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落雨血泥相间
但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没发现，小睦在台上，都快哭出来了吗？”
看着丰川祥子背后的方向，展现在长崎爽世面前的是下山的路，平坦而宽阔，多走几步就能回到都市那温暖而安逸的灯光中。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别假装为别人着想了，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吧。”
面对长崎爽世的质问，丰川祥子既没有正面回答，更没有丝毫把语气软下来的意思。
看着长崎爽世背后那条上山的路，灯光黯淡越走越窄，但那是自己现在唯一能面对的方向。
“不要总是避实就虚地逃避我的问题，回答我......你真的把睦当做朋友吗，还是实现你想法的工具？”
似乎是被丰川祥子这副顾左右言其他的行为消磨掉了最后的耐心，这一次，长崎爽世的发言相当直白且锐利。
如同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入了丰川祥子的内心。
“还真是......真是高高在上呢，你又......懂我些什么了？”
捏紧拳头咬着牙，丰川祥子一点点把这句话从自己肺里挤出来。
两人间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她们真的是在聊天吗，还是说其实是在吵架？
看着刚一见面就已经隐隐透露出火药味的两人，悄悄躲在暗处的千早爱音心中开始升起一阵担忧。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吵起来的吧。
不行，得找个能劝架的人来，要是真的吵起来，自己一个人可拉不开她们两个。
可是，找谁呢？
立希？她大概会直接和soyorin统一战线，一块面对祥子吧。
灯？更不行了呀，到时候说不定场面会变成soyorin和祥子在一边朝，她独自缩在角落偷偷抹眼泪的。
乐奈？要是她在来的半路就迷路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千早爱音只能想到一个还算可靠的人员。
有了，优雨先生是祥子的义兄，而且这次去看演唱会的票也是他提供给soyorin的。
无论哪一边，他都说的上话。
拿出自己的手机，粉发少女的指尖仅凭记忆在屏幕上摸索着，在联系人那一栏点开了那个叫做【丰川优雨】的名字。
......................................................
经纪公司内，丰川优雨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手机和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演唱会确实结束了，虽然意外频出但结果还算可以接受。
但这并不意味着，丰川优雨的工作也同样结束了。
多亏了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架势的“若叶睦”临场发癫，现在丰川优雨除了要负责网络上的舆论公关工作之外，还要和经纪公司的上层进行必要的沟通。
“没错，今天的表演是我和祥子临时决定的，我们认为这样具有张力的表现方式，更能体现出死亡（Mortis）这个主题，而Mortis的表现也没有让我们失望，成功地调动起了观众的情绪。”
一手抓着桌上的座机，这是经纪公司的内部电话，线路直通楼上某些更加高级的办公室。
“我记得Ave Mujica刚刚成立的时候，公司就给了乐队相当高的独立性和自主权对吧，既然现在从观众反应来看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结果，我认为没有必要抓着一些细枝末节不放，您觉得呢？”
“如果祥子还没有去休息，一定也不希望乐队和公司因为这样一点点小事起争执，您说对吧，社长。”
虽说电话那头的人理论上是自己的上级，甚至从程序上，还拥有以公司方面介入干涉，强行解散Ave Mujica的权力，但丰川优雨的语气却称不上多么恭敬，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礼貌。
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有这样的魄力，自己在某些意义上反而还能更轻松一些。
“当然，我也深知这次的任性给幕后的工作人员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我和祥子之后会注意收敛的......就将我这个月的工资以及这场演唱会收益中属于我的那一份作为表彰工作人员们今夜出色表现的谢礼如何。”
“不过以我手头上的工作，估计是没时间亲自去忙活这些事了，就劳烦您替我代劳了......嗯，就这样，祝您好梦。”
【啪——】地一声盖上话筒，刚刚将相当一部分收益许出去的丰川优雨脸上丝毫不见心疼，无缝衔接一般按下了手机上的接听键，铃声都已经响了快半分钟了。
“对，继续把舆论往有利的方向上引导，记住，这不是什么演出事故，而是Ave Mujica狂放风格的表现形式之一......”
办公桌旁，八幡海铃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丰川优雨与各方联络的电话声不断钻进她的耳朵里，此起彼伏。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似乎是有人不厌其烦地给自己发送着消息，但八幡海铃现在根本没有打开查看的想法。
现在办公室内只有她和丰川优雨，但对方看上去丝毫没有与自己搭话的意思，更别说让自己帮忙处理一些工作了。
看着丰川优雨忙碌的身影，八幡海铃欲言又止，但每一次嘴唇翕动，都说不出什么话。
最终，还是只能化作一次次沉默。
在她眼中，丰川优雨这种一个人陷入忙碌而选择将她无视的姿态，毫无疑问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
能力......
【这次意外如果不是优雨的态度问题，难不成其实是你的能力问题吗？】
丰川祥子的指责，直到此刻也依旧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八幡海铃第一次在能力上内人质疑。
听着丰川优雨打电话的声音，八幡海铃垂下头仿佛秘书一般在办工桌旁站着，既不离开也不在沙发上坐下，思绪已经下意识回到了从前。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着自夸的嫌疑，但在八幡海铃的眼中，自己其实具备着相当程度的才能。
或许并非独一无二，但也足够出类拔萃。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无论是学习还是兴趣她都能游刃有余地掌握。
也因为这份出色，她开始被信任、被依赖，被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
由她带领的小组活动，总是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而八幡海铃自己，也逐渐喜欢上了这种帮助他人......或者说领导他人的感觉。
只要听从有能之人的指挥，她曾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这不是支配，而是责任和爱。
虽说也会有人对她的指挥抱有怨言，但当最后的结果摆在所有人面前时，所有的质疑和抱怨都会烟消云散。
直到她因为这份出色的才能，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叛。
八幡海铃还记得，那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支乐队。
刚开始的发展相当顺利，自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队长，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对每个人都进行了详尽的规划，所有人的进步都很快，甚至有资格去参加有星探在场的试镜。
“大家再坚持一下，今天还要再加练三个小时，回家以后也不要懈怠，把我新找来的曲谱也熟悉熟悉......”
追在每个队员后面鞭策时所说的话语，依旧清晰可闻，八幡海铃甚至还记得当时自己脸上的笑容。
她当然能察觉到，当时的队友脸上已经带上了些许的不悦与勉强，就像她曾经无数次遭受到的质疑一样。
但当时的八幡海铃，并没有太在意。
这些质疑，她早就已经司空见惯，只要能让乐队通过试镜成功出道，当成功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那些不悦自然会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烟消云散。
成功会让质疑声闭嘴，这是八幡海铃在此之前就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她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毕竟，她早就已经达到了出道的水准要求，而且自己这张脸也还算漂亮，只要有心，找一个不错的乐队并不困难。
但是，自己既然享受着领导其他人的感觉，至少也要履行好其附带的责任。
哪怕是通过一些会让过程不那么愉快的方式，强行将那个稚嫩的乐队提升到本不属于她们的层次。
可当时八幡海铃从未想过，除了成功与失败以外，还会出现第三种结果。
试镜演出的那一天，她被背叛了，所有人串通好了一起放她鸽子。
【对不起海玲，我们不会去了，我们并不像你一样是个天生的强者，以后不会再拖累你的脚步，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勉强维持着礼貌但是相当绝情的话，粉碎了八幡海铃最后的幻想。
那天所有的聚光灯都汇聚在自己身上，但八幡海铃感觉自己站立的地方简直像个巨大的审讯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个抱着贝斯完成演奏的，她只知道......自己没有输。
哪怕仅仅只是贝斯的独奏，她的水平依旧得到了认可，好几位星探向她发出了邀请，承诺会为她找到合适的乐队，却被她礼貌回绝。
自己确实没输，但也仅仅只是没输罢了，被信任的人集体背叛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称之为成功。
而这种难以明确界定范围的结果，反而更让她感到煎熬。
但自那以后，她也开始了改变。
同时加入许多支乐队，以此避免再次被所有人一起背叛的风险，并且更加小心地使用自己的才能，迁就其他人的水平，不让其他人因为水平上的差距而产生自卑，进而疏远自己。
但这种行为，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对他人的不信任，认为她们无法与自己共同进步，一起分担风险。
同样的，那些才能远不如自己的人，也无法满足她内心深处的支配欲，无法完成她所提出的要求。
不信任别人的人，自然也无法得到别人的信任。
因此哪怕加入了三十多个乐队，八幡海铃也从未真正融入过其中的任何一支，始终作为一个局外人。
直到这个名为Ave Mujica的乐队出现。
毫无疑问，这个乐队有着各种各样的瑕疵......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缺陷，每个成员各有各的任性。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下于自己的才能，不会因才能上的差距而产生自卑和疏远。
在八幡海铃看来，这是产生信任的基础，能够和自己一起走上商业舞台，获得更大的成就。
在这里，自己无需为了配合别人的步调而刻意压抑自己的才能，也无需收束自己想要指挥别人的欲望。
所以，至少在八幡海铃心里，她确实希望Ave Mujica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愿意主动给予自己信任的丰川优雨。
她能看出来，丰川优雨和丰川祥子对于乐队主导权的争夺，但她并不在乎这个。
曾经那次难以忘怀的背叛，早就让她彻底放弃了掌控一个乐队明面上的领导权。
她所追求的，是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成为类似于权臣一般的存在，作为乐队实际运行上的掌控着，将自己的控制渗透到乐队的任何一个细枝末节之中。
这样，这个乐队就离不开自己了，自然也不会再被背叛。
但与之相对的，这需要能够在各方各面都得心应手的能力。
而今天，自己的能力被当众质疑了。
不仅丰川祥子将一部分责任归咎于她，就连一直信任着自己的丰川优雨，似乎也对她能否胜任更多的工作而产生了怀疑。
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从优雨先生那里得到的信任，也会会离自己而去的。
是的，如果硬要让八幡海铃在丰川祥子和丰川优雨之间选一个人站队的话，她会选择后者。
前者有若叶睦这个半身，有三角初音这个死忠，就连祐天寺若麦的合同也在她手上。
而丰川优雨......至少在现阶段，八幡海铃认为对方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但现在，这份建立在能力上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
看着丰川优雨忙碌的身影，八幡海铃邀了咬嘴唇，翡翠一般碧绿色的双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必须展示自己在能力上的可靠，将这份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延续下去，并且向其他方面延伸。
从能力，到情谊，最后变成一种单纯的习惯......这样就不会被背叛了。
这，才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无论以何种形式，付出何等代价，我都要......
“优雨先生......”
终于鼓起勇气，趁着丰川优雨挂掉一个电话，暂时没有工作需要处理的间隙，八幡海铃认真地开口。
“Timoris，帮我从这本通讯录里找到一位合格的心理医生，预约明天的心理辅导。”
听到八幡海铃呼唤自己的名字，丰川优雨心头一动，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在旁边站了老半天，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丰川优雨当然知道八幡海铃站在自己身边沉默不语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信任她的能力，产生了一种不被信任的恐慌。
毕竟，自己刻意忽略她的存在，重新使用Timoris这个略显生疏的代号称呼她，就是为了营造这种感觉。
因为工作失误，所以对能力产生了怀疑，不再信任她的办事水平。
这份患得患失的不安，正是丰川优雨想要达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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