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76章

鬼之冬 : 第十四章 宴会开始

　　浅川陆本来以为，所谓的宴席，应该是坐在某张大圆桌上，大家一起享用桌上的餐点。

　　这种印象应该是从国内的婚礼吃席延续下来的，他甚至好奇过自己该坐在哪一张桌子上。

　　他只是个保镖而已，不需要应酬，那么只需要放开肚子吃喝就好。

　　对这次宴席的期待，他除了早上那顿早餐以后就没吃东西，等到了现在。

　　但现实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不要说圆桌，甚至一个像样的座位都没有，就像是印象中的自助餐那样，只有一列列长桌上摆着各式餐点，客人边走边拿。

　　这样下来，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吃东西，更多是让大家一个交流的交际场合而已，浅川陆大感失望。

　　还好吃了那颗巧克力，他心想，不然站着吃东西真折磨人。

　　他们刚迈进宴会厅，就看到了里面熙熙攘攘说笑谈天的人群，每个人都穿着浅川陆这身这样的正装，香水味比食物味更浓。

　　头顶是璀璨的晶莹灯花，绚烂不可思议的构造，制造着充分的照明，让人忍不住想象掉下来会砸死多少资本家。

　　室内的温暖一下子驱散身上的寒冷，有侍应生快步走过来，手上端着两支香槟的细杯。

　　“我不用，谢谢。”

　　浅川陆摇了摇手。

　　按理说他的年龄还没到合法饮酒的时期，虽然他的身体不会那么轻易醉，但可不想因此耽误工作。

　　东云末月也没去接杯子，就连浅川陆也尝了些桌上的餐点（毕竟食材和制作水平相当不错，味道绝对是一流的），但侦探小姐什么也没吃没拿，就这样站在旁边，和平时的话痨样子完全不同，她几乎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不同于在外面看到酒天馆那诡异的气氛，室内的氛围要和谐许多，大概是因为宾客们的欢声笑语，或者也是因为背景音乐始终放着舒缓轻快的圣诞歌曲，浅川陆起初以为是哪里的音响在响，后来才看到侧面的围栏里竟然站着一群管弦乐队。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不知道是因为宾客们渐渐来齐了，还是时间到了，总之场馆尽头的“舞台”上响起一声拍掌。

　　“诸位！”

　　那是管家篠原的声音，周围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去，集中在舞台上，于是把众人的视线也引导过去。

　　那位正装的管家爷爷热情四溢，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涨红：“感谢诸位赏光莅临酒天馆，今夜的盛会是一年一度的聚首，但也是每年不同的惊喜，我很荣幸服侍了主家三十年，今天我看到了很多老面孔，也看到了很多新面孔，但无论怎么说，能接到这次宴会的邀请，想必对大家来说也是倍感荣幸的一件事情，请不必拘束，尽情为此欢呼吧！”

　　他的话里夹杂着谦逊和高傲，真是矛盾又古怪，但更古怪的是没有人质疑这一点，周围的人群都在欢呼起哄。

　　“好……！”

　　“是我们的荣幸！”

　　“感谢东云家的招待！”

　　管家篠原笑了，他反复虚压双手，掌控气氛，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那么……老夫就抛砖引玉到这里，接下来有请我们的东云大人，来为大家致辞！”

　　话音刚落，灯光再度转移，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那里有一张华贵的坐席，不如说，他是全场唯一可以坐下的人，代表着无上的特权。

　　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如豺狼，阴沉不善，皱纹遍布在脸上，狭长的眼睛里藏着可怕的光。

　　那就是东云宏介，东云家的家主，这个庞大财阀的实际掌控者。

　　也是侦探小姐的父亲。

　　浅川陆一瞬间就明白了，太符合“土皇帝”的印象了。

　　老人身上披着介于浴服与和服之间的长衫，像是羽织，但和风祭昭久那样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那个神主平常总是亲和的笑着，这家伙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脸，衣服上的也并非花纹而是东云家的家纹，身边甚至还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是的，没有丝毫夸张，就像是画像那样，那衣着暴露的年轻女性丝毫不在意其他视线，贴在老人身上娇笑献媚着。

　　“……那是。”

　　“没错吧？”

　　“真夸张……”

　　隐约听到周围人群的低语，那个女人好像是颇有名气的偶像明星，名字说出来后，浅川陆才意识到自己在电视上见过她。

　　可现在的她就被东云宏介随手推开，跪在脚边像是乞食的野狗一样，或许不只是单纯的情人而已，连人格也被磨灭了。

　　“大家……”东云宏介接过话筒，开了口。

　　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很符合面貌的印象，台下一瞬间寂静无声，全在认真听讲。

　　“年年都办，一开始我还兴致勃勃，多了也就厌烦了，但这种活动又不能不搞，因为底下的人也在明里暗里催我，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也就懒得说了，我的遗嘱明天会更改完毕，但也不会公开，按老样子，继续吧。”

　　东云宏介没有直视任何人，随手放下了话筒。

　　或许这种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讨好”的经历，他根本不需要在乎他人的脸色，也不用说什么社交辞令。

　　但无论他说了什么，话音刚落的瞬间，周围的人立刻条件反射的鼓掌起来。

　　这座宴会厅大概站了有近百人，掌声共鸣起来，几乎能把屋顶掀翻，久久不绝……

　　只有东云末月站在原地，一脸平静，什么动作也没做。

　　浅川陆动了手，只不过他是咀嚼着嘴里的牛排，刀叉和餐盘都没放下。

　　管家篠原弯腰捡起地上的话筒，热情的笑容从未脱下来过，对着鼓掌的人群说道：

　　“感谢东云大人精彩的致辞！让我们抱着感激之情，进行到下一个环节，那就是有请祝寿人依次上前，发表祝福！”

　　浅川陆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身侧的管弦乐团突然转变了曲风，从圣诞歌曲变成了生日祝福歌。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慢慢减少，舞台的侧面排起了一条长龙队列……

　　“原来是……寿宴？”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明面上是【圣诞宴会】，实际上是把自己当成【圣人】享受信徒顶礼膜拜罢了。”

　　身旁的东云末月冷笑，此刻她的毒舌更加不在乎旁人目光了：

　　“怎么样，这老头很该死吧？”

鬼之冬 : 第十五章 十九月

　　“父亲大人，我带着家人来给您祝寿了！祝您身体康健，无病无忧，永远成为我们这些子孙的指路明灯！”

　　最先上去祝寿的，似乎是东云宏介的大儿子，已经是个头顶快秃了的中年人了。

　　虽然假发粘的很好，但浅川陆还是能看出来。

　　他身边还站着妻子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子大阵仗，祝寿的排列顺序也是有着严格把关的，似乎是嫡系子女最先，按照辈分和关系远近来排序，而每个人都带着家庭和各自的子嗣前来，或许考虑到这也能成为遗产争夺中重要的筹码吧。

　　不过这个战略有没有用，可就见仁见智了，至少那个土皇帝始终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不管上来的是他的第几个子女。

　　老人阴沉着脸，眼睛都没怎么抬起来过，礼物由管家篠原指挥的仆人抬下去，都是昂贵的古董和名作，价格不菲。

　　直到祝寿人按耐不住尴尬才自觉离场。

　　或许对于东云宏介来说，这只是每年都要走一遍的固定流程，早就看腻了吧。

　　浅川陆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在看国产的豪门系列沙雕短剧一样经典。

　　在来这里之前，他和星羽有通过消息，他想知道全部的参会人员名单。

　　毕竟暗杀者或者主谋者很有可能就出自这里的人，早一点拿到信息，就能先发制人。

　　但星羽说这机密太高了，她也拿不到。

　　无奈只能退一步，浅川陆提出要参与遗产争夺的可能性人选，虽然星羽一开始百般不愿意，但为了小姐，她也豁出去了。

　　最后再反复保证一定会保密以后，他才拿到了这个名单……

　　东云宏介的直系子嗣，一共有十九个人。

　　这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但星羽居然说这还不包括私生子私生女在内，仅仅是被承认的正统子嗣。

　　果然是彻底的皇帝种马，他根本不用在意法律和伦/理，拼死了散播种子就完事了，只想要尽可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血脉。

　　当然，晚年间要遇到遗产争夺这样庞大的场面，也不关他的身后事了。

　东云末月在其中，是【最后一个】，也就是年纪最小的妹妹。

　　单看他们的年龄差，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看上去几乎是爷爷和孙女的差距，恐怕那老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她名字中的“末月”，也蕴含着末尾的意思，或许意味着这一代就在这里收束完结。

　　她有十八个兄长和姐姐。

　　最大的大哥，和她相差二十多岁，而其中一半的兄长和姐姐，和她的交谈都不超过三句话。

　　不能说关系不好，只能说完全不熟，在这样庞大的家族中，全都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十八个兄长和姐姐，也就是十八个嫌疑人。

　　他们都有动机，都有可能成为谋杀主使，所以浅川陆格外关注他们的名字。

　　东云悠太郎、东云佳代、东云秀夫、东云和也、东云优奈、东云诚一、东云纯子、东云美嘉、东云瑠璃、东云崇史、东云裕、东云绫香、东云美绪子、东云浩司、东云秀树、东云亮太、东云优花、东云百合子……

　　听起来就是让人头晕目眩的绕口令般，按往常浅川陆绝对记不住这么复杂的名字，但这时笔记本记录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

　　哪怕手机被收走了，他也能随时拿出小巧的笔记本，对照着台上的队列一个个将名字比上去记住。

　　东云家的子嗣们，男人自然不用多说，女人却也无一例外都是招婿上门，所以都还保留着这个“荣耀姓氏”。

　　他们大多都在企业集团里占据高管位置，也有成功树立自己的事业的，甚至不仅仅是商业，不少人在政界也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可谓是渗透了国家的各个层面，已经成为了没法被轻易打掉的根深蒂固了，不少人都在电视新闻上抛头露面过。

　　“嫌疑人也太多了……”

　　他在心中哀叹一声，记住这十八个人就够费劲了，更不要说他们大多还带着一家子人。

　　真羡慕小说里那些侦探超凡的记忆力，要是能有这样的超能力似乎也不错。

　　哪怕是柯南君，也经常面临三选一的抉择，哪像这样，给一大堆名字像是无头苍蝇那样，线索也没有。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身旁的侦探突然搭话：

　　“别看了，凶手不在他们之中。”

　　“嗯……？”浅川陆愣了一下。

　　他向四周看了看，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去排队了，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又在黑暗中不起眼，或许这样才能对话吧。

　　浅川陆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你看到凶手是谁了？”

　　他还记得东云末月的超能力，那是对于侦探来说绝对属于【作弊】的能力，能提前洞察先机，甚至看破犯人和手法。

　　“……没有，但我知道他们不会是凶手。”

　　东云末月摇了摇头，耳饰摇摆碰撞，发出轻快的响声：“如果他们要杀我，早在几年前就动手了，不会留到现在。”

　　有道理。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浅川陆收回笔记本，看来是白记住那些名字了：

　　“那么侦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希望东云末月不再那么谜语人，如果有任何暗杀相关的线索，要及时和他说，才能尽可能的提防风险。

　　谁知她却笑了，如果按常理出牌的话，就不是这个人了：

　　“还叫侦探呢？又不是工作场合，没必要称职务了……”

　　“那么，东云——”

　　“这里可不止一个东云。”

　　“末月。”

　　“很好。”她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瞬间又改了话题：“陆，你是不是在打听，我为什么和家族闹得不愉快了？”

　　被突然以名字称呼，浅川陆愣了一下：

　　“是啊。”

　　他老实的承认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知道的，但要么是星羽告诉了她，要么是用超能力发现的，没什么好问。

　　浅川陆的确很好奇：“毕竟这也可能成为【动机】。”

　　或许是她和东云家的某一位搞得不愉快，所以对方怀恨在心，决定杀了她，这也有可能？

　　东云末月望着台上的滑稽剧，眼神中流露着无法分辨的情感，她淡淡地说：