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113章

　　他的确看过那部英剧，剧中的现代福尔摩斯推理时，脑内会出现和犯罪情形完全契合的场面，将大量信息同时输入，在大脑中不断地搜索，排查，检验，就像电脑处理信息一样迅速而准确。他会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场景中来思考罪犯可能的行动，通过强大的观察力所得到的细节，以及缜密的逻辑推理得出的线索，寻求谜题的答案。

　　这个方法在刑侦之中，叫做模拟场景还原或者侧写。

　　而实际上可以认为，他的大脑中，存在着一个构建极其精密的“思维宫殿”。

　　“难道说。”浅川陆大概懂了举这个例子的意思：“你的脑中也有一个【思维宫殿】，你是依靠这个来推理和预言的？”

　　如果有【超忆症】的话，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再加上东云家的情报网络，可以给她储存大量的信息……

　　在这种程度下做出的预言，成功率一定很高。

　　“准确的来说……我的应该叫做【停尸间】。”

　　“啊？”

　　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

　　而末月却满不在乎的说：“我的脑子里，就像是一个超级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太平间，四周都是一个个格子，每当我有什么问题，就会拉开其中一个格子，里面躺着我的一具尸体，然后我问她问题，她就会闭着眼回答我，之后我再把她塞回去。”

　　很形象的形容，浅川陆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漫步在那个森寒的格子世界之中。

　　他突然想通了什么：

　　“也就是说……你每死一次，就会复制一遍记忆。”

　　星羽在背后瞪大了眼睛，似乎她没想到浅川陆是怎么猜到这个结论的。

　　而末月微微笑了：“是的。我的【死而复生】会重新构筑一遍脑细胞，期间，我的所有记忆都会被复制一遍，但不会覆盖掉之前的内容，而是双倍塞进我脑子里。如果我十八岁死的，就会得到1-18岁的记忆，二十一岁死的，就会得到1-21岁的记忆。”

　　……而那个无穷无尽的【停尸间】，拥有这样能力的她，究竟死过了多少次？

　　“已经记不清了。”

　　又一次展现出如同神迹的预言，末月竟提前回答了浅川陆想问的问题。

　　“这就是你超忆症的真相。”

　　“是的，不断复制的记忆，会导致记忆的每个细节都会加深，我记得我曾经看过的每一本书，甚至是哪一页上有哪些字，都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每一部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还有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那一天的天气，路过的人们，还有所有人的对话。”

　　她就像是一个录像机，忠实拍摄下每一天的经历，并封存进大脑里。

　　而这种能力，导致她的学识的广度和深度，思考的能力和方式，都与常人产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此刻，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真的带上了几分神性。

　　利用星见小羽的帮助和东云家的【全视之眼】，她能对任何想调查的事务了如指掌。

　　而自己的【超忆症】，让她拥有了如同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可以飞速处理信息和情报。

　　在两者结合之下，就能得出准确率极高的预言。

　　这并不是全知全能，只是神乎其技的推理而已，她也会出错，她也会看不清真相。

　　所以有时候，“那双眼睛”会失灵，这就是东云末月超能力的真相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确是侦探，又并非侦探。

　　“可是……这和副作用有什么关系？”

　　“大脑是没有办法承担那么多记忆的。”

　　星羽在背后帮她按摩着太阳穴，末月则用指甲挑开了药瓶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药片：

　　“这就是……【遗忘药】了。”

　　原来如此——！

　　浅川陆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曾经东云末月就是用这个，下毒给谋害她母亲的几个仇人。

　　只要吃掉一定剂量，就会让人变成健忘症，甚至老年痴呆，逐渐忘掉过去的事情，生活难以自理。

　　是非常可怕的毒药。

　　没想到这么危险的东西，她居然随时带在身上，而且当做零食一样吃！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怕的毒药，你们可千万别当成糖果吃掉……”

　　末月将药片抛起，用舌头接住，再咽下去：“对我来说，是救命的良药。”

　　看她的动作，已经是很熟练了，恐怕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被迫离不开这样的药物了吧。

　　“几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记忆一下冲进脑海里，是没有办法轻易承受的，大脑无法承载，我只能用这种药物将不重要的部分强行忘却，只保留必要的东西，不这样的话，我就会头疼欲裂，甚至昏厥。这就是【死而复生】的副作用。”

　　她平静的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从这个方面来看，它的确是止痛药没错。”

件之春 : 件之春 AFTER3

　　“我大概明白了。”

　　总结看来，东云末月的超能力并不是看到过去与未来的【轮回眼】，而是在她的大脑里，准确来说，是在身体里。

　　她可以【死而复生】，就算刚刚那样被砍掉四肢，头颅落地，也能毫发无损的复活。

　　用千鹤子学姐喜欢的妖怪来比喻的话，她根本不是之前认为的牛头人身的预言妖怪【件】，更像是另一种——

　　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是日本古代传说中的一个人物，她吃了妖怪【人鱼】的肉，最后活到了八百岁，脸上还依然保持青春美丽的模样。

　　日本的【人鱼】和其他国家的传说故事是不同的，一般对人鱼的印象多半是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是鱼，不过在日本，只拥有人头或鬼头的鱼也被称为人鱼，古代将人鱼现身视为吉兆，人鱼肉能作为长生不老药也是很普遍的传闻了。

　　虽然八百比丘尼并不是妖怪，但她吃下的【人鱼】却是妖怪，用她来比喻东云末月的情况，可能才是比较合适。

　　因为死而复生的能力，她才有了后续的“超忆症”，也就有了“记忆停尸间”的能力，由此做出预言般的推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她不是靠眼睛作弊来推理的，而是真的是用大脑在思考的。

　　真的是很奇怪的侦探，无法简单一语蔽之。

　　“但，我还是有一点没想通。”

　　浅川陆问道：“既然你根本是死不了的……那为什么去年的圣诞节，你会害怕自己被刺杀呢？”

　　他顺势想起来这件事情，既然东云末月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就算伊吹莲想要毒杀她，也根本是做不到的啊。

　　甚至能想象出，刚喝下那杯【神便鬼毒】酒，她马上就能站起来的场面了，说不定恢复得比浅川陆还快呢。

　　“不是死不了就会害怕啊，虽然在这么多年的适应和进化过程中，我基本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了，但和星羽说的一样，我还是要尽量避免在人群面前暴露自己【死而复生】的能力的，就像那几个撞死我又目睹了一切的古川组黑道，都被星羽灭口了。”

　　末月说得云淡风轻，星羽也嘴抱怨道：

　　“别说得我像是什么冷血刽子手一样啦，那几个人会威胁到小姐的安全，而且他们本来也是作恶多端的坏人嘛。”

　　这下浅川陆真的认为星见小羽是能从女仆裙下拔出几十把刀的杀手了。

　　“你担心暴露复活的能力，会让人盯上你？”

　　“是的，就连那老不死，也认为我的能力是【预知未来】而已，知晓这个秘密还活着的，只有我们现在三个人而已。”

　　“不会接下来就要灭我的口吧。”

　　“这倒不会。但我怀疑，当初的伊野莲的，应该也猜到了这个真相。”

　　“什么……”

　　浅川陆难以置信的反问：“伊吹莲，之前和你有什么接触吗，怎么就能猜到了？”

　　“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天才吧，可别忘记了【神便鬼毒】那个药剂。”

　　末月刚说完，星羽就接过话，顺势说道：

　　“我们偷偷调查，发现东云家其实并未放弃那个研究计划，虽然龙宫御殿的损失让研究资料大量损毁，加上所有研究人员都已死亡，光是重建都可能需要几年时间，但根据我们发现的资料来看，其实初版【神便鬼毒】有着严重的副作用，一直没能解决。”

　　“副作用？”浅川陆疑惑：“不是超能力，只是药剂而已，也有副作用吗？”

　　“是的，毕竟是强行透支来增幅自己，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背地里严重损耗了生命力。”

　　星羽解释道：“根据数据预估，每扎一针神便鬼毒，就要大概损失相当于50年的寿命。”

　　真是可怕，药剂入体的瞬间，一大半的人生都要被剥夺走。

　　看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无论是阴阳师，是超能力者，甚至是疯狂科学家，要拥有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

　　“所以，当时伊吹莲扎了两针，也就是说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他在变身结束以后，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啊，恐怕他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吧，只是想在生命最后验证自己的研究成果。”

　　末月冷漠的说着，毫无感情：“是个蠢货罢了，我可不会把自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但不好意思说，其实浅川陆有些共鸣，如果有那么一瞬能有几近于“道”的力量，他估计也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吧。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了梦想燃尽生命，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只不过他与伊吹莲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会把这个梦想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之上，更不会做那些毁灭人性的人体实验。

　　这是本质的区别。

　　“所以，那个科学家，应该是盯上了小姐的【死而复生】能力，想以此来寻求改进药剂的机会。”

　　星羽说着说着也是一脸鄙夷，小声嘟囔着要是早知道我就先干掉他了之类的话。

　　浅川陆想起来了，确实，当时的伊吹莲说过，要拿东云末月当做实验对象。

　　他当时还以为是依靠预言的能力来研究，没想到居然和“复活”有关，如果能去掉药剂的透支副作用，那的确要接近完美了。

　　“老不死投了近万亿的资金丢给那个龙宫御殿，肯定不是想让自己变成短命的超人，就算是变成超人，他也要变成长命的超人，他年纪已经大了，最害怕的就是死亡，死了以后，他的地位和财富都将化作粪土，所以他不顾一切的要避免这件事发生。”

　　末月一语中的。

　　她的父亲，东云宏介所追求的并不是变成大妖的【神便鬼毒】，而是【长生不老药】，也就是相当于【人鱼肉】的存在。

　　所以，东云末月在群狼窥伺的情况下，必须尽一切可能隐藏自己真正的能力，不被察觉。

　　如果在那个圣诞聚会上，末月真的被毒酒杀死，又在这么多视线下完成了复活的奇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她是不是东云家的大小姐，一定都会被抓去研究。

　　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刺杀】。

　　“所以，你救了我呢。”

　　末月的手指抵着脸颊，笑得很美：“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

件之春 : 件之春 AFTER4

　　“奖励就不必了。”浅川陆平静的说：“那起事件，我已经得到了委托报酬。”

　　只要别灭我口就行……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多看了星羽几眼。

　　那个金发的少女，穿着成熟的西装套裙，却还是洋溢着青春稚嫩的脸庞，仔细一看完全不逊色于那位侦探小姐。

　　尤其是湛蓝的眼眸还有高挺的鼻梁，有些混血的面容，更加让这张脸显得更加精致。

　　但浅川陆的观察重点不在这里。

　　……没有锻炼的痕迹，不像雾雨葵那个监察部干员，那个女人则有着剑刃奏鸣的气场，凌冽的眼神和气势。

　　与其说是武道家，不如说是剑道家，但从那个空想之刀的技法来看，层次还不低。

　　而星羽身上，就只有同龄少女的青涩而已，笑容也很甜美，时常还感觉呆呆的，感觉不出她的力量在什么地方。

　　难道说她也有【超能力】？

　　既然是东云末月的贴身女仆，应该也有一定的战斗力吧，可是她的能力会是什么方面的，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浅川陆这才意识到，他对于星见小羽这个人知之甚少。

　　虽然在这里共事了一年，但这个“同事关系”几乎等于不存在，因为他们的上班时间刚好都是错开的，星羽负责的是工作日，而浅川陆周末才到这里来，两人有时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一面，除非是星羽偶尔来找小姐，或者像今天这样浅川陆放学了来。

　　总之，相遇的情况少之又少。

　　她平时有在上学吗，在哪所学校？完全不知道，也没见过她穿制服的样子。

　　浅川陆感觉，以后要多多注意这个女仆了，正好他现在放学了也没事去做，不如多来事务所看看……

　　“对了，说到报酬的事情。”

　　他说了自己收到雾雨葵打款的事情，今天放学过来，也是因为这件正事，被那件事突然打断了才忘记了：

　　“我把这笔钱转给事务所的账户？还是怎么样处理？”

　　“为什么要转给事务所？”

　　末月歪了歪头，她的动作看不出可爱的感觉，反而僵硬得有点像僵尸，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没把头部安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