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68章

　　重新拿起了那张报纸，千鹤子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对！就该多聊聊这个！”

　　她好像对自己写的那篇报道很得意的样子，见话题又回来了，突然恢复了精神：“这次事件的起源，我想就是校医在地下室做的那些非法勾当的缘故了，一般来说，不是所有怪谈都会催生出怪异，更不要说青行灯这样的存在了，不然这个世界早乱套了。就是因为【晚上的十三级台阶】这个事件，大概是几年前有学生在校医室里无意间发现了暗门，在爬梯子的时候慌张摔落，不幸被校医发现灭口，那个同学的仇恨和不甘化作怨灵，激发了那些所有枉死的魂魄们，这些怨念形成地缚灵，造出了青行灯的妖怪。”

　　“做了那么多恶事，真希望那个校医被判死刑。”

　　浅川陆由衷的说道。

　　“青行灯确实不是好对付的存在，它不是普通的妖怪，但我还是想出办法来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嗯，你通过影响【人心】，间接消除了七大不可思议的存在。”

　　“是的，既然青行灯是个没有本相也没有实体的妖怪，它是利用怪谈来影响现实的，反过来说，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应对它。这篇报告传播出去以后，同学们会对七大不可思议有了新的认知，等到他们认为这一切都不是怪力乱神的不可思议，而是臆想出来的可笑谣言的时候，如果都能用科学的手段加以解释，无形之中就会削弱，甚至消灭青行灯的存在。”

　　千鹤子勾起嘴角：

　　“虽然你说的没错，都是谎言和骗局，但这就是所谓的【虚构推理】了。”

　　“我不反对这个做法，只要确实能消灭怪物的话……可是，这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浅川陆皱起眉头。

　　作为亲身经历者，这篇报告虽然变得有模有样的，但细看的话还是太鬼扯了，什么都能扯到“夜晚太黑了看错了”上来。

　　真就是走近科学了。

　　“当然了，你可别忘了，这篇报道上标注着谁的名字。”

　　千鹤子指着标题下面的作者一栏：“堂堂的‘诅咒之女’，曾经被认为是妖怪的推理社社长，亲自给出的解答，这所学校里还有比我更权威的专家嘛，更不要说还有现任怪谈，传奇调查员浅川同学你在，他们怎么可能不信？”

　　……看来学姐对自己的过去和解得很好，都能拿来开玩笑了，浅川陆有些放心了。

　　但他还是有一些问题：

　　“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效仿我们，也去探查这几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高中生是最闹腾最古怪的年纪，他们富有创造力的同时，什么脑残事情也都做得出来。既然这篇报告这么火爆，浅川陆觉得很有可能，有一些胆大的同学会模仿报告里的顺序，夜晚偷偷的潜入校园，把七大不可思议全部试一次。

　　报告里写的都是“人畜无害”“都是错觉”，但实际上怪谈是很危险的，如果真去探查，肯定会遇到可怕的事情。

　　他可不想把无辜的学生牵扯进去。

　　“没关系，你注意到了嘛，我故意把怪谈的触发条件更改了一下，比如第一条【厕所里的花子】：‘在洗手的时候请勿看着镜子’改成了‘不能在洗手的时候看着水龙头’，‘在上厕所的时候请勿看着天花板’改成了‘不能在上厕所的时候看着地板’，甚至是‘敲第3间厕所的门3下，询问「花子在吗？」’也改成了‘敲第2间厕所的门4下，询问「你是花子吗？」’。”

　　千鹤子指着报纸上的用词，对照着笔记本上怪谈的真正规则，错误的很明显。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算有好事者去尝试，也没法正确的触发怪谈。”

　　浅川陆瞬间明白了用意，看来学姐想得还是细致。

　　“而且再说，花子的厕所我们破坏掉了，人体模型也埋进地里，音乐教室更是整个都封锁起来，等万事屋完工以后无论是钢琴还是贝多芬都会被替换掉，两面镜子都碎了，校医室更是作为作案现场被警方封锁，器官转移后，地缚灵的怨气也会消失。”

　　千鹤子耸了耸肩，无辜的说：“都做到这个份上，应该能尽量避免效仿者了。”

青行灯之秋 : 青行灯之秋 AFTER5

　　“我明白了！”

　　浅川陆重新看了一遍那个报纸，眼睛一亮：“所以你把【晚上音乐教室的钢琴】那个案件甩锅给了水野老师，是因为水野老师正好因为教室封锁带薪休假，就算学生想找她问这件事情，也无从验证，对吧！”

　　还真是聪明啊……利用了不能说话的嫌疑人，把弹钢琴的怪谈替换成了课后练习的老师。

　　“不对哦。”千鹤子却摇了摇头：“我真的看见了练习的水野老师嘛，虽然是阿菊巡视学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你比学校的保安还称职……”

　　浅川陆有些尴尬，只能嘟囔着喝了口抹茶。

　　雪绘好像在旁边偷偷笑。

　　“不过你说的其实也没错。”千鹤子笑嘻嘻的又把剩下的一半栗金饨切开，把四分之一放进嘴里：“水野老师一般是用傍晚放学后的时间练习的，换句话说也就是社团活动时间，但怪谈其实是晚上，我只是偷换了作案时间而已。哪怕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等到音乐教室修理好，水野老师休假回来，估计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吧，也可能整个事件都没人在意了。”

　　“原来如此。”

　　浅川陆看完了报纸，确实，整篇报告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但也是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真亏你一个晚上能写出来这样的东西。”

　　“也不完全是说谎嘛。”千鹤子好像觉得很委屈一样，她撑着桌子，越过来指了指最后一行：

　　【本篇报告纯属虚构，目的是为了帮助这所学校的学生们破除迷信观念，理性看待客观现象，避免被不安和恐惧影响心理健康，与现实中存在的一切人物、事件、团体、组织均无关联，请大家当做一篇小说故事看待，谢谢。】

　　“我写了的啊，纯属虚构，要信这种东西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咯。”

　　“这是利用了高中生的叛逆心理吧。”

　　浅川陆已经搞明白了她的花招：“越是这样写，越是让人感觉你是被‘捂嘴’的了，免责声明根本没有屁用。”

　　“嘻嘻嘻。”

　　千鹤子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坐回座位上：“不过呢……我也不能确定这样能不能彻底消灭【青行灯】，估计是不行的吧，虽然我们能短暂的破除‘盲信’，把青行灯的怪谈根绝断掉，但等到这篇报道被人们彻底忘记，甚至我们毕业之后，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换了一批后，就会产生新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这样一来，青行灯又会复苏，不过那就不是我能管到的了。”

　　“妖怪是不死的……”

　　浅川陆若有所思，他曾听过这个说法，现在看来，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

　　妖怪和超能力完全不同，虽然都依托于人类而生，但一个是“外侧”一个是“内侧”。

　　不会被一时的打击而消亡，妖怪只要没被遗忘，就会不断的，不断的复苏。

　　“对了。”经过这一提醒，浅川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共七个校园怪谈，算起来，不是还差一个吗？”

　　他数了数，报纸上虽然写了七个，但最后一项“高一年级的怪力男”其实没有解决，他们都没看到怪谈的本身。

　　“那不是你的怪谈吗？”千鹤子歪了歪头。

　　“我是说，难道青行灯不会把对我的传闻，具象化成具体的怪异吗……”

　　浅川陆一开始就在想了，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最后一个关底BOSS，应该是他打他的“复制体”才对。

　　这种令人兴奋的对决，他对此期待了很久……

　　“才不会啦。”

　　千鹤子笑了，她挥挥手：“你可是活生生的人呀，对你的传闻，说到底只是谣传而已，还没法升华化。无论是时间还是历史的厚度，都不足以转化为怪谈，你才被传了几个月而已，连我被按上了那个名号一年之久，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是吗？”

　　“也就是说……如果要转化成怪谈，至少需要一定的时间积累？”

　　浅川陆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是啊，不过我觉得还是别发生那种事为好，不然你哪天毕业了，学校里突然出现怪力男的怪异，真不知道谁能处理掉了。”

　　千鹤子说着说着，沉吟片刻：“不过，上面也是我的猜测。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那就是……就算是青行灯，也无法将你复刻出来。”

　　…

　　当天晚上，浅川陆像正常一样洗漱完毕，躺床准备睡觉。

　　毕竟明天是周四，还要正常上学，高中生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得继续上课。

　　可刚闭上眼没多久，他就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整个人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

　　“是谁……！”

　　本能的警觉提示了他，有人闯入了这个房间。

　　自从经历过夏天的那场事件以后，浅川陆对睡眠中的警觉又上升了几个等级。

　　但刚看到来者是谁的时候，这份敌意就消失了：

　　“怎么是你——”

　　“嘘，小声点。”

　　千鹤子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来：“吵醒雪绘可就不好了。”

　　今天千鹤子也在他家里借住，因为庆功宴无意间开到了很晚，为方便明天上学，于是用这个借口留了下来。

　　总感觉家里越来越热闹了，虽然这样想，浅川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她们姐妹两个都住在一个房间。

　　只是没想到千鹤子居然这么深夜偷偷过来。

　　“下次再不好好敲门，我怕我一不小心把你丢出窗外去。”

　　她应该是用幽灵的穿梭直接穿墙进来的吧，浅川陆拿这家伙有些没办法，真是个胡闹的学姐。

　　“……浅川同学不会这样做的。”

　　千鹤子笑嘻嘻的，临近跟前却没有停下，而是哗的转了个身，坐在了浅川陆的怀里。

　　“你……！”浅川陆吓了一跳。

　　他惊醒以后坐在床边，而千鹤子就刚好坐在他面前的位置，背部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薄薄的睡衣，仿佛能感受到体温。

　　少女的后颈白皙纤细，黑色的短发遮不完全，两人的身高差下，仿佛能从衣领窥视整块背脊。

　　分不清是洗发水的香味还是她的体香，总感觉整个房间在迅速升温……

　　浅川陆连忙收回视线，距离太近了，他好歹也是个年纪轻轻的青少年，这样下去要起生理反应的。

　　刚想叫她离远点坐，却看到千鹤子正在拆她的手臂……

　　“……没关系吗？”

　　浅川陆的表情也冷静下来了。

　　“没事的哦，只要掌握拆卸和安装方法后，就很容易了。”她似乎在右手肩膀的连接处上按了几下，然后拧转，于是整条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反折，不断旋转，直到喀哒一声：“演示给你看看，浅川同学，免得以后不会拆。”

　　“我知道错啦……当时只是玩上头了……”浅川陆苦笑。

　　“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我觉得是时候了，让你看看真正的样子。”

　　寂静的房间里，能感受到千鹤子的呼吸紧促，看来她也很紧张。

　　按照手臂的方法，她把右腿也卸了下来，所有的假肢尽数脱落：

　　“……看吧？”

青行灯之秋 : 青行灯之秋 AFTER6

　　“不要看我的脸。”

　　千鹤子拒绝转过头来，她蜷缩在浅川陆怀里，似乎在躲避：“很丑陋……很奇怪对吧，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的。”

　　此时，少女的右腿和右手都被卸下，手臂放在床上，腿脚落在地上，只剩下字面意义上的“半截身子”。

　　原本精致可爱得像个人偶的千鹤子学姐，此刻在黑暗的房间里，像是被剪掉了手脚的布偶娃娃，瑟瑟发抖。

　　看上去是残缺的，是不平衡的，但……

　　浅川陆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止住那个发抖：

　　“我觉得很漂亮。”

　　“胡说。”

　　“是真的，我认为外表的魅力只是肤浅的层次，真正美丽的地方在于心灵。前辈你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能这么自信乐观的活着，换了我估计都做不到吧，这真的很厉害，所以我很敬佩你，不会觉得有丝毫丑陋和奇怪的地方。”

　　“……”千鹤子沉默了一会，她突然说：“浅川同学，就是一个温柔的烂好人呢。”

　　她把头靠了过来，抵住浅川陆的胸口，往后压了压。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我只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罢了。”

　　浅川陆看到，千鹤子把头仰了过来，两人就这样逆向的对视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发丝从眼角滑落，少女的脸蛋完全显露出来。

　　少年澄澈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谎言。

　　于是，她甩头回去，开始了解答：

　　“风祭的一族，是阴阳师传承的一族，但正如你所知，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我们掌握了与妖怪沟通，缔结契约和式神关系的能力，代代的神主，必将舍弃什么，作为与妖怪连结的证明……也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等等。”浅川陆皱起眉，不得不打断了她：“怎么听起来像什么诅咒一样，你们该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邪教嘛……？虽然我们祭拜的神明正统性值得怀疑，但怎么也称不上邪教呢，首先我们从不发展信徒，也不要求他人祭拜，所谓的信者也就是我们一家人而已，况且我们还会除魔卫道，保护他人，大抵算得上是很普通的阴阳师吧。”

　　千鹤子的解释令人信服。

　　但浅川陆还是对这个【代价】不太舒服，居然夺走了学姐的右手和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