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铃风
鼓声逐渐快到极致，快到人耳只能听出是一连串高频的声响，而不能将每一声鼓点区分开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
高频的鼓点汇聚到一处。
咚！
切入一声巨响。
黯淡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的场景，这是一家地下酒吧，北欧中古风格的装修，
站在门口看，贴着一旁的墙壁摆放着整整一排的橡木桶，每个橡木桶都标记着不同品类啤酒的名字，中间不算大的大厅摆放着几张便宜树脂包裹的圆形木桌，椅子也用的是橡木桶造型的板凳。
橡木桶的一旁就是吧台，后面琳琅满目的酒架子摆满了各种基酒和利口酒。
在酒吧最深处，是一个几盏聚光灯照亮的角落，鼓手坐在垃圾堆一般的架子鼓后面，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在酒吧门口的话，是看不清她的脸的，还需要继续往里面走。
坐在架子鼓后面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敲击，走近看的话，可以看见她被汗水浸湿的衣裳，贴着脸颊的紫色短发，还有专心致志盯着自乐谱的大眼睛。
鼓面上打出的双击宛若野兽的咆哮，四肢轮流控制着节奏和速度，全身的肌肉都参与到演奏之中，动作迅速，体力持久，汗水四溅，汗珠沿着脸颊滑下，从下巴的位置滴落，滴在鼓面上，被振动的鼓面撞击得粉碎。
随着她的表演，整套架子鼓都一齐振动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乐谱上的内容早就演奏完了，打鼓人脱离了乐谱，在一间无人光顾的酒吧开始自己的即兴表演。
汗水将她自傲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但她自己却无暇自赏。
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的鼓手闭上眼睛，手中的鼓棒在镲片与鼓面之间翻飞，右脚飞快地踩着低音鼓的脚踏板，速度快到在昏暗的灯光下肉眼只能看到一片残影。四肢控制着鼓和镲片，头部上下摆动，紫色的头发仿佛被灯光蒙上了一层薄纱。
左右手打出基本的节奏，随后加入一种花样，过一会再加入另一种，接着是第三种，第四种......她一再创造着，叠加着，各种花样打法频频出现——表演已经到了入魔的境界，汗水飞舞，血肉模糊的手一边被鼓棒擦破，又再生，鼓皮上跳动着飞溅的汗水和血水，在振动下呈现出奇异的波浪形状。
过于卖力且狂热的演奏让她的脚鼓滑脱了，接着，乐谱从乐谱架上掉下去，踩镲也摇晃起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一只手扶住了镲片。
“放慢一点，单击。”
祥子淡淡地说。
喵梦抬起眼珠子瞥了祥子一眼，继续低下头，放慢了速度，减弱力量，让踩镲空闲了一会，慢慢地趋向平静......
“加快。”
祥子抬起手，缓缓往上抬。
喵梦点点头，逐渐加快节奏，左、右、左、右......继续加速，左......右......左......
“再快。”
祥子的手继续向上抬，平稳的语气中蕴含着火山一般的能量，好像面临赛点的教练，她继续将手往上抬，督促着喵梦将速度提升上去。
BPM从220，一直到330，然后继续往上，达到了400，每一声单独的鼓声都不再能靠耳朵分辨，它们重叠在一起，化作持续的炮火声，410，420，直到430......
“继续，继续，你还可以继续。”
祥子还没有满足。
喵梦的速度越来越快，增大了每一次击鼓的力度，滚奏阵阵袭来，在小小的，无人的酒吧里回荡。
435......440......443......
速度还在攀升，加快，最后达到了——惊人的450BPM。
“对，就是这样！”
祥子一拍手，仿佛宣告了最后的到来。
喵梦先是击打小军鼓，然后是桶鼓，接着是低音鼓和踩镲，每一次击打都是一声响亮的炮响，整套乐器都被她逼迫到了极致，人、乐器、鼓棒、表情、浸透的汗水与血水，发狠的双眼都仿佛要爆裂了一般。
祥子在所有的乐器达到惊人的共鸣那一刻，握住了拳头。
喵梦对着低音镲敲下最后一击，轰鸣声最后一次响起。
镲——！
“我去你的！”
喵梦转手把鼓棒丢向祥子，被祥子一个偏头躲过。
她气喘吁吁地趴在军鼓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他喵的真会使唤人......”
“这不是可以做到吗，220BPM，刚才已经上400，不，450了。”祥子双手抱着胸，“为什么练习的时候不把这股劲用出来。”
“你先告诉我谁他喵的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喵梦恶狠狠地抬起眼，而后又撇过眼，“不对，除了老女人以外还有谁知道我在这儿，肯定是她......”
——“我人还在呢。”
吧台后，一个深蓝色头发，扎着双马尾的女人抬起脑袋，嘴巴里叼着一根烟。
“是我告诉的，又怎么样。”
喵梦对着吧台后的酒保竖起一个打上马赛克的国际标准友好手势，然后又揉揉肩膀，转过头。
“你要我使劲儿......我......”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发，“我以前都是玩爵士啊，没玩过金属......”
虽然乐谱架上摆着的是祥子给她的谱子，但刚刚喵梦即兴的部分也是爵士。
“......”祥子攥起自己的头发，靠在一旁的桌子旁，“算了，这种事也不急一时半会儿。”
“喂，我说。”
喵梦挨着军鼓架子，用手背托着下巴。
“真打算玩那么大吗，和Honeycomb签对赌协议，还贷那么多款，要是不成你这辈子就没了哦——人类社会意义上的。”
“还有你。”祥子瞥了她一眼。
“啊对，还有我。”
迷途的物语·少年心气 : 第152章 营销
“啊对，还有我。”
喵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从架子鼓后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呀~！还是自己跟自己玩舒服，就算要组队也得别人跟着我的节奏来嘛。”
祥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会改的。”喵梦摆摆手，一摇一晃地走下小舞台，往吧台的方向抬起脚，脚尖悬起还没落地的时候，她忽然侧过头，问道，“别站这里啊，来都来了，找个地方坐会儿。”
“......”
祥子摇摇头，跟在她身后，来到吧台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想喝什么吗。”酒保走到她面前，把一份菜单递给她。
“我不喝酒......”
祥子刚想推辞，喵梦翘起二郎腿，毫不客气地说。
“老女人，来杯解渴的——她的话柠檬水就行了。”
“金汤力和柠檬水，行。”酒保点点头，又白了喵梦一眼，“我才二十七岁。”
“奔三了都，还不老。”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也奔三了。”酒保轻声叹了口气，“刚过22周岁生日的祐天寺若麦小姐。”
“......什？”喵梦仿佛被雷霆砸到脑袋，整个人楞在原地，“原来已经——？！”
“昨天还是儿童节，可惜你没来，要不我送你一个宝宝套餐。”
酒保冷笑着耸耸肩，转身从酒架上面挑基酒。
“金得利，蓝宝石，植物学家，猴王，亨利，必富达？”她问道，“你只是解渴我就随便挑咯。”
“随你便。”喵梦翻了个白眼，“现在补一个宝宝套餐我也不介意。”
“你们关系还真好。”祥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感觉自己有点插入不进去。
““很好吗，我不觉得。””
喵梦和酒保同时把脑袋拧过来，异口同声地说，然后整齐划一地沉默。
““......””
“噗。”祥子在一旁捂嘴轻笑。
“一开始是她把我给送进少管所的。”喵梦语气不善地用拇指比了比酒保，“这关系能好？”
“你还得谢谢我没让你二进宫。”
“啧。”
“旧事就别整天提了，老得快。”酒保摆了两个杯子吧台上，“喏，你的金汤力。”
喵梦拿起装着鸡尾酒的杯子，叼着吸管嘶溜嘶溜地吸进嘴里，没几秒终杯子就见了底。
祥子搂过玻璃杯，没有喝。
“你太赌了，说实话。”喵梦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
“没有把握我不会去干。”祥子说，“Honeycomb原本是我家的产业，混蛋老爹死了之后才分出去，我现在重新回到他们面前，再怎么说，面子都是会给我一点的。”
“光有面子可没用。”
“我还有初华，她是内部人员。”
“兼任乐队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压力可不小。”
“我们谁的压力都不会小，我既然敢签对赌，就一定会保证这单能成。”祥子拿起柠檬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嘴唇。
她把手机拿出来，放在吧台上。
按下播放键，一段鼓声从手机里发出。
那是喵梦刚刚练习时的声音，手机的ISO挑得不高，整个画面几乎只能看见聚光灯下的架子鼓。
“感觉怎么样。”
“你不是不给我录视频吗？怎么自己还录起来了。”
之前在排练的时候喵梦想录一些幕后视频，但是被祥子以“这会破坏Ave Mujica的世界观”为理由拒绝了。
“露脸的部分处理一下就行了。”祥子说。
视频只是模糊地拍到了喵梦的侧脸，至于祥子的指导，她是全程背对镜头的，压根没有露过脸。
“世界观就是用来打破的，但不能像你那么破。”
祥子伸出食指。
“先炒热度，等到热度起来之后再由公关公司放出信息引导观众‘开盒’来炒热度，按热度从低到高，”祥子说。
“哦~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喵梦挑起嘴角。
“海铃作为长期活跃在全国各地的雇佣兵乐手在圈子内有一定知名度，但仅限于圈内还是太少了，所以她的爆料是第一个。
“你是网红，有流量基础，所以放在第二个。
“睦作为森奈森美的亲闺女放在第三个。
“初华是流量最大的那个，而且是主唱，放在第四个。”
“那你为什么是压轴？”喵梦好奇地问。
“我是个‘死人’。”祥子用手指有节奏敲着木桌，“在爆料我的资料之前，公关公司会先让‘丰川家惨案’在各大平台先发酵一段时间，等到时候我再作为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带着一大堆‘幕后故事’复活......”
灿金色的眼睛慢慢转向喵梦。
“这是已经和Honeycomb谈好的方案。”
“怪不得他们愿意和你签啊......”喵梦眉头皱了皱，“好恐怖的营销。”
“能力固然重要，但是不考虑这一层的话，只会烂在巷子里。”祥子淡淡地说，“我不会再烂在巷子里了。”
喵梦眨眨眼，瞥了一眼酒架上一个空了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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