐想与探究的流言蜚语。
现如今,这已经不是什么能够完全在丰川家内部秘密处理的家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丰川家需要一个名义上还算本家的人站在台前,以展示分家们忠于家族的名声,之后再慢慢找些理由把这个人换下来。
这个人不能是已经“殉情”的丰川优雨,那就只能是她了。
可是,她不想啊,向丰川祥子献上一切是她的目标,在此基础上,服侍丰川优雨也符合这一条件。
这两人是关系无可置疑的夫妻,丰川优雨甚至打算在灵堂向自己的妻子殉情。
但那些分家......
“优雨大人,求您了,如果您打算去找小祥的话,还请无论如何都让我同行吧......现在这种情况,那些人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自由了吧,您和小祥希望我代替你们看那些自己看不到的风景那种愿望,恐怕已经......”
伸手拉着丰川优雨的手腕,丰川初音抬起自己紫色的双眸,眼中满是祈求。
“既然如此,还请让我陪着您,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小祥了。”
“不可以哦。”
轻抚着丰川初音的发丝,丰川优雨微笑着摇头,打断了她心中的希望。
那些已经停在路边的车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
但很奇怪,上一次死亡前,甚至是这一次刚刚回到这个时代时,他都还会感到紧张与畏惧,但现在......
丰川优雨并不介意那些人在不在场,反而更在意眼前的丰川初音。
抚摸发丝这种态度上怜惜,并不仅仅只是惺惺作态。
这是丰川优雨自从当初被眼前这位金发丽人在丰川祥子的办公桌上活活掐死之后,第一次用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她。
甚至于,就连这份温和,都是在努力回想着当初的感觉,才勉强复现出来的。
毕竟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这个满脑子都只有为了丰川祥子献出一切的金毛忠犬,恐怕很难有在暗潮汹涌的丰川家内斗中坚持着活下去的毅力。
与前几次或许会被当成路边的石头踢走,但勉强还能独善其身的情况不同,这一次自己死后,丰川初音绝对会被裹挟着推到台前,用来平息这场因为自己的纵火而引起的各方面风波。
如果她还是现如今这种自怨自艾逆来顺受的态度......恐怕在被利用完之后就要人间蒸发了。
这种结局,无论在心里如何开脱,丰川优雨都会在心中有所挂念——某种意义上,这算是自己纵火的行为害死了她。
当然,丰川初音还有另外一个选项,那就是和自己一起死,但丰川优雨是不会允许那种事情的。
同生共死什么的......若叶睦都没有做到过这种事情,丰川优雨不想让自己回到十年前之后,捏着鼻子像之前对待若叶睦那样,转变对丰川初音的态度。
不想让自己对某个人的心态发生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她做出某些会让自己改观的事情。
这样一来,这一次的死亡,依旧是丰川初音对自己的亏欠,而非像上一次的若叶睦那样,莫名其妙被自己卷进来的无妄之灾。
如果每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都能通过这种连她们本人都不会记得的行为来让自己改观。
那么纵容到最后,承受了最多无妄之灾的自己,还能向谁发泄心中的愤懑呢。
现在的自己,连面对Mortis都不知道该厌恶还是宠溺了。
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站在道德的高点借由厌恶发泄心中的不满,而不是委屈巴巴地独自将那些只有自己才记得的死亡默默吞下,丰川优雨都不会让丰川初音给自己陪葬。
恰恰相反,他要让她亏欠自己最多。
辜负了自己的人,自己才能毫无负担地进行鄙视。
“你必须要活下去才行,我没有那种在祥子不在的世界里活下去的意愿,所以只能拜托你,来守住我和祥子留下的一切。”
轻轻拉过丰川初音的肩膀,让她将侧脸靠在自己的肩上,丰川优雨努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抗拒,声音倒是算不上完全的温和,反而多了些许叮嘱。
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捧着她的一天。
“而且,就算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没办法离开丰川家,你也还有自己能做的事情——直到最后,我和祥子都没有彻底让分家那些人,让他们发自内心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们【家主】......那副光景,能拜托你去帮我们看看吗?”
“我......我配吗,我只是个......定治大人的私生女。”
甚至不敢在丰川优雨面前称呼丰川定治为自己的父亲,丰川初音自卑地低下头。
她很清楚,丰川优雨和丰川祥子现如今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这禁忌的身份。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在养父葬礼的那一夜悄悄离开小岛,而是选择一辈子在岛上默默腐烂、消失,恐怕现如今这一切都不配发生吧。
“别这么看轻自己,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定治老爷子的亲生女儿啊。”
伸手扶起丰川初音的脸,丰川优雨的口吻中尽是鼓励。
“从法理上,他是那一代的婿养子,而你是他的女儿,理论上你可是拥有仅次于瑞穗大人的继承权呢,你大可以自信一点。”
什么自信、什么法理,其实全都是丰川优雨信口胡诌的。
且不说他根本不懂这些,而且就算他真的瞎蒙对了,丰川家家主的继承权也不看这个。
否则......自己的继承序位应该在丰川祥子之前,而不是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用来忽悠丰川初音应该是足够了。
看着眼前这金发丽人逐渐变得复杂的眼神,丰川优雨就明白,她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你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之后还会被分家那些人不得不送到台前供起来,是否真的有大权在握的机会,你还需要一份投名状来让他们放松警惕——那就是我。”
“优雨......大人......我......”
丰川初音的大脑,已经完全变成一片混沌。
她不曾真正接触过这些明争暗斗,几年前八幡海铃曝光她身份的时候,她也只会躲在丰川祥子和丰川优雨身后自怨自艾,并且欣赏着两人因为自己的事而苦恼的表情。
一边自责,一边为他们竟然如此在意自己而感到幸福。
但丰川初音又必须承认,丰川优雨的话语,激起了她内心深处那早就被埋藏的渴望。
她渴望,自己的身份能够被承认、渴望自己不再是别人的养女、渴望自己能够不被警告,不能靠近山上的那座别墅......
而现在,丰川优雨已经为她分析好了一切,甚至已经打算用生命给她铺路。
在理论上存世的丰川主家只剩下自己的如今,她确实有着拥有那些从来都属于她东西的可能。
只要......自己能拿得出重返家族的入场券。
“为什么,如果是要守护小祥留下的一切,小睦不是也可以吗?”
但最终,丰川初音还是保留着些许理智,她知道如果想要完成丰川优雨叮嘱的那些事,还有一个人是比自己更好的人选。
“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小睦都比自己要好,只是不姓丰川而已,只要您愿意去找她,她无论如何都会为了您......”
“你说的对,初音,但是,我怎么忍心让她陷入险境呢,她可是祥子的半身啊......我可以把小睦的安全拜托给你吗,初音。”
没有说什么在自己心里丰川初音比若叶睦和Mortis更重要这种话,丰川优雨清楚眼前这位金发丽人不会信,而且他也说不出口。
所以......实话实说就好,眼前这只金毛忠犬究竟吃哪一套,丰川优雨还是清楚的。
“就这么决定吧,时间也不多了,你刚刚有把那把小刀带出来吧......抱歉弄脏了你的手。”
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死亡敲定,丰川优雨摆了摆手,没有再给丰川初音拒绝的权力。
深吸一口气,丰川优雨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有些紊乱。
归根结底,他对死亡还是怀着畏惧,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亲手安排好自己的死期。
“话是这么说,就这么面面相觑还是有些难为情,我找些东西分散注意力,初音你看着来吧。”
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但丰川优雨还是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示意丰川初音不要紧张。
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女式手机,这是刚刚下车的时候,他从祐天寺若麦那里强征过来的,只是把用来和森美奈美联系的墨镜耳机还给了她。
将自己那已经在火场中烤坏的手机拿出来,拔出藏在里面的电话卡,插入原本属于祐天寺若麦的手机里。
看着屏幕上信号连接完成的图标,丰川优雨也稍微有些惊讶。
但很快,看着收信箱里那密密麻麻几十次,来自于若叶睦和Mortis的未接来电提醒,丰川优雨又露出了一点笑容。
转过身,丰川优雨拨通一个号码,不过并不是打给若叶睦和Mortis,而是千早爱音。
自己已经给丰川初音安排好了报复,而对于打算利用自己裹挟千早爱音的长崎爽世,现在有了机会的丰川优雨当然也要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拨给千早爱音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马上传来了问候。
虽然依旧用着相当冷静且平淡的语气,但也不难看出对方对自己的状况也相当关心。
心中微微一暖,虽然这一次回来自己连千早爱音的一面都没见过,但至少丰川优雨现在能确定,还有一个不为了满足任何欲求,只是单纯在关心着自己的人。
“爱音,抱歉,你的吉他被烧坏了......”
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打断了千早爱音的发言,丰川优雨先是对那把吉他的事表示抱歉。
话筒内的声音安静下来,只剩下些许的呼吸声,似乎在等着丰川优雨把话说完。
“还有,我以后应该不会再麻烦你了,你也不必为了我再去应付soyo,谢谢——”
感谢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仅仅之来得及在通话中若有若无地刺挠了长崎爽世一回。
一把锋利的刀刃,透过丰川优雨的后心,径直插入他的心脏之中。
血和力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顺着伤口涌了出去,神经传递而来的剧烈疼痛让丰川优雨再也说不出一个音节。
“对不起,优雨大人......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从身后拥住丰川优雨,以此来固定好他的身体,让刀刃送的更深入一些。
在丰川优雨迅速变得模糊的记忆里,这是两人第二次拥抱。
上一次是面对面,衣无寸缕,暧昧而靡靡。
而这一次则是面对背,单刀直入,痛苦而血腥。
虽然有些遗憾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不过这个结局也并非不能接受。
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丰川优雨面对死亡时带着一缕满意而非倔强的微笑。
......................................................
过了很久,丰川初音才缓缓松开自己的怀抱,看着自己怀里早就失去生命迹象的丰川优雨,自己的胸怀被喷溅的鲜血弄得格外温暖。
简直就像是......被人拥抱着一般。
啊啊......优雨大人的怀抱,好温暖。
温热的泪珠,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滑落。
而与落下的泪滴相对,在丰川初音嘴角扬起的,是一抹崩坏的笑容。
上一篇:斗罗绝世:成了霍雨浩金手指!
下一篇:型月:人在异闻,我成了异星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