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228章

　　可下一秒，浅川陆手里的身体却突然化作一滩水，并非被破坏后的血液，而是流淌的清水，从指尖夹缝中无声无息滑走。

　　……什么？

　　乍一回头看，才发现风祭昭久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后方，又由水组合成了新的身体，还整了整衣领。

　　难道是类似于星羽的那种，控水的法术能力？可全身上下都变成水，还是第一次见到。

　　浅川陆疑惑的回望过去，风祭昭久只是微笑：

　　“现实中的我，已经把【神主】之位传给千鹤子了吧。但在这里的我不同，可以是法力完全的全盛姿态。”

　　他缓缓揭下左眼上的黑色眼罩，只见那个狰狞扭曲的空洞里，赫然呈现出了青色的莫名瞳孔！

　　正在发着亮光——

　　“而且，这个不可思议的【封闭空间】，正好也满足【神降】的条件啊。”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做这次尝试。来吧，雨女。”

　　风祭昭久的身体被雨女掌控，主动将式神引入体内，霎时天地晦暗，绵绵细雨化作万千银针倾泻。

　　雨点猛地坠落下来，如同千钧压力覆盖在他的身上，突然间丧失了方向，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能见度几乎为零。

　　暴雨的鸣响，完全不是普通的妖怪能够做到的……这是来自于风祭昭久的神降之力。

　　或许曾被他的女儿遮蔽光彩，但很多人忘了这位，也是把风祭家传承下来的传奇阴阳师。

　　雨女，行走的一种恶灵。

　　鸟山石燕《画图百鬼夜行》中记载“雨女”，描绘在雨中浮现巨大的女性形象做呼唤状。

　　解说文中写道：“也有可能是巫山神女在早上会变成云，傍晚时分变成雨，就会有雨女这种类似的说法。”

　　没想到这也是风祭昭久所掌握的式神。

　　但浅川陆面对暴雨盖身，不退反进，云手画出的圆弧竟将雨幕牵引成漩涡。

　　这周身的水流，竟被他缓缓汇聚成一枚圆球。

　　一滴穿透罡气的雨珠擦过脸颊时，忽然旋身踢出“浪卷金山”，腿风激荡的真空将水球踢出，带将雨帘劈出三丈缺口。

　　“破！”

　　重重踏在巽位，地砖应声碎裂。

　　风祭昭久眉毛一皱，眼中青光黯淡几分，雨幕深处传来女子幽咽。

　　浅川陆瞳孔收缩，方才震脚瞬间捕捉到的波动——坎位！

　　双掌拍地借力腾空，冲拳穿透雨幕直击虚空。

　　拳锋触及的雨珠突然凝聚形，琉璃碎裂声中美艳女子虚影消散。

　　风祭昭久微微倾斜头颅，仿佛自身也被打了一拳：“好小子……没有灵感却能触及灵体，我还是见识太浅了啊。“

　　话音未落，十二道黑影自四面八方袭来。

　　飞头蛮的长发如蛛网罩下，每个头颅都带着诡异狰狞的面容。

　　飞头蛮，传说中的长颈妖怪，或称为“辘轳首”，最早起源于干宝的《搜神记》。

　　见载于《百鬼夜行》，其实是人，可是由于被妖怪附身，头在睡觉时会飞离身体，到处吓人为乐，而附身的妖怪名叫“枭号”，是一种鸟的灵魂，一般会附在喜欢杀虏鸟兽、吃鸟兽的人身上，被他附身的人在7天内会变成枯骨。

　　风祭昭久手段颇多，竟短时间内呼唤出第二个式神出来，要不是浅川陆被学姐补习过，还真认不出那么多妖怪。

　　浅川陆闭目垂手，耳廓微微颤动——

　　叮！

　　标指穿透幻影，找出真身一具，头颅应声而碎。

　　漫天飞头发出尖啸，少年顺势使出八极拳“迎门三不顾”，一个个闪身接近，分别击碎，肘击膝撞间妖气尽散。

　　风祭昭久并无惊慌，抚掌轻笑：

　　“那就试试……【火之车】吧。”

　　鸟山石燕《画图百鬼夜行·中篇·阳》中记载，【火车】就是运送罪人去地狱的所谓“火之车”。

　　如果人生前做了很多坏事，罪不可赦的话，死时火车就会去迎接他，并将他的尸身撕裂后悬挂在树枝或石头等物上。

　　据说火车一旦开始作怪，会在葬礼时风雨大作，它则推开棺材，将尸体夺走。

　　外形为缠绕火焰的猫妖，一手将尸体带至地狱，因其外形，有时又被称做猫车。

　　风祭昭久的左眼中，突然转换成了赤红的焰色。

　　“第二次，神降。”

　　…

　　如浅川陆所知晓的那样，风祭家成为阴阳师的资格需要通过献祭获得，就像千鹤子失去了半身获得了强大的天赋和灵力。

　　这虽然残忍，但为了继承家族的意志，都是自愿进行的。

　　风祭昭久和千鹤子一样，在幼年时期便已失去左眼，这在当时，已经是足以让人惊叹的“牺牲”。

　　或许没有他女儿那样卓绝的资质，但昭久的长处却截然不同。

　　他从小以来就能比别人更能观察到妖怪的感知，在山野中奔走，还寻访本岛周游，与各地妖怪的不断的沟通和交流。

　　比起阴阳师，更像是个旅人，走到哪里，就解决当地的困难，换取食物和旅资。

　　因此有人说，风祭昭久这么多年来，所契约的妖怪可能已经达到了别人无法想象的数字，他的“朋友”比任何人想象都多。

　　寻常阴阳师或许只会契约一两个趁手的式神，比如千鹤子的“山童”和“阿菊”、“唐伞”，都是功能性的居多。

　　但风祭昭久这个主攻式神的阴阳师，谁也想不到他下一步会掏出怎样的妖怪出来。

　　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根本无法防备。

　　尤其是现在是准许【神降】的空间……当初的他，或许就是用这样的力量，贯穿了八岐试炼的所有关卡的吧。

　　当世唯一一个，能够切换不同神降姿态，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的阴阳师。

　　这里的风祭昭久，可能才是最强大难缠的对手，比起神明也不逞多让。

八岐之秋 : 第十八章 破妖

　　此时的浅川陆，还不知道那些信息。

　　他只觉得脚下滚烫，地板缝隙突然喷出幽蓝火焰，从中八道火墙组成某种玄妙的阵法，包围了他。

　　……火之车。

　　浅川陆早就取得了“水火不侵”的身体，能够自如控制身体温度，即使面对雪女的冰冻也能抵抗。

　　可现在却依然感觉滚烫刺骨，难以落脚，看来这幽蓝火焰并不是寻常火焰……或许是来自地狱的焚烧。

　　刚刚落下的雨水，竟已被全部蒸发，升腾成一阵一阵雾气，把周围渲染成了可怖的光景。

　　“岳父还真是对女婿下死手啊……”

　　“哈哈哈，反正这只是虚想空间，伤害又不会带到外界去。”

　　风祭昭久的笑声从火墙外传来，似乎玩得开心，以为胜券在握。

　　浅川陆顺势意识到，这个火焰可能还不是最大的威胁，对方作为资深的阴阳师必定精通阵法，这个阵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能让其结成，不然一切就晚了……！

　　裤腿下摆已然焦卷，却见他突然贴地翻滚，忍着灼烧之痛，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火墙间隙。

　　“如此毅力……”

　　风祭昭久一惊，正要变阵，少年染火的拳头已到面前。

　　“得罪了！“

　　那速度超越了结印的极限，八极拳“猛虎硬爬山”轰在膻中穴，风祭昭久不由得暴退七步，背后朱红鸟居虚影轰然倒塌。

　　浅川陆皱起眉头——拳感空虚，似打在棉絮之上。

　　原来阴阳师体系也是基于“信仰”的基础上，成为神主以后，就可获得风祭家代代相传的主位资格，调用风神的信力。

　　就像至上真神那样，只不过没有那样庞大的信徒团体，被浅川陆一拳轰碎后，鸟居的虚影便已彻底消失。

　　一拳击溃，当真是非同凡响，风祭昭久知道，若不是好险挡住，自己必定会命丧于那一拳。

　　“……果然，还是要认真起来啊。”

　　风祭昭久脸上再无嬉笑，嗓音低沉，残影消散，真身出现在半空。

　　他褪去上半身衣物，瘦削的身体上却肌肉凝实，没有看上去那么虚弱，最显眼的当属皮肤上那些金黄色的纹路。

　　此刻与他的瞳孔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比先前更甚：

　　“尝尝我最强的式神吧——【雷兽】！“

　　雷纹的刺青在皮肤上游走，顿时化作一团电光。

　　雷兽，日本传说中随着闪电出现的妖怪，是在闪电时掉落的幻兽的统称。

　　雷兽是雷神的宠物，雷兽会与雷神与风神一同出来，负责降风降雨，这也是风祭家的传承之一，所走的不同分支。

　　“陆君，看过《平家物语》吗？相传里面被源赖政所杀死的妖怪鵺就是雷兽，这么一看来，就像是命运所驱啊。”

　　天空中的风祭昭久，此刻威严如神明，头发接连竖起，被金光闪闪的雷鸣覆盖，整个人托举着风雨雷电。

　　浅川陆猜测，这或许和千鹤子学姐当时被“风神”附体的状态差不多，都是某种神明级别的契约。

　　在这庞大的阴云之下，根本躲无可躲——

　　穹顶黑云翻涌，青白雷光化作獠牙巨兽扑下。

　　“来的好！”

　　浅川陆于是扎马沉腰，竟不闪不避任雷霆贯体。

　　轰然一声，被数十道雷光彻底淹没，高压的电流会瞬间把人变成焦炭，几乎不可能有人从中生还下来。

　　然而风祭昭久脸色一变，在那刺眼的光芒之中，阴阳眼得以窥见，少年周身电蛇游走，脸无惧色，心性坚韧。

　　“散！”

　　随着他一声大吼，双手摊开，积蓄的雷光从足底导入大地，方圆十丈地砖尽成齑粉。

　　出来的浅川陆口鼻溢血，身上几乎不剩完好的皮肤，衣服也燃烧殆尽。

　　……可这些，对他来说，只是“皮肉伤”罢了。

　　眼中燃着不灭的战意：“不错啊……该我了。”

　　踏步间雷音炸响，此刻的浅川陆不知为何，速度竟比之前还要快了几分，就像是没有受伤那样。

　　如疾电闪过，疯狂折跃，一瞬就到了对手面前，风祭昭久还表情呆滞中，那个拳头就到了胸前。

　　于半寸骤停，完美控制。

　　风祭昭久的唇角溢出血丝，即使是威势和无形波动，也给了他足够的重伤。若是真打中了这一拳，或许没有再说话的机会。

　　可他脸上却笑意更盛：“好个【雷殛淬体】，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居然是真的，你胆子可真大啊。可惜在虚想空间里的锻体也没有效果，等你出去以后再来找我吧，我们再演示一次。难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个办法，都是你计划好的？”

　　“不知道。”

　　浅川陆摇了摇头，他默默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已有明悟：“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选择走了自己的“武道”，那么外物再怎么样都是杂质。

　　他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行了。

　　“受教了。”

　　“不，是我该多谢你才对。”风祭昭久笑道：“如果不是你参与了试炼，我在现实中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爽一把。”

　　【雷兽】的神降附体，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昙花一现。

　　然而，浅川陆却好像还未尽兴：“不过，您似乎还有其他式神吧，不都拿出来试试吗？”

　　他好像越过风祭昭久的身体，看到了阴阳师背后站着的黑压压一片虚影。

　　风祭昭久愕然，被这少年熊熊燃烧的眼神吓了一跳……不愧是天生战狂。

　　他也感觉到，背后的式神们也都被其吓住，畏畏缩缩的后退了一些……

　　“雷兽都拿你没办法的话，其他式神拿出来也是徒劳，已经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