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38章

　　但所有人的脸色都唰白，眼神里压抑着恐惧和惊慌，比起能够理解的“意外”，这诡异的“谋杀”更加令人恐惧。

　　面对的是实际存在的威胁，而且威胁本身还无法理解。

　　“那……到底是怎么……”

　　——大概是【超凡力量】。

　　浅川陆很想这么回答。

　　他昨天就知道了这个真相，他才是被凶手盯上的第一个目标，那样无声无息的寒冷冻结，只有【超凡力量】能做到。

　　但话到嘴边，他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就连他也是很难才相信了千鹤子学姐那套怪力乱神的世界观，正常人听到这些东西只会认为是胡扯，估计要花很大一番功夫才能取信，而且说这种鬼神之谈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

　　犹豫过后，浅川陆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毕竟平田浩介的牺牲就是因为隐瞒和信息不共通，为了不栽倒在同一个错误上。

　　“是——”

　　“是雪女吧。”然而，他才刚刚开口，就有人抢先说道。

　　开口的人居然是高木一郎。

　　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叔，此刻用沙哑的声音说话，在屋子里仿佛就像是在锯木头一样：

　　“所谓的雪女，就是妖怪的一种啊。”其实没有人发问，他却好像自顾自的解释着一样：“‘雪女出，早归家’你们都应该听过这个俗语吧，那是擅长制造冰雪的妖怪，在深山中居住，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丽外表，会把人冰冻起来，取走其灵魂食用。”

　　“您是说——”

　　松山老师突然激动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拍着大腿就要站起来。

　　但那瞬间，却又欲言又止，面露惊恐。

　　浅川陆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昨天的那件事情……

　　他、松山老师、浩吉三个人出去探路，却无意中在雪中目睹了那纤细缥缈的身影，那个雪中起舞的白发少女。

　　轻盈优雅的姿态，晦涩难懂的歌谣，空洞虚无的眼神，就像是不存在之物，虚幻却又美丽。

　　——原来如此，那就是【雪女】吗？

　　高木一郎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

　“在我老家山形县有一个传说：一个风雪的夜晚，有位姑娘来到一对老夫妇的家中问路，老夫妇让她在地炉边取暖。到了夜半时，姑娘又想出门继续赶路，老爷爷担心她的安危，便抓住她的手想留住她，姑娘的手却冰冷的令老爷爷毛骨悚然。瞬间姑娘化成了雪烟，从放烟的天窗飞升出去了。”

　　这时，小宫校长仿佛想到了什么，颤颤悠悠举起手：

　　“那个，我小时候好像也听过雪女的传说，说是某个冬天，一个单身的男子把结在自家屋檐的冰柱打掉之后，到了夜里，忽然来了一个女人想求宿，并要求嫁给他。当时天很冷，男子便特地烧了一桶水，好让她浸浴。女人虽百般拒绝，仍拗不过，只好跳入热水中，结果……女人的身体在热水中消失，只剩下细长的冰柱碎片浮上来。”

　　高木一郎没有因被打断而不满，点点头：

　　“是的，这样的传说在日本到处都是，可能每个地方的版本都会有差别。雪女是山神的部下，是掌管冬天下雪的可怕妖怪，雪的生灵。最早在室町时代的《宗祇诸国物语》中有记载，以此推算，雪女这种妖怪至少存在了500年以上。她拥有强大的法力和善恶难辨、反复无常的性格，有时是温柔美貌的女性，有时也会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吹口气就能让人冻结，还会把人冻成冰雕，这都和我们的现状吻合……现在想想，我们应该是被她盯上了吧。”

　　雪女……听到这个词，众人的表情都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如果放到往常估计会满不在意的认为是玩笑，但在死了一个人的情况下，谁还能泰然处之？

　　雪女是个很出名的妖怪，至少连浅川陆也听过不少传说，对此有些了解。

　　“……比如最近发布那个小黄油，就是以【雪女】作为题材的呢，怎么会不熟悉呢？”

　　如果平田浩介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坏戳戳的暗笑，偷偷对他说这些话吧。

　　想到那张脸，浅川陆就有些黯然。

　　以前的浅川陆，估计会说雪女是由人们对“雪灾”这一天灾的恐惧具象化而来，由于古代物质紧缺，取暖防寒的工具也不足，在冬天被冻死的人太多了，所以都被按在妖怪的头上，就像雷公电母水龙王那样，灾害被上升成了神鬼。

　　或许也是为了告诫孩童在大雪天不要出门，以免遭遇不测，从母亲吓唬小孩的印象中慢慢演化成了雪女。

　　至于故事中多次提及雪女肤白貌美，经常拜访单身的年轻男性，多半是传说故事中一贯以来对艳遇的向往，就好像“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那样。

　　妖怪的来源可以是多种多样，人们的印象和口耳相传，再加上文字记载，当这种可能性重迭起来，就会凝聚出可怕的造物。

　　但现在的浅川陆，面对鬼神之谈，已经没法保持那么冷静的旁观态度了，他已经见证过妖怪的力量。

　　所以……把他们困在这座山林里，召唤出这场盛夏的不可思议暴风雪，甚至冻死了平田浩吉的凶手——

　　就是【雪女】吗？

雪女之夏 : 第十八章 诅咒与恐惧

　　“要怎么对付雪女？”浅川陆言简意赅，直切关键。

　　“我不知道。”

　　然而，高木一郎却像被问了匪夷所思的问题一样，摇头：“我只是知道一些传说而已，又不是阴阳师，怎么会对付妖怪？”

　　……好像也是。

　　高木一郎虽然代替了千鹤子学姐的“解说役”，但他只是对表层的知识了解而已，或许是成为了虔诚的信徒的缘故，所以知道很多怪力乱神的传说，但他毕竟不是学姐那样的阴阳师，不知晓如何对抗妖怪的关窍。

　　浅川陆觉得，雪女一定有致命的“弱点”，就像面对见越入道，只要喊一声“见越入道，我看穿你了！”便可破解那样。

　　“雪女，我看穿你了！”

　　他把这个称呼换成“雪女”，站起来对着四周和屋外喊了几声，但除了遭来古怪的白眼以外，什么都没发生。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好像比刚刚更大了，真糟糕。

　　他记得埋葬浩吉的时候，还能看清周围的景象，正以为雪要慢慢停了，没想到才过了一会，现在可见度越来越低了。

　　把门关上，寒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

　　浅川陆有些怀念千鹤子学姐，虽然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就会被那个小鬼得意洋洋的看着，又要装成大姐姐的样子。

　　但不得不承认，她才是解决妖怪的专家，如果她在这里，一定能很快想到脱困的方法。

　　如果是他的话，就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罢了，他有些后悔最开始见到雪女的那一面，或许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按住那家伙的头狠狠往雪地里撞，直到这风雪消散为止，只要有实体的怪物，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现在雪女似乎是察觉到了浅川陆的危险，躲在暴雪之中不肯露面，慢慢杀死他周围的其他人……

　　这倒是一筹莫展了。

　　“对了。”就在思考陷入死胡同的时候，浅川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

　　看着那个年轻的巫女小姐：“雪绘，你对雪女知道……”

　　话语说到一半停住了。

　　雪绘正捂住耳朵，瑟瑟发抖的蜷缩身体，躲在房间的角落，火炉的旁边。

　　“我不要听……不要听……”

　　她口中是自言自语的低语，眼睛也闭上。

　　一直以来雪绘表现得相当冷静，哪怕是被困，食物紧缺乃至有人死亡的时候，也只是还好，没有特别恐惧和害怕，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同龄人的心理强度，有时甚至让人忘记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此刻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浅川陆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摊手表示自己没做什么。

　　不要听？听什么？

　　“……妖怪，我不能听妖怪的事情，不要让我知道那些，我会被诅咒的……”

　　疑问瞬间得到了解答，雪绘还在疯狂的摇头。

　　原来是这样，浅川陆想起雪绘说过，她虽然是神社的巫女，但却被千鹤子的父亲，也就是神主大人否定了阴阳师的传承，只是因为没有家族的血脉，不被允许知晓妖怪、式神、阴阳术的知识，就连相关的书籍都不能碰。

　　没想到这个规矩居然如此深入这女孩的内心，以至于造成了PTSD般的恐惧。

　　“没事的，我们不说了。”浅川陆给高木一郎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在女孩面前提起雪女的故事。

　　小宫校长也走过去，拍着背安抚那个颤抖的女孩，这才让她慢慢恢复了平静。

　　雪绘的马尾几乎都散乱了，披散在肩上，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第一次有了她才这么小年纪的感觉。

　　她不该受这个罪的……不如说，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该沦落如此地步。

　　真遗憾，浅川陆本来还想咨询雪绘，她是千鹤子的妹妹，说不定知道如何对抗雪女的弱点，但忘记了那是最不该问的人。

　　看着屋内的沉重气氛，他决定让大家振作一下：

　　“总之，我们先吃个饭吧。”

　　“……事到如今？”

　　有人诧异的回道。

　　毕竟一早上就目睹了人被活活冻死，又听闻了雪女这样可怕的敌人，在这地狱般的风雪之中，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就降临到自己头上，获救的希望还渺茫无期，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不会有什么食欲。

　　浅川陆说：“如果不进食补充热量的话，会更容易冻死的。”

　　这句话迅速让大家行动起来了。

　　心情什么的都是次要的，生存危机才是最可怕的，这么冷的天气会燃烧脂肪，比平常更容易感到饥饿。

　　生理需求是无法抗拒的。

　　但雪绘的状态还不太好，众人一致同意让她留在火炉旁取暖，没有人忍心让这里年纪最小的女孩独自承担所有的料理工作。

　　浅川陆和他们一起学着雪绘昨天那样烧水切肉，把剩下的鹿肉给一起煮成一锅，就连身价高昂的富豪高木一郎也动了尊手，想必他也意识到了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浅川陆则是继续负责一些基本的打下手工作，他自觉的没碰调味料，不想糟践食物。

　　不过，今天的鹿肉汤味道不太好。

　　或许是大家没有雪绘那么高超的料理技术，或许是沉重的心情影响了食欲，众人进食的过程中沉默寡言，什么也没说。

　　在饥饿的作用下，每一只碗还是被舔的一干二净，就连一滴汤也没有留下。

　　“明天开始，就只剩下几只兔子，不知道还能撑够几天……”

　　松山老师看着食物储备，叹了口气。

　　天渐渐黑了。

　　这座山里的时间好像真有些不对劲，流速太快了，等到吃完东西不久，居然又快天黑。

　　仔细想来，大家好像只是发现了尸体，浅川陆去埋葬，然后讨论雪女的事情，最后吃了个饭而已，按往常这个情况最多也就才中午，没想到突然又要到晚上了，随着渐渐天黑，屋内的能见度也迅速降低，逐渐看不清大家的面孔来。

　　又到了晚上，又到了凶手出动的时机，今天晚上，又有可能有人被冻死。

　　浅川陆不希望再有人减员，比起少一个人分食物，他宁愿多出去打几次猎。

　　所以他在所有人回房间之前，说了一句：

　　“松山老师，我今晚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雪女之夏 : 第十九章 今晚的目标

　　浅川陆抱着自己的被子，移动到松山老师的房间。

　　他主动提出要睡在地板上，听起来或许很冷，但实际上离下面的炉火近，说不定还要更暖一些。

　　当时他说要到松山老师的房间里睡的时候，当然，对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

　　“我有些害怕。”浅川陆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个理由：“害怕雪女。”

　　他的表现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这个理由很正当，作为老师的松山没有办法拒绝学生的请求，尤其是昨晚就有一个学生死了的情况下。

　　“好吧，那你过来睡，我会保护好你的。”

　　“雪绘，你也来我房间吧，我们一起。”于是，小宫校长也顺势提出了这个建议，两位女性也抱团取暖起来。

　　临走之前，浅川陆没忘记还有一个人：

　　“高木先生，你要一起来吗？”

　　房间虽然不算宽敞，但还是能睡下三个人的。

　　如果三个人一起，听起来就要安全得多了。

　　可没想到高木一郎拒绝了：“不要。”

　　“不用客气，高木先生。”松山老师也说道：“现在是紧急状况，大家要团结一致，我们可以交替守夜，这样就好了。”

　　“不要。”

　　谁知高木一郎态度坚决，眼见纠缠不休，竟是直接说道：“我不放心，这个箱子。”

　　他举起身边的手提箱，那东西一直没离开他的手，寸步不让，始终在视线范围内。

　　那是一千万日元，高木一郎带来的捐献金。

　　没想到他说得那么直接，一下子，松山老师和浅川陆都被呛住了，面面相觑，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